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血字-谢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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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觉似乎很长,感觉浑身好像散架了一样,平时睡在下铺的大龙半夜总是爱翻身,呼隆呼隆地响,可他这一觉却睡得很死,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梦中感觉周围有声响,我迷迷糊糊地扒着床沿往下看,见是大龙在找水。
我说:“大龙,你干吗?”
大龙说:“我渴了,找水。”
他找到了仅有的一些水,倒在自己的不锈钢饭缸里,贪婪地一饮而尽,然后好像还不过瘾,又继续找水。
我说:“你不会发烧了吧?”
大龙用手摸摸额头,看看我说:“好像有点。”
我爬下床来,摸了摸他额头,烫得厉害,于是赶紧从箱子里翻出体温计来,说:“你先夹上,我给你找点药。”
过了五分钟我把体温计拿出来了。水银柱指着39和40的中间,好像还有往上开的趋势。
我赶紧拿出两片扑热息痛让大龙吞下了,然后对他说:“今天下午还不退烧的话,就去医院打吊瓶吧。”结果两片扑热息痛根本就没效果,我又让他吃了两片,这回体温才稍稍降了下来。
傍晚,大龙又开始烧起来,我们几个穿好冬装就往外赶,生怕耽误了时间,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却发现小茜也被她寝室的两个女生搀着下楼,原来她也发烧了。
我们七个人一起下了楼,一出门冷风就迎面吹过来,眼前那排灌木随风窸窸窣窣地响着。我们几个心里都怕得要命,故意扭头不去看它,直接转到楼后去。结果到了楼后,才知道走错了路,楼后的光线更暗,前一天那片灌木离我们更近了。
我们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西门,大亮、耗子和我像三个保镖,四处张望着周围的情况。
一路无话。到医院挂了号,看了门诊,医生给大龙和小茜一人开了两个吊瓶,分两天打完。我们几个就又到输液室坐下来,看着护士给他们俩输液,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大家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
输液输了一个小时才完,回去得挺晚,大龙和小茜打完吊瓶后都退了烧,精神好了很多。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块心病,这病根一日不除,这病就难得痊愈。
回去的时候我们七个很默契地绕过了那片灌木,然后回到商培楼。我们寝室里几个人正用酒精炉煮着西红柿打卤面。大龙一天没吃饭,饿坏了,于是自己也拿出包方便面放在饭缸里煮起来。风卷残云过后,大龙喝干最后的汤底,突然要去上厕所了。他肯定是觉得怕了,想找个人去,又不好意思明说,于是来一句:“有没有想去厕所的?”大亮看了他一眼,猜出了他的心思,从床上翻身下来,说:“走吧,一起去。”
不一会他们回来了,我看看他俩也没什么异样,于是拍拍大龙肩膀说:“好啦!没事啦!”
谁知大龙摇了摇头小声说:“刚才我们去的是三楼厕所,四楼厕所以后谁都不要去了,真的……”
门 上 血 字
灌木离土
我刚要走,眼角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竟发现是那摊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缓缓滑动出来!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也立马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商培楼的水房和厕所是连在一起的,准确地说是个套间的格局——外面是水房,水房里有个门,通向里边的厕所。厕所没有小便池,左右各有三个大便池,每个便池外边有扇木头门,门上若干年前刷的不黄不白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了,木头门的下端刚好与地面卡在一条水平线上,因此木门靠下的地方经常浸水,已经腐烂长霉。门高两米,假如门一关上,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我要说的下一件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地方,不幸的是,这件事又发生在大龙的身上。
周六晚上相安无事,每个人都很累了,睡得也挺好。第二天早上大家起来后,拿着脸盆纷纷往三楼水房走,看得对面寝室的几个哥们非常不解。
“你们这是去哪啊?”
