林笛儿畅销经典合集-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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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也要让另一个女人的心疼得血淋淋的?
她不知道在房里坐了多久,窗外的白光慢慢暗下来,她木木地把笔记本关上,背起采访包,走出房间,站在像微波炉一样的电梯里,等待着到达底层的红灯亮起。
一天的冰雨,她从采访包里拿出备用的伞,展开一看,这伞是她去杭州时,他在机场给她买的。盯着印有水墨画的伞面,她慌乱地伸出手放在眼睑下挡着,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落在地上。
深圳火车站现在如同一个巨大的收容所,舒畅终于见识到人山人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景像。警察在车站外面搭了长达数公里的雨棚,可是仍没办法容纳所有的人。到处都是人,站内挤满了人,站外挤满了人。提着行李箱,背着家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致目光直直地盯着车站上方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他们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由于几十年不遇的持续降雪,轨道损坏,电路断裂,列车不是晚点,就是被取消,车站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深圳市政府想了许多办法,交通部也增发了多趟列车,但车在途中,到达不了终点。偶尔有几趟列车发出,人群像疯了一样冲向站台,若不是警察级持秩序,只怕时有惨烈的事件发生。
舒畅每天都来车站,像上班一样,早晨过来,夜深回酒店。她有时和旅客聊聊,有时进车站向管理人员打听下路面抢修的情况。在长久的等待之后,人都像麻木了,无力争取,只能任由命运的蹂躏。舒畅觉得自已也像麻木了,发回去的稿件像日记账似的,例行公事写写当天发生的事,一点新意都没有。
宁致每天会给她打电话,总说她家里的事、爸妈的事,她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他讲完,她就说再见。
胜男也打过几次,开了口就是斥责裴迪文的卑鄙,她也不接话,她怕一开口,会哭出声,胜男骂得会更凶。
裴迪文的电话通常是晚上打来,准确地掐到她到了酒店,梳洗好,躺在床上。她发过去的稿件,他都会看。但在电话中,他从不聊工作,问她冷不冷,有没被人群冲撞过,吃得惯深圳的饭菜吗。明天,他要回香港了。
舒畅嗯嗯地应声,唇紧抿,不让泪流下来的声音,被他听见。
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许不长,她不想在电话里给这份感情下个结论。此刻,她也没有力气来想这些。只能庆幸,隔了一千公里的距离,她的痛,没有任何人看得见。
和杨帆分开,与他快速进入热恋,她真的不是病急乱投医,真的不是想用一份新恋情来抹去旧伤痕,他真的叩动了心弦,让她生出一丝幻想,以为她真的等到了今生相伴天长地久的另一半。
原来,他不是。
铁路部分的突击抢险终于有了进展,开进深圳火车站的列车越来越多,带着笑意向深圳挥手道别的旅客也越来越多,车站外面小饭馆的客人渐渐稀了,车站工作人员哑着嗓子告诉舒畅,再累两天,滞留在深圳的旅客就可以全部上车了。
这天,已是腊月二十八,后天就是除夕,有许多同行都已订好回去的机票,她懒懒的,想都不想这事。
在深圳呆了十多天,出出进进,和其他报社的几位记者都混熟了。中午,几个人坐在小饭馆里吃午饭,又有十多列火车发出,车站外面看不到几个旅客。
舒畅买了份虾仁炒饭,汤是榨菜肉丝汤。师傅大概是太高兴,不留神,抓了一把盐扔汤里,饭又干,舒畅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不停地喝水。
“鱼香肉丝饭不错哦,要不换一盘?”一个头发卷卷的矮个女子端在盘子坐到舒畅对面。她是香江日报的记者,叫米兰,和舒畅住一个酒店,两人这几天都是拼车来往车站的。
米兰是地道的香港人,普通话讲得一般,听的人特费劲,有时候采访时,她不得已只能把要问的内容写在纸上给人看。
“我不太饿,早饭吃多了。”舒畅摇摇头。
“哪有多,就一片面包、半杯牛奶。”米兰塞了满嘴的饭,卷发一颤一颤的。
舒畅把头转向外面,深圳今天是晴天,一晴,气温就高了几度,路面上干干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香港?”她问米兰。
“我随时都可以回去呀,很方便的。到是你,怕买不到机票了。”
“买不到我就在深圳逛逛。”
“深圳有什么好逛的,去香港玩吧!”
