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密码:拼图者-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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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跟从前一样,他在家里焚烧了马惊草,释放出的麻醉气体无色无味,防不胜防,半点反击都不可能。
他俯下身体查看我的状况。
我慢慢失去意识然后陷入昏迷。
完了。
我好像只昏迷了一天,又好像昏迷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梦里弥漫墨汁样浓黑的雾,几乎窒息死掉。
终于挣脱漆黑无边的梦境醒来时,我脑子沉得厉害,眼睛酸疼,迷糊了好一会才能聚焦视线看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粗糙的水泥墙皮,天花板上挂着盏瓦数很低光线昏黄落满灰尘的老式电灯,好像是在哪栋七八十年代建造的老破房子里,再看看墙砖的式样,感觉这屋子的年龄好像还要更早些。
我的身体还处在麻醉的状态,只有脖子以上能动,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注满水的浴缸里,这浴缸旧得不行,缸壁上斑斑驳驳不知道沾染了些什么奇怪的颜色。
关键是我赤身裸体着。
我现在心里惊奇的,并不是失踪五年多的苏墨森突然回来这件事,而是为什么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有杀死他,居然连尝试一次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不可思议,真是怂到家了。
只要这次我还能翻过身来,我保证,半句废话都不跟他讲,直接一刀捅他去西天。
恨得心都抽搐了。
可惜现在我动不了,除了脑子还算清醒,脖子能稍微动动以外,身体别的部分就好像不存在似的,根本不受控制。我知道这是马惊草的效果,那东西是最狠最容易利用的天然麻醉药物,遇热产生的气体能麻醉整个人包括大脑,导致长时间的昏迷,而遇水的话,又能只对接触到的部分产生麻醉。苏墨森在浴缸里灌满水,又在水里放入马惊草,这样一来,既控制了我的行动,又能让我的头脑保持清醒,以便回答他的问题,比如两次经期的间隔、有无和人发生过性关系、有没有发生过对什么东西过敏的情况,等等等等。
这么些年,几乎每年都有一两次,他用马惊草把我放倒,然后剥光我的衣服问我各种隐私极了的问题,研究我的全部,就好像我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具躺在解剖台上会说话的尸体一样,或者是一只能说话的小白鼠,唯一的用处就是回馈实验效果。我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从前怎么就能那么懦弱,怎么能够一次次一年年把这种屈辱忍受下来。
无论如何,再也不忍了。
他根本就不是我的爷爷,我却一年年还对他抱有一丝亲情幻想,真是滑了天下的大稽!
我努力扭脸往左看,看清楚这是间狭长的、陈旧甚至可以说是败破不堪的房间,有一个木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扇木门,门紧关着,上面有一片小小的脏玻璃,感觉有点像是里面麻疯病人的病房,也有点像什么地方的单人宿舍,完全陌生,没有印象,是个我从来没到过的地方。
我闻见空气里有浓烈的红鸠草的香味,一种从药草里面提炼出药素配合别的东西制成的消毒剂,效果特别好,燃点特别低,挥发很厉害。很早以前有一年苏墨森带我住在广东乡下一户农家,那家的主人是苏墨森的朋友,有次做农活时受伤,久治不愈,苏墨森就弄了很多红鸠草制消毒剂放在房间里,避免空气里的气菌对伤口造成二次感染,我在那次知道这东西的效果有多强。
除了消毒以外,红鸠草还有杀虫的功效,大概是这个房间空气潮湿闭塞,空气质量差,容易滋生各种虫类和细菌,但有很重要的用处,比如要给我动手术之类的,必须绝对无菌操作,所以苏墨森才冒险用那东西消毒。要知道,红鸠草消毒剂的燃点比酒精还低,就现在空气里的浓度,稍微冒点火星,就能窜起大把的火。
他可真够行的,也不怕擦枪走火把我烧死。
再用力扭脸往右看,赫然入目是离自己大约两米远的地方,还有另外一只浴缸。
那只浴缸周围缠满了绿色的藤蔓植物,我眨了两下眼睛,真真切切看清楚是七虎藤。
就是出现在四年多前陈家坞那个故事里的,缠绕在地底墓葬黑色石棺周围的那种藤。
那只浴缸里面还开出一朵白色的、巨大的、曾在陈家坞地底墓葬以及小荒山老破屋的地下室里出现过的、承载着灵魂转移使命的往生花。
我使劲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个叫林奇亮的教授,他为了得到一朵往生花,死在了陈家坞的地底墓葬里,我当时看笔记的时候就疑惑,他真的是为了让自己的灵魂生生不息能够死而复生才冒那么大的险吗?他真的是上了戴明明的当吗?我觉得以他老奸巨滑的程度,应该不会,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一朵往生花呢?
