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大宅门 导演郭宝昌传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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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哪儿?”
我分明看见三姨的眼珠狡猾地转动了一下。
“不知道!没联系!”我郑重地向三姨说:“求您一件事,帮我找到我的家人,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三姨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大宅门》
节选——
大兰心急地向来路张望。
天意背个书包匆匆走来到兰前。
大兰:“什么事你弄得神神叨叨的?”
天意:“我想问问我爸我妈还活着吗?”
大兰大惊故意打岔:“你这孩子,你妈不在家吗?”
天意口气强硬地:“我问的是我亲妈!”
大兰无法回避了:“天意,我告诉你,甭问,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懂吗?”
天意:“你不说我也知道。”
大兰气哼哼地:“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了你!”
天意狠狠地:“你是我二姨!”
大兰魂飞魄散地大叫:“哎呀我的妈呀!了不得啦!你怎么知道的?坏啦!”
两旁行人惊讶地驻足而望。
天意:“别喊,喊什么?”
大兰无法控制地大叫:“这是毁我呀!这是谁说的?啊?!”
天意狼狈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拉起大兰就走。
天意大步将大兰拉进胡同,停在一个拐角处。
大兰胆战心惊地:“妈呀,你吓死我,这要叫你妈知道,我可就全完了。”
天意:“说!我爸、我妈还活着吗?”
大兰:“天意,天意,你可别再问了,我不知道,天意……”
天意突然眼冒凶光,抓住大兰肩膀狠狠地撞在墙上。
天意凶狠地:“说!今天你不说,我就不客气,你也甭想回家!我亲爹亲妈在哪儿?”
大兰吓坏了:“你爸爸早死了。”
天意:“我妈?”
大兰:“还活着。”
天意:“那我妈为什么说她死了?!啊?”
大兰惊慌地:“那是我骗她,她整天老疑神疑鬼地找我麻烦。”
天意:“我们家还有什么人?”
大兰:“还有……还……”
天意又用力一撞:“说!”
大兰:“一姐姐,一哥哥,你姐小时也叫你妈卖了。”
天意:“我妈现在在哪儿?”
大兰两眼乱转了一下:“不知道!”
天意:“不知道?”
大兰:“她打从张家口逃回老家就断了联系!”
天意:“既然断了联系,我妈,还找你什么麻烦?”
大兰的眼珠明显地狡猾地转动了一下。
回到农场我立即向管理人员汇报了这些我认为至关重要的情况,谁知那位黄管理员说你两岁卖给资本家,吃的是剥削饭,流的是资本家的血,长的是资本家的肉,你早已变质,出身救不了你,你是一身的反骨,只有认罪服罪脱胎换骨才是惟一出路!得!我费尽心机弄明白了身世,却并未给我带来什么好运,这是对我投机心态的一次重创。
我并未死心,时值“文革”前夕,山雨欲来风满楼,各级组织都在动员资本家放弃股息,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我堂房二哥乐松生,时任北京市副市长,首先带头放弃了。我又感到立功的时刻到了,便坚决动员母亲放弃股息。母亲不从,经我苦口婆心劝告终于答应放弃一半,当我再次劝说时,母亲终于翻脸了,她感到受了巨大的污辱:“宝昌!你不就是觉着当资本家可耻吗?我就是资本家,你觉得有这么一个资本家的妈不光彩是吗?你可以不认!你自食其力成你的家,过你的日子去!若还念及母子之情,你有空儿回来看看我,你不愿意来也无所谓!”真如晴天霹雳,这不明明把我赶出家门吗!我从小就是个混不论的孽障,我拿起破书包就走,临出门前拽下一句话:“我永远不再进这个家门儿!”
