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细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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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六现场秀》中也都有反映水门事件的剧情,至于歌曲《迪克完全是个屁眼》《美丽的可怜
虫》,一看标题就知道有多么寒碜尼克松。当然,文化产业对政治错误最不依不饶的典型,
还是越战的“文化工业”。且不说书籍、电视、歌曲、漫画等,就拿电影一项来说,作品就已
经汗牛充栋。奥利弗斯通的越战三部曲《野战排》《生于七月四日》《天与地》是最信手沾
来的例子,《现代启示录》、《逐鹿者》、《杀戮场》 同样经典,至于不太经典的,比如
《越战突击队》《草莓宣言》《归乡》《越南血战史》《越战家书》《早安越南》《前进高
棉》《汉堡高地》等等更是不计其数。
可以看出,在人类天生的健忘倾向面前,西方的文化产业主动承担了守护记忆、背负记忆、
传载记忆的责任。面对权力我们可能手无寸铁,但是至少还有记忆。相比之下,中国有多少
文艺作品在守护我们的集体记忆呢?越战之中美国阵亡士兵不到六万,就引起了如此波澜壮
阔的文化后果,中国的“三年自然灾害”死亡成千上百万,我们有几个电影反映那些苦难?与
麦卡锡主义时代接近的但迫害程度惨烈得多的中国“反右”,又引起了多少文化上的回音?面
对血流成河的土改、镇反、文革、四清,我们的奥利弗斯通在哪里?我们的《晚安,好运》
《战争的迷雾》《弗罗斯特/尼克松》在哪里?显然不在《上海宝贝》里,或者《大话西游》
里,或者《无极》和《遍地尽是黄金甲》里。权力固然封锁了记忆,但是社会本身、公众本
身又有多少回忆的冲动、诉说的冲动、用历史的火炬去照亮未来的黑暗的冲动?
对于历史的伤痛,我们习惯于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揭历史的伤疤”;对于哪怕映射
这一伤疤的文艺作品,我们涂抹着西方解构主义、荒诞主义、后现代主义的口红的嘴巴又说,
“这种宏大叙事是多么的土气”。但是,但是,如果对生命和痛苦的漠视可以体现在我们对待
历史的态度里,它同样可以体现到我们对现实的态度里――事实上,当我们的文艺作品用五
光十色的豁达、诗意、颓废、华丽、放荡、恶搞,以及最重要的,沉默,去包裹怯懦时,它
正在体现到我们对现实的态度里。
《弗罗斯特》、《晚安》、《迷雾》这样的作品集中出现在这几年,绝非巧合。显然,这些
作品的编剧导演都或多或少有影射当代政治、尤其是伊战的企图。《弗罗斯特》中对窃听的
讽刺,暗合美国政府伊战以来的“反恐”窃听政策;《晚安好运》中对“恐共症”的批判,也可
以被理解为对 911 以来“恐穆斯林症”的影射;而《迷雾》对战争的反思,几乎就是对伊战
的直接批评。也许,历史的妙处正在于此:它不仅是关于过去的事件,还可以是关于现实和
未来的寓言。
就这样被你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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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解决非法移民问题,国会刚刚批准通过了一个法案,该法案提议在美墨的 2000 英里
的边境修建一条长达700英里隔离墙。你看,这就是让布什总统做数学的后果……自从布什
在八国首脑会谈中说脏话这个事情被抖露之后,很多人觉得受到了冒犯,说实话,你们觉得
受到冒犯了吗?我倒觉得布什吃黄油卷饼的吃相才真正让人受到冒犯呢……”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十一点半,美国NBC一个叫“深夜秀”的电视节目中,一个下巴很长
的男人,又在对布什的嘲讽中,开始了他一天一次的脱口秀节目。
这个几乎每天晚上总能整出几个“布什笑话”的节目主持人,叫Jay Leno。当然,他不是唯