也不知道是马惊草的药力太强把我的感觉神经都麻醉掉了,连吓一跳或吃一惊这样的情绪都没有。或者还是之前在家里彻底晕倒前最后一眼看见苏墨森带着防毒面罩的脸时,潜意识里就做好了各种意外的准备,所以对现在的一切都很能接受,除了心里对苏墨森有越来越深的恨以外,对身处的环境已及周边的一切倒既不觉得好也不觉得糟,很坦然。
不过我挺好奇那口浴缸里躺着的尸体会是谁。
有七虎藤和往生花,必然会有一具活死尸。
肯定不是成年人的尸体,因为浴缸长度不够,如果是像我一样的成年人躺在里面,势必会把脖子和头露到外面,既然没有,就说明个头很小,应该是孩子的尸体。
我不害怕尸体。
我只害怕那尸体是女的。
然后我害怕那口浴缸周围那些沙沙作响伺机而动的七虎藤蔓,如果浴缸里的尸体真的是女性,如果我离她再近一点,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我会被藤蔓拖进去吞没,那具尸体的灵魂会通过往生花植入进我的身体,两个灵魂会共存一阵,然后我就会渐渐消失。
就像石玲那样。
我的灵魂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有一道灵感突然在脑子里窜过,我好像想到了点什么很重要的情况,但抓不住,溜过去了,恐惧渐渐占领我的全身。
513、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想到我的身体会被别人霸占,我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身体里面的恐惧神经全部乍醒,害怕得几乎无法呼吸,感觉心脏都停跳了。
好一会,我的脑袋是空白的。
认真定下心思考分析以后,我发现我并不是害怕自己会消失、会死去,我更怕的是那个灵魂除霸占我的身体以外还将霸占我全部的生活。
因为从石玲和付宇新两个活生生的例子看,寄生人就是这样做的,他们最后会驱逐掉身体里面原来的灵魂,但是保留下他们全部的记忆和意识,包括知识、能力和对社会的认知等等等等。
所以,如果今天我在这里被那口浴缸里的灵魂寄生,她就完全可以冒着我的名字和身份在这个社会里游刃有余生活下去,一点差错都不会有。
她会冒充我成为小海和黎绪他们的朋友,然后不知道会把她们的命运引向哪里。
她会冒充我和老懒来往,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如果她演技够好并且行事足够小心,也许甚至不会有人发现她并不是真正的苏妮。
就像在陈家坞地底墓葬里的“寄生”情况暴露以前,没有人发现付宇新其实不是付宇新一样。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我得想办法赶紧从这里出去,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个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人把自己替换掉。
可是一个全身肌肉处在高度麻醉中的人除了祈祷以外,真的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
我祈祷黎绪和小海他们快点发现我不见了,快点找到线索来救我,她们两个一起来的话,带上武器,应该能对付苏墨森那该死的老杂种,而且我只要能离开这浴缸,用不了几个钟头也就能恢复行动力,到时候直接把苏墨森弄死,让他永永远远滚出我的生命。
他早该滚出我的生命了,恨来恨去最恨就是自己从前心太软胆太小把个祸患留到现在来坑害我自己。
我想着想着想着,突然不自觉地哼起黎绪常哼的那首歌来。
这是首奇异的圣歌。
是上帝的歌。
就好像只要唱着唱着,希望和曙光就会来临,上帝就会降临,救星就会来到似的。
可惜现实到底不是神话,没那么多惊天华丽的逆转。
救星没来,上帝没来,希望和曙光什么的都没来。
苏墨森倒是来了。
苏墨森不是从我一眼就能看见的那扇门走进来的,而是推开了我头旁的另外一扇门。我刚才没看太仔细,不知道这屋子有两扇门。所以头旁突然发出声音时吓了好大一跳,以为有老鼠。
却是苏墨森。
搞清楚以后心里居然暗笑一声,想着他在我心里,也就是一只老鼠,脏臭阴冷,恶心至极。
他没戴防毒面罩,跟失踪前一模一样,没有老去半点,没有任何变化。他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冷冷地打量我,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凉薄,就好像我只是件物品,没血没肉没思想也没感情。
