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辽东-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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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金知县穿好他那七品官服后,径直来到了县衙大堂——今天是旌义县的放告日,所以金泳太才会起这么早。
以往每到放告日,门外早聚满了因为各种鸡毛蒜皮打官司的人,而三班衙役也早早到堂,弹压秩序。
可今天大堂前却是静悄悄的,只有两名衙役凑在紧闭的大门后,贼眉鼠眼地向外张望,让金泳太诧异之余不禁有些恼怒——这帮子杀才越来越没规矩了!
“咳咳!”
站在大堂门口,他重重地咳了两声,那俩衙役张皇回顾,不见他们磕头行礼,却反而把食指竖在唇边,似乎是在提醒金知县别做声!
这是演的哪一出?
金泳太刚想出声呵斥,就听城北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火铳声,紧接着便是几声响亮的“轰轰”声,隐约还有呐喊声和惨叫声。
“砰!砰砰!”
门外也响起了一阵火铳的炸响,那俩衙役发一身喊,也不管脸色发白的金泳太,连滚带爬地便向院里跑去。
金泳太这时才反应了过来——城里出大事儿了——挪着打闪的两条腿朝县衙大门走去,学着刚才衙役的样子,扒着门缝往外一看。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只见十字大街东街上,县衙旁边的大牢门前,杀气腾腾地站着四五十个穿着半身甲,手持长长火铳的人;大牢的门似乎已经被打开了,守门的牢子横尸门内,半截身子栽倒在大街上。还在汩汩地流血!
那群人身后,一面鲜红的大旗迎风飘展,上面赫然三个汉字——复辽军!
这个时代大明在东亚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朝鲜比日本更加仰慕中华文化,像金泳太这样的读书人更是从小就是读着汉文书籍发蒙的,所以对于汉字他是相当熟悉的。
再一细看,认旗的边条上写着“庚字哨壬字小队”,这就更让金泳太无比困惑了——啥时候济州岛冒出了这么一支军队?看样子也不像大明的经制之师呀?
就在他张望的时候,火铳声仍在不时响起。县城北面彻底乱了!
北街上各色人等陆续涌来,纷纷大呼小叫着狂奔;大多数人穿过十字街口后都是往南边奔去,也有几个跑晕头了的,朝着东街那壬字队便冲了过去。
“预备~~放!”
金泳太听到队伍旁边似乎是队官的那人喊了一声,紧接着火光猛地迸发,那几个跑向东街的人便被惨叫着打翻在地!
空气中硝烟味儿浓烈了起来,金泳太的心却是一下沉到了谷底!
这支军队是不是明军,从哪儿来的他一概不知。可他知道——城破了!旌义县完了!
抖抖索索转过身,金泳太失魂落魄地朝自家后宅走去——他得开始准备料理后事了。
就在金泳太朝后宅走去的时候。城北朴正祥家的前院里,楚凡正站在照壁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凌明审问一个被打伤了的家丁,后者流利的朝鲜话让楚凡非常的好奇。
从破城到现在的过程可谓乏善可陈。
赵海的夜不收小队除了那个向导外,通通在凌明的安排下化妆成朝鲜人进了城——包括毕老栓和海兰泡在内,他们几个经验老到。还在登州时便被赵海看上拉进了夜不收小队里。
凌晨5点是事先就约定好的抢占东门的时刻,可还没等到5点,天光刚刚发亮的时候,赵海他们就已经解决掉了包括东门门楼上那个醉猫百户在内的守门兵丁,干得悄无声息。
大门被打开后。沈腾带着庚字哨一拥而入,留下一个小队守卫东门后,自己带着另外两个小队直扑城北的团练营。
之所以对旌义县城内的情况这么熟悉,全部得益于凌明的前期工作——牛岛保卫战后不久,凌明便带着两个朝鲜俘虏混进了旌义县,就连楚凡到了牛岛后都没能和他见过面,直到赵海的夜不收小队开始侦察后,凌明才露面,这时他对旌义县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了。
有了凌明的指点,攻占团练营也几乎是兵不血刃——顺利摸掉哨兵后,松懈到极点的团练营营兵们被堵在了那几间营房里逐个捆翻。
大多数人都还光着身子在睡觉,只有极少数几个人试图反抗,要么被弓箭射翻,要么被鲁密铳击毙,根本没能翻起浪花。
团练营拿下以后,沈腾马上兵分两路,他亲自带着一个小队来攻打朴正祥家,而壬字队则被派往城中心,攻打县衙旁边的大牢——闷蛋儿他们全关押在那儿呢。
夺门占营的过程如此顺利而神速,以至于直到强攻朴正祥家之前,除了东门附近有几户人家察觉到不对外,整个旌义县城里几乎没被惊动,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县城里已经进兵了!