“啊?……哦!去三楼,三楼水流大。”
我们谁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走漏了风声,连累了大龙。
下午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从高空中缓缓飘下来,煞是好看。大龙要打吊瓶去了,我们要陪他,他说已经没事了,不用陪,于是自己穿上衣服戴上手套就出去了。
经过了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我们都多多少少感觉事情已经过去了,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寝室渐渐也有了些过去的生气。我们打电话到楼上问了问各位女生,尤其是小茜的情况,大家也还都可以,因为毕竟大家都没看到过那个东西——其实我猜就连小茜当时也没太看清楚,只是被大龙一路拽着跑才吓出病的。
眼看过了九点了,大龙还没回来,我给大龙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在星海电子市场选碟,他说他要再吃点东西,晚点回来。
结果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快十点半了,宿舍楼要封门了,还没见他回,我就又给他打电话。
结果大龙关机了。
我决定下去找大龙,大亮和耗子也要跟我一起下去。我们四个胡乱穿了衣服就往下跑,和看门的老大爷先打了招呼,可能会晚点回来,然后就冲出了大门。
刚一跑出大门,就看见一团黑影在前面的灌木周围一起一伏的,我猛地想起大龙说过的情景,当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使劲一踩台阶停住了,和后面赶来的耗子和大亮撞在了一起。我刚要控制不住地喊出来,却听见耗子朝前面大喊一声:“大龙!你在干吗呢?!”
我定眼一看,大松一口气——在前面灌木里忙活的果真是大龙,他手里拿着个长长的东西,拄在地上看着我们,不说话。
耗子边喊边跑了过去,我和大亮两个紧跟着。鹅毛大雪一直下着,我看不清大龙的表情。
原来大龙正拄着一把铁锨,他身边的土已经被翻动,黑土溅在周围洁白的雪上,像是滴滴黑色的污血洒在洁白的丝绢上。
大龙的身后,一株灌木已经被连根掘出,横在一边。
“大龙!你……你疯了?!”我第一次听见大亮这么大声喊起来。
大龙很坚决地一笑,说:“哼,我可不怕,谁也别拦我!”
“大龙!你是不是真疯了!跟我们回去!把铁锨扔了!赶紧!扔了!”大亮继续朝他大喊。
大龙不依我们,和我们撕扯了半天,终于被我们几个制服了。耗子抢过铁锨,投标枪一样把它扔到对面的石墙根下,然后我们三个推搡着把大龙带回了寝室。
回去的楼梯上,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知道今天晚上又要出什么事了!
我扭头偷偷看了一眼大亮,他的两股眉毛已经拧在一起了。
回到寝室,大龙拍着肩膀上的雪也不说话,像没事儿人一样,我、大亮和耗子谁也不说话,以免又在寝室里引起恐慌,我们只希望自己真的是多虑了,或者说,希望那东西放我们一马。
大家正准备爬上床睡觉了,这时大龙突然挺起身子,一手按住自己的前胸,一手使劲掐住自己的脖子。
“大龙!有没有事你?”我赶忙坐到他旁边。
“没事没事。”他边说着边慢慢放下脖子上的手,谁知刚一放下,又突然浑身一阵巨颤,又再次把手掐在了脖子上。
大龙掐住自己的脖子,舌头却没伸出来,窝在嘴里,过了一会,腮帮子鼓起来了,然后又马上消了下去,紧接着又鼓了起来,像青蛙一样。
我一看不好,朝大龙的后背摩挲了几下,问:“有什么感觉?啊?现在你怎么样?要吐吗?”
大龙左手勒着脖子,右手拨浪鼓一样不停摆手,眉头紧皱,双眼睁大了往外突出,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他非常痛苦。
就在这时,突然大龙“呕”地闷吼一声,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我见状不好,立刻跟着奔了出去,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转眼间我俩一前一后就来到了四楼厕所——也顾不得害怕了。大龙猛地推开左手边的第一个便间的门,“嗷”的一声就吐开了。
刚开始吐的是一点点食物残渣,接着就是干呕,嘴含成一个桶形,舌头伸出来很长很长,身体动辄一抽一抽地往前顶,但就是吐不出来东西。我在旁边使劲拍着大龙的后背,让他尽量吐出来,但是这样过了几分钟,大龙依旧保持着干呕的姿势,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我说:“大龙,不能吐就别吐了,咱们去水池漱漱口吧。”
大龙吐得眼泪都出来了,用力摇了一下头,接着身体又一阵抽搐,头向前一冲,“啪”的一声吐出一摊东西来!