我安静地望着他,继续轻声哼那首上帝的歌,这是眼下我唯一能让自己有点尊严的办法。
他就那么一言不发看了我一会,缓缓抬起右手,将拿在手里的针管扎向我颈部的静脉,抽了一管血,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这次走的是另外那扇门,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无能为力。我想象我腾地跳起来一把拧断他的脖子,可惜也仅只想象。
之后我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然后又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是醒着的,非常迷糊,完全无法把握时间的流逝,不确定现在大概是几月几号,离我被他抓住那天过去多久了,黎绪她们到底有没有发现我失踪。
马惊草的药效虽然不致命也没什么后遗症,但起效时还是挺可怕的,除了麻醉身体以外,还会通过对血液的麻醉影响脑部时间从而导致意识上的时间和空间发生改变。去年美国有一桩轰动新闻,某个疯狂医生把他发明出来的药物注射给一些身患绝症濒临死亡的人,通过麻醉他们的神经和促生幻觉等原因改变他们潜意识里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使病人觉得自己正无限长久地活着,过着任何一种他们希望的生活,说白了就是幻觉。看到这个报道时我就在想,那个疯狂医生所使用的药物里可能有马惊草的成份。
如果我一直在这缸水里浸泡下去,也会产生幻觉,会越来越分辨不清楚现实里的状况。
有那么几次,我似乎看见陈金紫玉站在两只浴缸的中间,一会看看那边一会看看这边,那么逼真,一点都不像是假的。我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说陈金紫玉已经死了,那只是幻觉。可她就是认真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神情哀伤,驱之不走。
有一次,我甚至看见了修叔叔。
我有点担心再这么下去,神智会不会被幻觉崩乱。
我只能加紧祈祷黎绪她们快点来救我。
可关键的问题是,连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她们上哪知道去?所以基本上我是没活路了。
这条命,只能靠自己挣,无论如何,但凡有一丁点希望,也要跟苏墨森拼一把。
我又扭脸看旁边那口浴缸一眼,迷糊中觉得绿色藤蔓把那朵碗口大形状有点像牡丹的往生花衬得鬼里鬼气,像个有心跳有呼吸的妖精,折射出迷幻般的白色光茫,看上去那么不真实,简直荒唐,荒唐得让我觉得残酷,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魔鬼的玩笑。
又睡着了一会,醒来的时候,苏墨森又来了,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笔直笔直地站在旁边,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所谓的爱也没有所谓的恨,没有同情怜悯也没有憎恨嫌恶,反正就是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情绪。
就像之前我所认为的那样,他根本就只是把我当成了物品,哪怕我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哪怕我一直喊他爷爷,哪怕我也曾努力示好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关爱。
不过这次他跟我说话了。
他先喊我,但不是喊我的名字,而只是简单地喂了一声。
喂。
我用他看我的那种没有感情的目光看他,努力保持住尊严,也许还有一点从前不曾在他面前有过的骄傲。他失踪这几年,我生活得很快乐很自由,并且明白了什么叫尊严。
哪怕这次注定逃脱不出去,我也一定要保持住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类的尊严。
苏墨森又喂了一声:“喂,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