朴正祥家毕竟是私宅,他又是旌义县根基深厚的地头蛇,所以他家的宅邸就没法再像团练营那样轻松摸进去了。
一顿排枪打散了墙头的家丁后,庚字哨的战士们用手榴弹炸开了大门,而已经惊醒了的朴正祥则带着剩余的家丁缩进了后院继续顽抗,所以才有了凌明审问受伤家丁的这一幕。
战斗已经毫无悬念,朴正祥被抓住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要说有区别,无非是抓活的还是当场击毙的区别——反正最后他都死定了,楚凡才不在乎他怎么死的呢。
现在他好奇的是凌明这个人。
一口流利的朝鲜话,怪不得凌明敢孤身闯这旌义县!
更让楚凡难以置信的是,凌明身边那两个牛岛保卫战中的朝鲜俘虏——看他们那殷勤地样子,哪里有半点俘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凌明多年的老部下呢!
不简单!太不简单了!
这凌明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居然能有这般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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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奇袭旌义县(三)()
第二百五十五章奇袭旌义县(三)
“哐啷!”
金泳太手中的钢刀颓然落地,他闭着眼仰天长叹了一声,两行浊泪无声流下。
就在他身前,他年届五旬的老母和他妻子用身子护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大声咒骂他没有人性,连自己亲生孩子都不放过。
金泳太刚才确认明人进城以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杀殉城——和大明一样,地方长官负有守土之责,失土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但死也是有区别的,如果城破之时死,那便会被朝鲜王廷定为阵亡,身后名誉不仅不受损,还可能成为士林的榜样,家人当然也还能继续享受士绅的待遇;如果苟且偷生,事后被王廷明正刑典的话,那不仅要背上胆小怯弱的骂名,还必然会祸及家人!
当然金泳太的家人都在这里了,他想得更多的是身后名誉。
不仅是他自己的名誉,也包括他金家的名誉,所以他回到后宅后便勒令他妻子自尽,同时提了刀想把自己的一对幼儿也杀了——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自己家人落到明人手里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可他没想到,早在他四处找刀的时候,他老娘和他妻子早猜到了他想干什么,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死也不让他下刀!
金泳太是个极其孝顺的儿子,对他妻子下刀他干得出来,但面对他娘,他就无论如何下不去手了。
“咚咚咚!”
就在金泳太仰天长叹的时候,前院的闻登鼓被粗暴地敲响了。
急如雨点般的鼓声回荡在一片混乱的县衙中,让包括金泳太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人敲鼓?谁胆子这么大?还敢在那些明人眼皮底下来打官司?
愣怔了好一会儿。金泳太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是谁在大门口,自己都必须去面对。
死则死尔,圣人弟子岂有不敢面贼之理!
想到这里,金泳太悄悄擦干脸上泪水,捡起地上乌纱帽戴好,整了整七品官袍。尽量摆出一副庄重的模样迈步朝前院而来。
他一露面,鼓声便停了,金泳太看到一位清秀的不像话的年轻人把手中鼓槌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冲自己微微一笑,贝壳般洁白的牙齿像刺得人眼花。
“听说,今天是放告日?”(螃蟹注:放告日是古时衙门允许平民当面告状的日子)
从小熟读汉家典籍的金泳太基本能听懂汉话,只是说起来就有点勉强了,“是……今日乃是……本县放告之日……尔有何冤?”