第38章 玫瑰之晨(38)()
“去香港?”舒畅眼眨了几眨,心里面一动,“我没有通行证,去不了。”
“拿记者证去海关办个特别通行证,很快的。我下午陪你去?香港过年很热闹,海洋公园和迪斯尼乐园都会有许多表演,去吧,我有认识的酒店,给你打个对折。”米兰来劲了,激烈地怂恿。
舒畅只迟疑了一会,很快点了点头,“好吧!”
米兰真的是个热心人。陪着舒畅去办了特别通行证,带着她过海关,然后坐车进了香港,帮她入住酒店,她回报社打了个照面,就急急地带舒畅去逛香港的庙街。
两人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了公车。公车慢悠悠地在街头穿行,过一会就停,正好方便舒畅浏览街景。
“看到没有,那是拥有全香港最奢华壮丽夜景的丽晶酒店,呆在房间里,180度的维多利亚港景晔地在眼前整个摊开来,中银大厦、汇丰银行、君悦酒店、新世界酒店无数壮观的建筑物隔着一湾海水完全超近距离地逼近眼前,那种震撼,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米兰指着一幢雄伟的建筑说道,“不过,这种酒店,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消费得起的,我也是有次采访,进来参观了下。”
舒畅看着门前穿着红色制服的门僮谦恭地弯下腰,为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开门,妇人高雅地昂着头,笔直地朝里走去,一边朝门僮手中塞了点小费。
“香港真的是有钱人的天堂。”她叹了一声。
米兰呵呵地笑,“是啊,像李家、霍家、裴家,富了几代的人,才能在香港活得如鱼得水,我们只能算是讨生活。不过,平民也有平民的乐趣,庙街就是平民的天堂,但那里很乱,晚上不能一个人过去逛。”
“裴家?”舒畅拧了拧眉。
“就是香港楼王裴天磊家族呀,他不像李家、霍家那么高调,但生意做得稳妥扎实,如今也是资产雄厚!他们家那豪宅也是香港的旅游景点之一,经过时,我指给你看。可惜,钱是有钱,就是后继无人,唯一的重孙女是个弱智。”
“香港也计划生育?”舒畅怅然地看着前方。
“你太会说笑了,就是香港计划生育,也计划不到他们那种人家。他们都是持有外国护照的,想生几个就几个。我们同行都猜测裴迪文是怕再生个弱智,所以不敢要孩子。其实,他可以像他老爹再娶一房的,但他老婆是个厉害角色,可不是他老妈,二奶过去,日子不好过。”
“说不定是他很爱他妻子呢?”
米兰诡异地倾倾嘴角,“豪门里的事,谁知道。表面风风光光,背后男盗女娼,被发现了,用点钱堵住媒体的口。裴迪文有个同父异母兄弟叫裴迪声,出车祸死的。死的时候,有人看到车里还有一女的,可是处理事故时却只字没提这事,就是怕丢脸,搞不好把那女人丢海里了。瞧,裴家豪宅到了,看看,在香港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家占多大一块地盘呀!”