“文化大革命”来也!劳改农场断绝了我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并宣布为无期徒刑。到一九六九年一月劳改农场散了摊子,管理人员纷纷被揪斗,我被遣送回电影学院,又被关在牛棚里一个多月。
一个极寒冷却阳光明媚的上午,我被叫到工宣队“反革命专案组”,竟然宣布我没事儿了;等着和毕业班同学一起下干校,我可以自由地上街、回家了。我心惊胆战地走出电影学院大门,没有听到“站住”那像吆喝牲口般的吼声。我兴奋而又凄惨地望着久违了的北京街道,我竟然极其奢侈地进了“力力”食堂花了一块钱吃了五碗(一斤)担担面。虽然只吃了半饱,但囊中惭愧(我全部家当只有二十二元),只好罢休。
这是大年三十,真他妈的,又是大年三十!我很想知道我的母亲怎么样了,我从心底里思念她。我来到东华门旧居,哪知旧居已成了大杂院,没人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她在一九六六年八月已被扫地出门了。
我站在街上,寒风嗖嗖,我无家可归了,我忽然想起我母亲过去曾在前门外草厂四条买了一所房,我又来到草厂旧居。门口赫然挂着牌子:草厂四条革命居民委员会。我走进院子,一位老太太从我原来住的北屋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我。
“你找谁?”
“郭榕。”
“你是郭宝昌吧?”她终于认出了我,这是主任。
“是!”
“你放出来了?”
“是!我想问一下我母亲去哪儿了?”
“她搬下四条简易房了。”
“我能去看看她吗?”
“可以!注意划清界线!”
天呐!我不知道反革命分子和反动资本家怎么划清界线?本是一条船上的盗匪嘛!我来到下四条,母亲正在门口卖一个大木箱子。一看见我,她像看见一个天外来的怪物一样,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正卖箱子。”
“卖吧!”
“我得过日子!”
我无言以对。
“你先进屋坐,最里边儿的一间。”
我走进了仅七平方米的一间小屋,低矮、简陋,屋里乱七八糟。母亲坐到床上,我坐在门口一张小方凳上。
“我放出来了,宣布没事了。”
“没事儿就好,好好改造吧,大家都得改造。”
这生硬的语言我听着不舒服,怎么了?母子见面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挺好的?”我问道。
“我挺好,我出身贫农,我是卖到乐家的。红卫兵对我挺好的,一下也没打我。”母亲又没的说了。
母亲突然抬头。
“你没去看看他们?”
“谁?”我明明知道她问的是谁。
“你三姨!那才是你的亲人!”
“我知道!我会去看他们的!”我的心像刀剜一样地疼。这句话里包涵了母亲对我多少思念和泪水!
“没有你三姨也没有咱们这段缘分。你当年卖到沙城,你三姨借了八十块大洋把你赎回来,我花两百大洋买了你。你三姨父赚了一百二!”
“人贩子!”我脑子里立即出现了这三个肮脏透顶的字,我迷茫了,心里乱成一团麻。
“可是……咱们的缘分到头儿了!”母亲的这句话分明是希望我回到她身边,我知道她想叫我说什么,可我咽不下三年前那口气。
“您想过没有?三年前我劝您放弃股息是对的,可您把我赶出了门儿!”
“当初不是没想吗,当初的形势……”
“只问您错了没有?”
“那不能这么说,当初要是知道……”
“您就说错了没有?”
“这不是我的错呀,我要知道……”
“既然这样那我走了!”我突然起身推开了屋门。
“宝昌!”母亲突然冲过来抱住了我:“你别走,我养你这么大不容易,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我找过你的同学,我到你们学院去过。我……”母亲哭了,我又坐了回来,悲伤地望
着母亲。这个一贯养尊处优、一呼百应、威名赫赫的女人,如今竟落到这个地步。人到此时方能理解“心碎了”这句形容词。可我这个无可救药的卑劣小人,我这个天下第一号的大混蛋,为了自己那一点儿一钱不值的虚荣和自尊竟然在她碎了的心上再踏上一只脚。
“那好,我可以不走,您说,您错了没有?”
母亲不回答,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擦泪。
“您就是不说是不是?就是不认错儿是不是?”
母亲仍一语不发。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我走了!”我毅然推门而去。天已黑了,下起了小雪,我匆匆走向胡同口,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母亲就在后面。我停住了回头一看,昏暗的路灯光映照着小雪,母亲呆呆地站在路中,没有一个行人,我只要再多看一秒我就会扑过去抱住她痛哭,可我这个无耻的忘恩负义之徒竟然转身大步走出了四条。我心里已在盘算着怎么收拾我三姨。
年三十夜照例吃饺子,我的到来使三姨父和三姨兴奋莫名。酒过三巡吃上饺子,三姨父满脸笑容地开口了:“宝昌,你这次回来,是还想跟着你妈过呢?还是投奔我这儿来呢,还是有什么打算?”