那是一摊绿色的东西,随着胃液一起吐在了便池里,黏糊糊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吐出苦胆了!我把大龙扶起来,准备背着他就往外跑,结果一看大龙的表情却不见了痛苦,反而舒服了许多。我又放下他问:“感觉还难受吗?”
大龙抿了抿嘴,嘴上还挂了许多黏糊糊的胃液,张开煞白的嘴唇说:“好……好多了……”
我说:“那走,先漱漱口去。”
我刚要走,眼角余光却见便池里有东西在动,我虽然惊恐却不得不转头一看,竟发现是那摊绿色的东西,在黏液里面缓缓滑动出来!
我当时腿就软了,两只手也立马没了力气,根本扶不住大龙,他倚在便间的门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气,对眼前这一切还浑然不觉!
我眼见着那绿色的东西从黏液里面滑出来,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椭圆形状,倏地一下就滑进了黑乎乎的下水道里——那个椭圆的形状两头还稍有些尖,应该是一片叶子的形状——就像商培门前那些灌木的叶子一样!
这时寝室其他人都披着衣服赶来了,大亮冲在最前,我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大亮赶忙扶了我一把。我说:“我没事,你们快把大龙扶回去,他刚才吐了。”——我死活没敢说我刚才看到的东西!
到了寝室,我赶紧先吃了两片扑热息痛。我这人受不得大的刺激,一刺激就会发烧。
我独自一个人躺在上铺,盖着鸭绒被还是觉得身体由内而外地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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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师傅
我们步行上了四楼,只有两户,左边一户的门是虚掩着的,大亮敲了敲门,里面一个粗重的女声传出来:“进来——”
大亮伸手拨开一块油乎乎的门帘布,迈步走了进去,我跟着尾随进入。
大亮和我一样是上铺,床尾相接,大家睡下一阵后,我偷偷爬到大亮的床上。“大亮……大亮?”我试着慢慢推醒他。
“嗯……嗯?”大亮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
“是我啊,是我……今晚我能跟你睡不?”
“……什么毛病?”
“真的很吓人!我给你讲个事……刚才就我一个人看见的。”
我就把刚才见到的东西讲了一遍。
大亮听完以后,竟然缩进被里。
我说:“给我点地方,我坐着怪冷的。”
大亮就给我让出半个床位。
大亮在黑暗中半晌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说:“我以前也在老家听说过一个类似的事……你知道,我爹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不能动人家坟头上的树……你听说过没有?”
我说:“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快讲啊!”
他说:“以前有个人去我们村外的坟岗子盗墓,大黑天的在坟堆里乱转,结果把一个坟头旁边的一棵小树给弄折了……你知道这树是什么意思吧?就是下葬的时候栽下的,寓意就是这个故去的人可以在灵间和这个世界上的生者一起存在……实际上这树就代表着那个故去的人……”
我说:“那后来呢?那个盗墓的怎么样了?”
大亮说:“那个盗墓的是我们邻村的,后来过了几天,我们村有人去他们村相亲的时候,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前也是吐个不停……嘴里还咬着一截树皮……”
我好像被电击一样打了个哆嗦,压低了声音颤着说:“那……大龙……大龙他……”
大亮说:“不知道,今天晚上看到他挖灌木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要坏事了……”
“那大龙是不是没救了?啊?!”我压低了声音尽量不喊出来——大龙正躺在下铺,已经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了!更让我心悸的是,大龙自己对这一切还完全不知情!
“大龙没救了吗?啊?!你是这意思吗?啊?!”我伸出手攥紧大亮的肩膀,我不能接受一个兄弟就这样好端端地没了!他只是挖了一棵灌木而已!
大亮沉思几秒,对我说:“明天是礼拜天,我带你去找我一个朋友……也不算是朋友,是我老乡。就咱俩去,绝对不能告诉大龙。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