他倒不是认不出这位身着半身甲的年轻人便是那伙破城的明人之一,只是脑子还在想汉话应该怎么说。所以顺口就说了出来。
那年轻人笑得更加灿烂了,冲门外摆了摆手,两名同样身着半身甲的明人便把绑成粽子的朴正祥拖了进来,往金泳太脚下一扔。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县令吧?”那年轻人歪着头看了看金泳太——他多半是认不出朝鲜的服色,只能靠猜——笑道,“我要告这团练营都司朴正祥,勾结海盗。杀我良民,掳我同伴!”
金泳太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微微俯身问朴正祥道,“朴都司,这些明人是你招来的?……你当真勾结过海盗?”
他说的是朝鲜话,不过早有人附到那年轻人耳边翻译。
那朴正祥躲入内院后,不曾想被凌明一番喊话鼓动后。他那几个家丁为了活命居然临阵倒戈,趁他不注意一索捆翻了他,把他交给了凌明。
他本以为这帮明人会当场杀了他,可没想到对方粗粗审了他一遍后却没立刻动手,反而带着他来到了十字街口。
本来已经路过县衙到了大牢门口。可楚凡看到闷蛋儿他们全都已经被救出来了,一时兴起,又返回来敲起了闻登鼓,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朴正祥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现在看到楚凡来这么一手,求生的本能再度萌发,涕泗横流地冲金泳太哭诉道,“金大人救我!我知道错啦!……都是高顺平那个王八蛋,撺掇着我见他那堂兄……我不该鬼迷心窍轻信他堂兄的话,说什么牛岛上好东西堆成了山,守岛的却只有几十号人能打……****的骗得我好惨,哪里才止几十号人,分明有数百精锐……那火铳放得又急又准……金大人,麻烦你跟这些明人说说,我以后再不敢了,保证离牛岛远远的……房子土地我全献出来……还有还有,我那后花园里有个密窖,里面的金银珠宝我也全献了!……只求留我一条性命,放我全家老小一条生路!……”
他尚在喋喋不休,那金泳太却已听明白,果然是这家伙贪心,惹了牛岛上这帮明人,导致对方报复攻城。
“闭嘴!你看看你哪里还有点儿为官的体统!”金泳太恚怒地呵斥道,混没注意到一旁的楚凡冲翻译的易宝使了个眼色,后者出门带了十来个人匆匆而去。
“这位县令尊姓大名?”等他们走后,楚凡施施然拱手问道。
“本县金泳太。”金知县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不知是恨朴正祥引狼入室呢,还是恨楚凡他们太过胆大妄为,居然敢明火执仗冲进县城。
“金知县,不知勾结海盗擅杀良民依照你们朝鲜的律条该是个什么罪?”楚凡笑容不减,盯着金泳太的双眼问道。
“……”金泳太不敢和楚凡对视,目光躲闪着四处游走,落到那惊恐万状的朴正祥身上时,两眼又喷出了怒火——他现在很是手足无措,照理来说,对方不宣而战攻破城池就是赤*裸裸的强盗行径,他完全可以义正言辞的怒斥对方;可有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勾结海盗冒犯对方在先,在道义上他就站不住脚了。
“嗯?”楚凡敛去笑容,虽只是鼻子中发出的这一声质问,却仿佛充满了巨大地威压。
“……依律,当斩!”金泳太憋了半天,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憋出了这四个字,那本就听着别扭的语调更加难听了。
“哈哈,那就好,请金知县监斩!”楚凡放声大笑道。
“啊?!”金泳太本以为楚凡这么做,无非是想洗脱强盗的嫌疑,要自己按照程序处置朴正祥,却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竟是说斩就斩!
“怎可如此草率?”他有些急了,“依我朝规矩,当先收押此犯,再详审定谳……”
“哼!”楚凡冷哼一声打断了金泳太的话,“哪儿那么多狗屁规矩!”
说完他扭头大声问门外的战士们道,“兄弟们,这种勾结海盗的人渣应该怎么办?”
“杀!!!”
门外高亢的怒吼声把金泳太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