我再次问及我亲生母亲的下落,回答依旧:下落不明。我沉不住气了。
“姨父,我当年是八十块钱卖到沙城吧?”
“是啊,沙城火车站站长吴家。你三姨当时就骂你妈,太狠心了,怎么卖儿子呢?是我借了钱把你赎回来的。”
“转手又卖给了郭家?”
“那不是你妈非要你吗,这才送过去。”
“送去?卖了多少钱?”
三姨父低着头扒拉着盘子里的饺子不说话了。
我狠狠地说:“卖了二百,您赚了一百二!”
姨父的脸涨得通红,我起身告辞,还拿了一饭盒饺子,准备给那些牛棚里不能回家的难友吃。走到门口,姨父突然叫住我说:“宝昌!你今天来,我本来挺高兴,可你刚才说了些子话,我是很不爱听!”
“姨父!我今天来没想说您爱听的话!”我转身走了。直到姨父去世没再去过高家。只通过几次信,仍是问我亲生母亲的下落。
《大宅门》
节选——
大兰:“要不是我把你赎回来,你也不知道流落到哪儿去了。”
天意:“你是八十块钱把我赎回来的吗?”
大兰:“是啊,借的钱啊,穷啊,你妈心太狠了,穷也不能卖孩子呀!”
天意:“你两百块又把我卖给李家?”
大兰:“那是你这个妈非要你呀!”
天意:“你从中赚了一百二十块现大洋,是吗?”
大兰没想到天意这小子会如此混不论,立即呆住了。
大兰:“啊……我不愿意听你这些混话。”
天意:“人贩子!……二姨,帮我找到我们家的人,只要找到了我再给您一百二十块!”
大兰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天意转身走了,大兰惊魂未定地望着。
一九六九年三月,我到了张家口四六一九部队干校,扎营在腰占堡。前边我已说过在部队干校那段日子里,我和亲生母亲、亲哥联系上了。
我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家伙,一下干校,我以为找到了贫农的亲生母亲自己就是革命群众了,再也没有了劳改的矜持,说话、行动逐渐嚣张起来,终于在抓“五·一六”的运动中,我又被当做杀鸡给猴看的鸡被抓上了审判台,每天撅着屁股挨批斗。原来我不是什么“没事儿了”,是“戴帽儿”下放,继续接受监督改造。我的女友也被逼在批斗会上揭发批判我,使我丢尽了人,那侮辱远远超过我在农场劳改所受的委屈。
一个多月,度日如年。我从来没有这样颓败过,前途一片渺茫,我注定要当一辈子“老运动员”、“反面教材”、“死老虎”、“活靶子”!这时竟然有一位少年时代的朋友来看我,令我异常感动。人在危难之时啊!而且他告诉我,在北京他去看了我母亲,她因为想我,哭得双目已近失明,我从心底里震惊了。
由于我的女友也深深受到了伤害,她请了探亲假,决定离开连队回去散散心,临行前问我有何事要办?我悄悄地说,路过北京请去看看我的母亲,我写了信并装了四十元钱,不料女友在火车上被偷,连信带钱全丢了。她只记得草厂四条,便一路找去。进了四条却不知门牌号,便问路边一位扫街的老大妈:“郭榕住在哪儿?”老大妈警惕地问她是谁?她说是郭榕儿子的女朋友,老大妈说跟我来吧。两人一起来到下四条的简易房,开了最里面的门。我女友不知所措,老大妈说:“我就是郭榕。”我女友半晌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天下有这样的巧事吗?我母亲说,她扫街不属于劳改性质,是街道照顾每月给六元钱生活费,这笔钱也是从查抄我母亲的财产中扣除。女友提及我,我母亲说不认识,早就断了关系了,也不想再来往。我女友只有悻悻地走了。
我从女友信中知道了这一切,便叫她探亲完毕返程时到北京再去看我母亲。我料定,我女友一走,我母亲肯定会后悔的。再次见面,我母亲的热情叫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