舒畅顺着米兰手指看过去,大片成材的柏树环抱着一片碧绿的山林,也环抱着几幢贝壳色的小楼。小楼错落有致接踵连肩,天上洒上的一层薄薄的雾霭,统一了小楼与草地的色调,并且将一种水彩画似的精致与朦胧,表现得恰到好处。天地间与夕阳下悬浮着的清新空气,让人一时误以为这不是在香港,而是在昆明。楼前的空地上,停了不少豪华轿车,这时,一辆加长款的卡迪拉克缓缓驶进园内,一位黑衣的中年男子匆忙跑过去开门。
米兰嘴巴夸张地张成半圆,条件反射地拿起相机,好一阵猛拍,“这么巧,居然撞见了裴迪文,他最近不装神秘了,露脸挺多。”她吐了下舌头,耸耸肩,“不知怎么,我不太喜欢他老婆。我先声明,我可不是花痴,我一点都不暗恋他的。”
她呱呱说了半天,听不到舒畅的回应,一侧身,看舒畅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裴迪文从车里跨出来,身上穿着驼色的大衣,开门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拿出行李箱,宋颖笑吟吟地从另一边下车,手柔柔地环住裴迪文。一个皮肤黑黑的粗壮妇女抱着个小女孩迎上前来,裴迪文张开双臂,小女孩扑进他的怀中,头软软地抵在他的颈间。
“看傻啦。”米兰用胳膊肘儿碰碰舒畅。
舒畅缓缓地收回视线,自嘲地一笑,“感觉很不真实。”
“像电影里的画面?别羡慕,他们不一定有我们过得自在,除了多几个钱而已。”
舒畅低下头,胃里忽然涌上强烈的抽搐感,看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哆嗦着,她忙双手互绞,一掌的冷汗。
来香港,也许就是想看这一幕吧!老天真是体贴,她看到了。
宁致的话,可以不相信。
赵凯的资料,有可能作假。
她在心里,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找借口,总想着给他机会了,也就是给自已机会。
邂逅一份真爱,不容易。
他是她的伯乐、严师、上司、恋人,一重又一重的身份,她舍不得歪曲,她想珍惜。不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惊人的财富,而是他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把她捧在掌心、细细呵护了三年的男人。他怎么会欺骗她呢?他怎么不会欺骗她呢?
亲眼所见之后,她的心绝望得无法呻吟,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在香港,他是一个体贴的丈夫、慈祥的父亲;在远离香港的滨江,他是她温柔的爱人。精英就是精英,俊杰就是俊杰,每一个角色都演绎得令人心动。
呵,如果他去角逐奥斯卡,应是当之无愧的影帝。
裴家豪宅渐渐远去,再回眸,看着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她发现她是如此的羞耻,如此的狼狈。
这一年,舒晨过世,杨帆成了谈小可的丈夫,裴迪文原来是一个双面人,真是多事之年!幸好,明天就是除夕了,可以和这一年说再见,她还没有失去太多。
额头在那一瞬间微微湿润,从内而外的冷让她手臂上骤然皱起鸡皮疙瘩,到达庙街时,她只觉着自已成了一具空壳,灵魂已碎成了片片,散落在香港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庙街上人流如潮,穿过亮灿灿如白昼般的灯泡,一列列摆放着各样市井小物的小摊。小巧的公园中,拈着兰花指娇媚唱起粤剧的小旦吸引了一群群的过路人。微暗的街边,一摊摊看面相、测八字的摊子为你占卜未来的吉凶。
舒畅被米兰拉到这拉到那,米兰让她看哪里,她就看哪里,让她吃什么,她就什么。
“舒畅,你脸怎么这样白?”两人在“兴记菜馆”里吃煲仔饭,米兰给舒畅浇酱汁时,抬头看了看舒畅。
“可能这几天没睡好吧!”舒畅摸了摸脸,不好意思辜负米兰的心意,大口吞咽着细长的米粒,其实,她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
“舒畅,你明天到我家去吃年夜饭,后天,我陪你逛海洋公园、太平山。”
“不了,我明天下午回深圳,然后坐晚上的航班回家,除夕晚上的票,有可能不紧张。”
“你才住一晚,怎么就走了?”
“香港是有钱人的天堂,我就是一普通工薪阶层,大过年的在这儿,对着繁华落莫兴叹吗?还是回家吧!”
米兰遗憾地叹气,“我妈是个特传统的人,要不是过大年,我可以腾出时间好好和你疯,让你玩得尽兴的。”
“我爸妈也是个传统的人,如果我能赶回去,他们一定很开心。”
“嗯,那好吧!明天我送你到海关。”
“不要了,我一个人可以的。米兰,谢谢你,我玩得很好。”舒畅真心地握着米兰的手。
米兰挤了挤眼,俏皮地笑道:“真肉麻。”
米兰把舒畅一直送进酒店大堂,才告辞。
舒畅没有急急梳洗,静静地坐着窗边,看着外面霓虹亮如彩带,直到坐到夜深,方才上床。睡前,她习惯地打开记事簿,看看有没遗漏的事。记事簿的第一页是张日历,在每个特别的日子,舒畅爱在下面作个标记。
每个月的二十号,都用红笔画个圈,那是她生理期的日子,一向很准。这个月的二十号,下面是一片空白,而今天已是二十四号了。
她茫然地盯着日历,一行泪浑然不觉地滑下脸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