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有恶犬-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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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老太君走了,樊家在其他地方还有些私人产业,如果青年就此离京去其他地方也能衣食无忧的生活下去,好的,就这样继续劝下去,谢启打定主意,打好腹稿,正要开劝,忽听樊林微微一动唇,说道:“ 我要去参军。”
他嘴角猛抽,以为是山间的野风惹得祸,声调猛变的啊了声,是惊吓到了极至。
樊林也迅速侧头看着他,然后狼狈撇开眼,逃避一样用手帕继续擦拭碑上刻字,神色不动,稳声道:“ 现在国家有难,我既然可以去出力,为什么不?呆在这里是白费时间,浪费光阴……谢启,我……我不想变得一无是处,你知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想自己可以干什么,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答案。”
谢启明白,樊林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孩子,一开始的道路就是被注定好的,继承爵位,高官厚禄,如果樊家没有遭殃,樊林的人生道路就像京城那条主道一样,平坦宽阔,一眼就可以望到底。
“ 天神我材必有用,你自暴自弃做什么,参军……参军的话,你现在有职在身,不是那么好办的,去了……去了的话……” 谢启看着对方坚毅的下巴,暗叫不好,顾不得什么了,直道:“ 你一个人去了能起什么作用?白白送——”
谢启硬邦邦的把死字吞回口中,他换了个说法:“ 你去了也挽回不了局势,何苦这样。”
他这样的幸苦的为青年铺路,不是为了让樊林跑去战场上送死的。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话是这样说没错的……是这样没错。
可要他眼睁睁看着樊林去那里,他办不到,人心里头的大道理,大道义很大程度上都是针对别人而言的,但一牵扯到自己在意的人,就全部没法算数了。
“ 可我呆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樊林反问他。
“ 谁说你要呆在京城,你可以去其他地方,去哪里不好,非要去蹚这浑水!”
“ ……”
樊林用力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的站起来,手还是搭在墓碑上的,另一只手已拳头紧握:“ 那也不是浑水,若去那里我能派上用场的话,是小兵也无所谓。”
“ 你就……那么想离开这里?难道这儿……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青年深吸一口气:“ 有的,可不是我的,再怎么留恋也没有用。”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都两注视着对方,谢启感觉到对方几乎可以将他瞬间刺透的目光。
面对不可阻挡的决心,他隐隐觉得樊林是急着,非常着急的要证明一些东西,像失了方向的人,总希望最快能找到自己能落脚的地方,表面看上去是镇定沉稳,可实际就是冲动做事。
他比樊林要年长,应该做些什么,将青年的冲动压制下去。
谢启私下唤来顾襄玉,襄玉算是他的徒弟,做事他放心,谢启没做过这种事,但实际上并没有他想得那么难,没有可耻的感觉,一想到将来青年的惨状,那他现在做的,就绝对是对的。
他摆出最为温柔可亲的笑容,朝顾襄玉招手:“ 来,过来这儿。”
“ 咦,有什么事吗?谢哥,你笑的好……”
“ 来,替我去趟兵部,把这封信交给兵部的方大人,记得,要亲手交到。”
他将刚刚写好的书信交到了少年手中,强调道:“ 记得要亲手交过去。”
三日后,樊林垂头丧气的对他说道,京城招兵那儿,全部拒绝了他。
谢启当时坐在樊家小院里头,言辞陈恳的:“ 没有想办法吗?”
青年用墨一样的黑深的眼瞳看着他,闷闷不乐:“ 没用,不知道为什么。”
再怎么想办法,也是不可能成功的,谢启想着要是以后青年知道了这些都出自于他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大概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吧。
罢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欺骗青年,如果一切顺利,这就将是最后一个谎言。
“ 不急,慢慢来,这次招不到,就下次再试试。”
谢启觉得应该亲自上门去感谢一番兵部的方大人,说来正巧,他的轿子刚刚停下,就见到方大人出府,方大人见到谢启,脸上不掩惊色。
“ 方大人要是不嫌弃,谢某这次做东……”谢启说明来意。
方大人于是笑道:“ 刚好,刚好了,谢大人来得巧,我正要去观月楼呢,谢大人要是觉得行,就与我一起去吧,都是同僚。”
谢启点头称好,“ 方大人,前几天的事劳烦你了。”
“ 举手之劳而已,谢大人不必挂心。”
方大人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谢启略觉反感,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反感别人呢?