一一个讲“布什笑话”的电视主持人,其他几个最著名的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比如,Daivd
Letterman, Connon O'Brien; Jon Stewart,Stephen Colbert,Bill Maher,每天
也在马不停蹄地调侃布什。在美国的“脱口秀”界混,不讲布什笑话,就跟去竞选世界小姐却
不肯穿泳装一样,根本不可能赢得民心。
如果我是美国总统,可能都不敢打开电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节目,成天拿自己开涮。随便
打开一个台,骂自己的。换一个台,又是骂自己的。再换一个台,还是骂自己的。
不但不敢看电视,杂志、报纸也不敢随便翻。今天新闻发布会上犯了一个语法错误,三年后
报纸上的漫画还在说这事。明天民意调查降了两个百分点了,后天整个媒体都在幸灾乐祸地
瞎起哄。
就是不看电视报纸,人家还可能跑到你家里来调侃你。今年 4 月份的白宫新闻记者招待会
上,脱口秀主持人StephenColbert作为发言代表之一,干脆指着布什的鼻子嘲讽了近半
个小时。他说,“据说最小的政府是管得最少的政府,按照这个说法,我们美国已经帮助伊
拉克建立了最好的政府”。他还说,“总统先生,现在报纸上说你的支持率才 32%,别理那
些老说瓶子半空着的人,其实,瓶子哪里是半空的,三分之二都是空的”。
布什能怎么办呢?既不能派人把他给抓起来,也不能说人家“太简单,有时候幼稚”,只有坐
在台下跟着别人傻笑,被打碎了牙还得往肚子里吞。
关于布什的笑话,可以分为几类,一类是嘲笑他的智商和文化水准的。比如,David
Letterman 的笑话,“今天白宫传来了好消息,说布什总统已经通过了年度的身体检查。不
过目前,大脑检查方面还没有消息”。一类是骂他的外交政策的,尤其伊战政策的。比如,
还是David Letterman的笑话,“本周初,布什悄悄潜入伊拉克进行访问,不过我说,要
不我们也悄悄潜出伊拉克怎么样?”还有一类是骂他的国内政策的,比如骂他面对卡特里娜
飓风袭击,反应过于迟缓。ConanO'Brien的笑话,“今天是卡特里娜飓风一周年纪念,也
是布什总统发现这个飓风半周年纪念”。甚至有一类笑话,完全是调侃他的私生活,“劳拉
布什这个周末跟克林顿在一起开一个会。布什说,他对此没什么意见,那我们等着瞧吧,等
她反穿着裙子、神色慌张地回来时,看布什还会不会这么想”。
面对这种排山倒海的开涮,如果说布什有什么可以聊以自慰的,就是他不是唯一被调侃的政
治家。克林顿,戈尔,切尼、克里……也都时不时被各类媒体拎出来,油煎煮炸。布什实在
是气不过的时候,可以看看别人,尤其是他的竞争对手如何被调侃,也算是出一口恶气。
要照我们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一个泱泱大国首脑,成天被一帮戏子当芙蓉姐姐拿来开涮,连
老婆孩子都不放过,成何体统?这天下还不乱套了。其实,说这话的人扭头看看美国,戏子
们成天拿政治家开涮,天也没有塌下来,地也没有陷进去,布什从 2000 到 2004 年被笑
话了 4 年,到了总统大选的时候,还是照样给选上去。把牛鬼蛇神放出来,其实也不是那
么可怕的事。观念的市场里,有各种各样极端的声音,但只要没有国家机器的压制或者煽动,
老百姓的意见,总会通过一番摇摆,回归中庸之道。相反,把牛鬼蛇神死死关进盒子里不让
透气,民意反而像个不断升温却没有出气口的高压锅一样,慢慢凝聚越来越危险的压力。
从另一方面来说,“戏子们”对政治家们极尽打击调侃之能事,也未必就是在实话实说,也有
商业上哗众取宠的需要。不笑话政治家笑话谁呀,老百姓就爱看这个。你权力比别人大,挣
的比别人多,走到哪里都有人前呼后拥,还有无数的小实习生跟你献殷勤,不损你损谁。
后来我就渐渐琢磨出一个道理,一个开放社会和不开放社会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政治家,
乃至一般的公众人物,是不是足够“皮厚”。从普通民众的角度来说,我当然是希望政治家们
很皮厚。有笑话听的好处就不说了,关键是,在一个指着总统的鼻子骂都不会关进监狱的社
