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福音录-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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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残无声地笑起来。“你很聪明。”
“我不需要你的赞美啊。”我笑了笑。“不过说起来,诺亚方舟果然名不虚传呢。”
“你是指它的坚固程度吗?”
“是啊。我们的力量被球体反弹,再加上球体本身所放出的光柱,两者加在一起,都没有让天花板出现一线裂缝。甚至连我们后来在水中释放全力的时候也都没有给墙壁造成伤害。这种坚固程度,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建造这么坚固的避难所,到底是为了什么?看来问题似乎十分复杂。不过,这也跟我没什么太大关系。
邯郸残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我们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并肩前进着。天上那名叫“月亮”的巨大卫星,散发着跟真正的月亮一样的柔和银光。月光下,一切都变得像是梦中的情景——美丽而不真实。
这样默默走了几分钟,他突然低声说:“默?”
“什么事?”
“刚才那个共鸣技巧,感觉很特别。”
我抬起头。
邯郸残的脸在逆光中变得模糊,依稀似乎是在微笑。“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精神体脱离了肉体……很温暖。像回归母体了一样。”
他在笑着,黑灰色眼眸宛若一潭清水,清澈无垢。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防备和冷漠,只有坦诚和温暖感。这是一种可以令人敞开心胸的笑容。毫无敌意,跟以往的邯郸残判若两人。
这才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吗?
我回报了他一个同样坦诚的微笑。
“残,有句话我想告诉你。”我的语气十分真诚,“如果你我联手,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我会考虑的。对了。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邯郸残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强迫我不要离他太远。“邯郸敬没有登上救生舱,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救生舱强制分离之前我没看到他。可能是跟他战斗的敌人让他无法及时脱身吧。”我手指开始有点发硬。面对邯郸残说谎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很善于抓住对方眼神中任何一点不正常的波动。“你认为我没有去找他,是不对的吗?”
他笑着摇摇头,放开了我。“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刚刚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叫住了我:“默?”
“怎么了?”我转头看他。
“别对我说谎。”
我看着他那出奇柔和的眼神,本能地点点头。“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他不可能知道什么的……只要李伤不醒来,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第二十六章 莫尼罗的囚徒
地球历2490年9月13日。AM9:00。二号开发星首都城,红蛇骨基地。
“九月九日那天晚上诺亚方舟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高少将紧急命令我们集合,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急得好像电厂要爆炸了一样。”
“那天晚上诺亚方舟的内部能量池出现了能源超载的异常状况。”
“这么严重的故障啊。”包包停下了脚步,看着我手臂上的绷带。“一定很艰难吧?怪不得你又受伤了。”
“不怎么严重。小伤罢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我们进入电梯,开始向司令官办公室徐徐坠落。
仰望着上方的医疗区,我想到了李伤。
他的情况在朝最糟糕的方向滑行。医生说他能再次恢复意识的可能性现在已经低于1%。
这样才好呢。李伤。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做梦,梦见二号开发星球某个城市废弃大楼里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你在想什么?”包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觉得……我似乎比以前强大了。”我随口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很奇妙的感觉。”
“是因为曾经死里逃生,所以才有这种感觉的吗?”包包也看着我的肌肉,若有所思的样子。“战斗的经验也是一种力量。曾经到过死亡边缘的人,对‘死’一定有一种奇特的,跟旁人不同的感受吧?”
“可能吧。”我笑了笑。“你惧怕死吗?”
包包笑着摇头。“在经历过在社会地层死命挣扎的恐怖生活之后,除了恐惧本身,我已经一无所惧了。但我对‘死’倒的确是有点好奇,因为那是我将来所必须要面对的东西。”
我默默点头。
门打开了。
司令官办公室还是那样宁静而幽暗。霍依兰坐在办公桌后,正在阅读什么。当我们走到她面前时,她抬起了头。“包包,要你从前线火速赶回。真是辛苦了。”她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你们知道人造人战士已经顺利生产,投入战斗的事情了吗?”
我和包包一起摇头。
“这一批人造人十分理想。”霍依兰简明扼要地说,“战斗力远远超出人类战士,在性价比上也达到了均衡。然而在投入使用的第三周,也就是在边疆城市6531跟人类一起进行防守工作时,大约三百位人造人却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被全体消灭。奇怪的是,从尸体来看,他们并非死于枪弹或常规武器,而是死于一种……类似于异能的东西。”
我和包包诧异地对望一眼。
“莫非,出现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异能者?”包包问。“还是说,我们的敌人也有了异能?”
“目前无法确定。”霍依兰严肃地看着我们。“我也考虑过是否是人造战士跟莫尼罗族发生肉搏战,导致验尸官的判断错误的问题。据我们所知,以莫尼罗的战斗力,想无声无息地干掉三百名人造战士,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那……分配给我们的任务是……?”
霍依兰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桌子上的资料拿起来,分别递给我们。“根据间谍发来的情报,莫尼罗族星球上的某片原始森林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不明建筑。这跟人造士兵的事情似乎有些关联。这次你们的任务就是对此建筑进行进一步勘测。除了弄明白这座建筑的作用之外,最好也弄到结构图,人员分布图之类的详细资料。”
我和包包又一次互相对视,几乎同时开口问:“就我们两个?”