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罢了。
在观月楼前又陆陆续续的碰到许多同僚,大家见到谢启与方大人一路前来,皆稀奇问方大人有何办法请来谢尚书,方大人微笑回应:“ 路上恰好碰到的,恰好碰到而已。”
谢启打完招呼,就重新陷入少言寡语的状态中,随着前面的人上了楼,走进一间雅庭,庭中摆有几张大圆桌,上头已摆好了餐具还有数碟精致糕点,人还未到齐,许多席位都是空着的,但主位上早已有人了。
众人朝秦敛鞠躬做了大礼请安,秦敛今日一身白色锦袍,俊美依旧,眸色分明,眉目如画,甚至比往日还要平易近人了许多,“ 不是在宫中,大家无需拘礼,随意坐。”
视线落在了掩藏在众人后头的人身上,端着茶杯的手暗中用力一下,秦敛指了指身旁那个空着的席位,道:“ 之承,你难得来一次,就坐这儿吧。”
逃不开躲不掉的语气,谢启故作看不见周围同僚艳羡的视线,视死忽如归的眨眨眼,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吠吼第四十六声
逃不开躲不掉的语气,谢启故作看不见周围同僚艳羡的视线,视死忽如归的眨眨眼,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谢启心里头是还记着上次金殿上秦敛的落井下石,自然摆不出好脸色,也不主动搭话,全是秦敛问一句,他才含糊应答。他越是不配合,秦敛的脾气就越是好上几分,恍若毫无心机的寻常读书人。
秦敛嘴角一弯,主动为谢启倒上一杯茶,“ 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平日这些你都不爱露脸的。”
“ 碰巧遇到。”
他的回答简明扼要,秦敛非但不识相,薄薄的嘴角又勾起,继续闲聊道:“ 是么,那看来我还是沾了方大人的运气了。”
“……” 谢启垂眸饮茶,浑身戒备,置若罔闻。
对方徐徐玩弄着筷子,以其他人听不到的音量缓缓道:“ 你还在生我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谢启一眼就瞪了过去。
秦敛平素面若冰霜,但一旦微笑起来就冰雪消融,有种让人难以抵抗的鲜明冲击感, 男人不疾不徐的述说着,仿似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一放:“ 我这是给他机会,只是他自己不会把把握而已,之承,你难道就看不出么?”
“ 哦,那还真是多谢了。” 他脸皮笑笑,但笑意只停留在皮上,始终未达无光的眼眸,“ 我替他给你道谢,行了吧?”
能将黑白颠倒,能把人卖了还让人替自己数银子,说到底,谢启已经不信秦敛了。
或许,秦敛之于他,就是他之于樊林。
秦敛口中的借口,无论是什么借口他都懒得理会了,再动听悱恻他也不会动心。
好好的一个人,被人蒙在鼓里十数年,不见天日的——即便可能真的,这样可能可以救人一命,可出来之后就再也见不得黑了,一丁点也不想见了。
“ 罢了,不说这些了。” 菜陆续上上来,秦敛夹了一筷子进谢启碗中,避开刚刚的话题,闲聊起这些菜色。在这方面上秦敛像个真名士,无论是诗词书画还是各地轶事风土人情皆可侃侃而谈,谢启也不晓得秦敛那么忙的一个人,是怎么知道每道菜后头的工序和故事的。
谢启其实对这些趣事最无抵抗力,爱听的不得了,无奈又不能显出想听的表情,唯有一边竖起耳朵一边埋头吃菜,秦敛像是明白他所有的爱好趣味,讲到趣味正浓的时候,又慢悠悠的将人胃口吊高。
谢启忍住抬眼催促的欲 望,心里陡地闷闷,用筷子用力戳了几下米饭。
秦敛把桌上气氛把握的很到位,庭中正是一副和乐融融的大好景象,谢启就奇了,他怎么不知道这帮在朝堂上相互冷漠的同僚们一下朝就好成这样了。
他不参合,只顾给自己舀了碗汤羹,慢慢抿了一口,觉得这汤羹味道鲜美,但又吃不出是什么做的,正在细品,身旁的人又倾身了过来,微笑道:“ 之承猜猜,这是什么肉制成的。”
谢启目光徐徐的将视线移到碗中,随口道:“ 什么肉?鱼肉?”