会里,普通人会有更大的安全感,而安全感,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我这两天读《大明王
朝纪事》,里面有个细节,说是徐达的夫人张氏跟朱元璋的夫人马氏顺嘴说了一句话:“都
是穷人过来的,我家现在可不如你家”。这话被朱元璋听到,气急败坏,派人把张氏给杀了。
这事让我觉得,朱元璋这人,显然不够皮厚。被这么小小地酸一下,就把人给砍了。他要皮
厚一点,就会少一个人头--事实上,依此类推,会少很多人头--落地。所以说,作为一
个普通人,如果让我选择住在明朝还是今天,我会一个箭步冲向后者,并且死死把住门框不
肯撒手。
怎样保护弱势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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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黑窑事件曝光之后,关于弱势群体的话题再次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重心。有人说黑窑事
件反映了“原始资本主义的黑暗”,有人说它反映了人性的沉沦,有人说它是地方治理危机的
表现……但是不管人们从黑窑事件中看到了什么,大家都异口同声认为,这个可以被成为国
耻的事件不是个别的、偶然的,而是制度的问题。
在一个以社会主义立国的国家里出现奴工,不得不承认,我们的制度生病了。
如何给制度治病?也许有人会说刹住市场改革的车轮,或者加强政府监管的力度,或者撤掉
一批地方官员的职务……这些都不无道理,但是在我看来,保护弱势群体最有效的方式,莫
过于增强弱势群体的“自组织”能力。
如果我们留心山西奴工获救的报道,我们读到的是“媒体曝光”、“惊动中央”、“领导指示”、
“警察出动”、“网民愤慨”……唯一缺失的,反而是那些奴工自己的声音。但是仔细想来,当
各级官员、地方警官、媒体记者、甚至普通网民都争先恐后地“代表”弱势群体时,难道能有
谁比弱势群体更能代表它自己?
我来讲一个哈佛大学清洁工的故事吧。
去年九月我刚到哈佛时,路过学校的一栋楼,看到一堆人站在门口大呼小叫。凑近一看,原
来是一个游行示威,抗议哈佛大学解雇一个清洁工。
回家以后,我上网查了一下,原来是这么回事:06年6月底,哈佛大学一个叫桑特利保尔
的清洁工在工作时间晕倒在走廊的沙发上。7月初,哈佛设施管理处以“上班睡觉”的名义解
雇了他。事实上,保尔之前一段时间已经有晕厥的病史,在保尔向哈佛出具自己的病历之后,
哈佛坚持解雇保尔。
保尔这时候怎么办呢?他是一个标准的“弱势群体”:清洁工本来就是社会的最底层,何况他
是一个连英语都不会说的海地移民,而且他所面临的对手是世界头号名校哈佛大学。
保尔找到了他的“组织”:服务业雇员国际工会(SEIU)地方分部。
SEIU 立即对哈佛大学发出了抗议。在哈佛没有做出恰当回应之后,SEIU 一边将此案提交
劳工仲裁,一边积极组织游行示威。我那天碰到的,恰好是最大的一次游行。值得指出的是,
那场游行的参与者不仅仅是工会成员,还有不少哈佛的教授和学生。一个叫“学生劳工行动”
的学生组织尤其配合SEIU,在校内动员学生并且给校报组织发稿。这个组织几年前也曾经
为提高校内清洁工的工资而抗议示威过。
出于好奇,后来我跟踪了相关报道。
在工会、学生的压力下,哈佛大学所在的坎布里奇市市政府也做出了反应。9月25日,坎
布里奇市议会全票通过决议,支持保尔先生的权利主张,呼吁哈佛大学重新雇佣保尔,并且
补偿他的工资和医药费损失。有立法委员干脆直接批评哈佛大学“根本没有实践它在课堂上
教育学生的道理。”
哈佛大学迫于压力不得不跟SEIU以及保尔本人展开谈判,谈判结果是:保尔10月之后恢
复上班,过去 4 个月的工资以及医疗费用由哈佛补偿。可以说,在一个无权无势的海地清
洁工PK有钱有势的哈佛大学的案例中,清洁工保尔取得了胜利。
现在我们来回顾一下保尔之所以取得胜利的几个“要素”:第一,独立工会的及时帮助――这
里说的工会,不是高高在上的、与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