“只能再增加一个人。”霍依兰干脆地说。“最近情况紧急,蛇牙全都没闲着,连子晚美儿也被迫上阵了。能再给你们安排一个同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调配了。我会尽量想办法。下午六点钟,在这个宇宙空港,协助你们的同伴会在那里与你们汇合。这里是计划书,抓紧时间记熟吧。”
2
地球历2490年9月13日。AM6:00。
我坐在非法的宇宙空港里,等待着。按照那张手写船票上所记载的,飞船将在十五分钟之后起飞。
由于最近战事变故,所有飞往莫尼罗以及郝古拉的宇宙航班已经全面停止。但还有一些非法飞船仍然在运作。要进入莫尼罗,这是我们唯一的渠道。
整个空港鱼龙混杂,熙熙攘攘。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地球族范围内因种种原因而无法生存的人,不知道他们当中有多少曾经看过“外星黄金梦”那个片子,并且认为自己将像男女主角一样,靠着运气和聪明的头脑铸造一个新的传说。
计划书已经完全记熟了,妆也已经化好了,行李毫无遗漏,船票在手上,现在只剩下等那个协助我们的同伴到达,立刻就可以出发。
可是他究竟在哪儿呢?整个空港都看不到约定当中提着黑色软皮包,穿着战斗靴,带着耳环的年轻人。
还没来吗?还是他没等到,或者没发现我们,已经先走了?
我不由自主地朝包包那边看过去。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憔悴不堪的中年妇女,坐在候机室的角落里喝最便宜的咖啡。她的态度没有丝毫焦急,但我知道她肯定跟我一样也有些不耐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飞船起飞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不安。如果到了预定时间他还不来我们怎么办?继续等?还是不管他,先上飞船再说?
我看了看站在空港四周,一身横肉,手持机枪的打手。他们的目光紧张而凶狠,像某种没有大脑的猛兽。
如果就这样坐着不动干等着,肯定会引起那些家伙的怀疑的。他们相当警觉,若在这个地方面前露出马脚,计划将全面泡汤。但同样我也认为霍依兰既然给我们安排一个同伴,必然有理由。如果不等他,仅凭我和包包两个人,很可能无法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全身而退。
再还差两分钟就要起飞,空港响起催促旅客立刻上船的广播之后,包包突然站起来,好像忘了什么东西一样,朝我这边飞奔过来。
我还没想到她要干什么,她就已经跑到我面前,脚背在我的脚腕上挂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跌倒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她从地上坐起来,带着哭腔尖声叫嚷,“你想绊死老娘啊?”
我差点笑出来。现在的包包十足是个泼妇。看来她的意思是要等下去,但不能引起空港主人的怀疑。“谁要你不长眼睛?”我故意很刻薄地说,“年纪大到快死了就不要到处乱跑!”
“你们吵什么!”旁边的一个警卫朝我们大声吼叫,“上不上船了?”
“嘿,你们来说说理!”包包抱着自己的腰腿,歇斯底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乱叫,“天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腿伸得那么长绊倒了人还能……还能……老娘要是摔断了两三根骨头……”
警卫显然对我们的吵闹非常反感,还不等包包把话说完就咆哮起来:“船马上就开了!你们到底上不上船!”
我立刻说:“上船,我当然上船!”说完拔步就要向前走,倒在地上的包包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裤子。
“别想跑!我的腿摔断了,你不赔我休想溜!”
“放手!”我一脚踩在包包的手上。看上去虽然很用力,但事实上不过是在她手上擦了一下。“明明是你自己愿意摔倒的,你想骗赔偿费吗?”
“你们两个!”警卫终于忍无可忍,快步走过来,一把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扔进旁边的座椅里,又顺手把包包从地上提了起来。“告诉你们两个,再闹老子就不客气了!”
他话刚刚说完,飞船启动的声音就从外边传了出来。
我和包包都露出一脸绝望的样子,看着天花板。
“哼,活该!”警卫呸了一口,“船票作废,明天另买吧!”
说完这句话,我们两个就被像垃圾一样地扔出了那个狭小的空港,落到肮脏的街道上。
3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包包住进了非法空港旁的廉价旅馆。在肮脏的浴室沐浴过之后,我拨通了包包的呼叫器。
很快,包包慵懒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喂,是我。”
“包包,刚才的表演十分精彩啊!”我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学得这么像的?”
包包笑了一声。“我以前认识的一个老妓女,就是这样在交易之后朝没给够她毒品的毒贩撒泼的。”
我发现我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很抱歉踩了你一脚,我没踩疼你吧?”
“不疼。只是留了个鞋印。”包包的声音变低了。“其实我学得也不算像,她当时说得更难听呢,但……那些话我说不出来。”
脏话,毒品,妓女,肉体交易……
我的思绪被包包的话语带进了那不见天日的昏暗街头上。一时之间,我忽然想起了玫瑰,阿吉。想起了那毫无希望,放纵的日子。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像泛黄的老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中,那么朦胧,遥远,不可触摸,那么陌生。
陌生的友人,陌生的街头,陌生的生活,陌生的自己。我情不自禁地想到,当时的我和现在的我,究竟哪一个更为真实?
“……默?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我在一秒钟之内恢复清醒。“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楚。可以重新说一遍吗?”
“我是说,我们所等的家伙根本就没来。我相信我的眼睛,绝对没看漏,红蛇骨里什么时候出了作风这么差劲的家伙?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能迟到,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觉得很奇怪。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吧。”我玩弄着放在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不自觉地冷笑起来。
我怎么会想那么愚蠢的问题……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哪一个更真实,就好像问“太阳跟一滩呕吐物哪个更重要”一样。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问包包。
那五年之间在街头生活着的我不过是一堆垃圾……
“不知道。但估计一定是个习惯性马大哈。”
“如果他明天继续迟到的话,怎么办呢?”
但却是一堆能发出真心微笑的垃圾……现在的我像童年时代所受到的教育一样,变得冷漠,虚伪,对于鲜血和自己所沾染的罪孽毫无反应。习惯性地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