那边的人体贴解答:“ 相去不远了,再猜猜。”
谢启就不配合了,哼了一声不去搭理秦敛,秦敛压低声量,笑意浓浓的:“ 是蛇羹。”
谢启猛呛一声,鸡皮直起,巨咳不止,连忙把那碗推得远远的,一旦咳起来就很难止住,秦敛轻拍谢启颤动的背脊,对席上其他人道歉道:“ 诸位慢慢吃,我先带谢大人出去一下。”
谢启咳到天混地乱,被秦敛拉了出雅间外,喝了几杯凉茶,顺了半天气才把喉管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他眼眶发红,眼泪都被咳出来了,气得声音沙哑:“ 你——你混账!”
秦敛满脸的无辜,真诚笑道:“ 我又怎么了呢?”
天知道他最讨厌蛇,一想到那种无骨阴毒的动物成了食物进肚,谢启就恨不得扣喉把自己的胃掏空,忍住反胃的冲动,谢启一脸懊恼,今天真是出门不顺,倒了血霉了!
秦敛见谢启气的不轻,弯腰在谢启耳边又道:“那不是蛇羹,里头是鱼做成的,不过这鱼与我们平常吃的有些不同,是从极远的地方运来的,口味自然特殊,好了好了,别气了,喝口茶。”
谢启愤恨死瞪着秦敛,脸冷得像冰:“ 把我玩的团团转,有意思吗?”
“你又不喜在那儿,我现在带你走,不好么?”
这样说来,倒是他自己小气不懂别人好心了,谢启警告自己不必是动气的,纯当是逃离的代价好了。
“ 之承,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自己走。”
他甩袖就走,秦敛跟在他后头,在他要出门的时候拉出他的袖子,指了指外头:“ 外头下雪了,你就这样走?”
“……”
“ 我不逗你了,我道歉。” 秦敛微笑的时候,口中呵出的气是暖的,带着雾气一般,从容温柔的:“ 你要原谅我。”
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启也只好僵僵点点头:“ 你记得才好。”
秦敛说要撑伞送他去马车那里,谢启拗不过,唯有答应,两人出了观月楼大门,外头寒风一起,吹得顶上的油伞都巍巍发抖,谢启低头避风,没走两步便见秦敛停住了脚步,像是碰到了什么人,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秦敛朗声说了句,樊公子,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谢启心中猛跳,寒风猛刮,他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看到楼外站着一人。
他想也没想就要过去,忽的又被秦敛抓住手腕,待到风停,谢启终于看清了对面人的面貌。
青年身着守城兵服,粗糙的青色,腰间配着一把刀,挺直的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肩头黑发还有眉毛间都掺着雪,几乎把衣服上的青色都要掩埋住了。
谢启呼吸一滞,脑袋全空,一脸错愕,结结巴巴的想开口,但又不晓得要说些什么。
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对方击碎在地,青年像是丧失了生命力一样,虽然腰背还是那么直,但整个人都似尊冰雕,没有神采,冰硬的接近死寂。
“ 哦?樊公子是在巡城么?这样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秦敛的语气毫无破绽,看似随和又高高在上,谢启终于甩开了秦敛的手,心跳声噗通噗通的,他急切的想上前去试探那个人的呼吸和心跳,他看不懂樊林这个时候看过来的眼神代表什么,是在看他,仰或是在看秦敛?
不是仰慕,不是痛苦,更不是欢喜,这种死沉沉连光都可以绞死的视线几乎可以把他的心揪疼。
樊林朝他们点点头,像是示好,然后撇开头大步离开了。
谢启一怔,立刻就要追上去,秦敛在他身后,也不阻止他,只是口中喃了句不要去。
谢启专注于前头人越便越小几乎要消失的背影,雪厚路难行,他根本无暇转头。
“ 不要去。”
谢启并没有理会身后人的自言自语。
吠吼第四十七声
谢启并没有理会身后人的自言自语。
青年从大道拐进了僻静的小巷里,谢启向前匆忙追赶,小巷积雪渐深,谢启小腿陷了进去,冷的发麻,被困原地的窘状让他顿时丧失了追赶的意志。
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