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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九宫·祭 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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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他受伤之后并没有停止追击,那一战也全是因为皇上才能将敌军逼退。后来直到在回营的路上,皇上突然倒在了马背上,我才知道他的伤其实很严重,之后他昏迷了整整一天。』严霖如实说道。 
屈平听后一直没有再开口,尽管他知道刚才东方颢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会那么说,尽管他也早已料到东方颢的伤势其实并不轻,尽管如今东方颢已安然无恙,可他却还是感到一种异常的不安,一直在心底扩散着。 
他忽然起身。 
『大人?』严霖不解地看他。 
屈平的表情里有种不易察觉的痛苦,他看了严霖一眼,叹息着说道,『我……去见皇上。』 
严霖虽没有看透他此时的表情,可却感觉到了他声音里带有的某种压抑,他怔怔地看着屈平踏出军帐。 
独自站在东方颢的大帐外,屈平只觉自己此时心绪混乱已极,竟似完全失掉了方寸。 
于是,东方颢披衣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一眼看尽了此刻屈平脸上所有的表情,他不禁觉得震惊,也惊慌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因屈平的眼底有太多的自责,更有着痛苦有着慌乱有着心疼还有着不舍,让东方颢觉得一阵揪心的疼痛。 
屈平一向是在意他的,即便在从前也是一样,他怎能忘记了这一点? 
拉着他进了帐,东方颢才低低开口,『你知道了?』 
屈平点头。 
『我便是不敢自己告诉你。』东方颢看他。 
此时想来,也许还是由自己亲口说出来比较好,东方颢不由苦笑,拉着他在床榻边坐了下来。 
屈平始终看着他,眉紧紧纠结着。此时他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你若是再因为我而如此放弃自己,我不会原谅你。』 
东方颢愣住。 
他知道了。 
东方颢又一阵苦笑。 
他是屈平啊,又怎会想不到?更何况他一向都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自己之所以会不顾性命,完全是因为无所谓,因为失去他的这两年太痛苦,他不求死,只是寻求一种发泄。 
只是此刻,当东方颢看着屈平的表情,听着他这样的话语的时候,他却无法怪他。 
他当然也能听出屈平隐藏在这番话后面的意思。 
——若自己因此而失去性命的话,他又怎么会原谅他自己? 
所以他如何会怪他? 
东方颢忽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知道他的心意,自己此刻便是死也心甘情愿。 
『对不起……』东方颢揽过了屈平,缓缓抵上了他的额,低语着。 
屈平摇头,抬手捂上他的唇,掩去了他后面的话,『你不该道歉,都是我不好。』 
东方颢握住了他在自己唇边的手,就这样轻轻吻了起来。 
感受到东方颢唇畔的一缕温热,屈平不由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拥住了他。 
他不敢用力,因为在东方颢的衣料下有层层纱布的触感。 
『我以后都不会了,你放心,嗯?』东方颢低低说道。 
屈平只是点头,却没有开口。 
东方颢这时伸手回抱住了他。 
他亦是了解屈平的,与他相处了十年之久,遇事他从来都是镇定自若,几时见过像刚才那样的神情? 
『记得你曾说过愿意为了我的爱而死,我又何尝不愿意?』东方颢闭眼在他耳畔低喃道。 
得知是由于自己,他更加不能无动于衷,只因他的爱,他着实已等得太久了。 
屈平听了他的话,不由松开手,摇头苦笑说道,『那时是我的话过重了。』 
东方颢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他忽地扬唇轻轻笑了,低语道,『我知道,以后我便为你好好活着,可好?』 
屈平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缓缓抚过他的眉,抚过他那狭长的眼,抚过他深刻的脸线,抚过他的薄唇,然后拉过他来浅浅印上了一吻。 
那吻经过他的额,又落在了他的眉上、眼角,一路向下,来到了他的唇畔。 
气息近在咫尺,是熟悉却也是久违的。 
屈平停了下来,他看着东方颢低垂的眼不语。 
东方颢的视线落在了屈平的唇上。 
于是,很自然的便吻了。 
两年的思念化为了如今缠绵缱绻的唇舌纠缠,轻柔地舔吮着品尝着索求着,呼吸间均是彼此的味道。 
一吻终了,两人的气息都乱了。 
东方颢看着屈平此时仍显得有些湿润的唇,视线不禁变得炽热起来,他对他的欲望从未减少过,此际由于得知了他的心意反而变得更加强烈和渴望。 
而且,除了他,他从不想碰任何人也从未碰过任何人,就连皇甫衾也是一样。 
他一向都只要他一人。 
只是此时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只因他多日的奔波劳累,也因这帐外还有士兵巡逻把守。 
其实屈平又怎会看不出来,此时他只是注视着东方颢的眼却不言语,只因为如果他想,自己断然不会拒绝,也因为他知道东方颢对自己向来都有分寸。 
东方颢看了屈平一会儿忽然移开了视线,他抿了抿嘴说道,『母后一直都念着你,此番见你回宫她一定会很高兴。』 
『太后……』听他提起李后,屈平开口问道,『……她的身体还好么?』 
『还是老样子。』东方颢耸肩回答道。 
屈平听后不禁皱眉,正想说什么,却忽然想到了自己和东方颢的关系,他不由怔了怔。 
宫廷深帷禁忌重重,即便他是天子,只要不与人言,终究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可对于李后,那个一向看重自己,对自己很疼爱的女人,同时也是东方颢的母亲,他不禁深觉愧疚。 
『你在担心?』屈平的不语让东方颢察觉到了什么,他隐隐觉得屈平并不只是在担心自己母后的病况那么简单。 
『一回到皇宫,我便去向她老人家请安。』屈平点了点头,勉强笑笑说道。 
东方颢看出他笑容里的勉强,停了片刻他突然说道,『你放心吧,母后不会怪你的,要怪她也只能怪我,是我先爱上你的。』 
屈平听了这话不由又是一怔,这一刻的东方颢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记忆深处的那个清晨,那个狼狈万分却笑着对自己说“我是来接你回宫”的二皇子。 
『你真是——』屈平无奈看他。 
眼前的人无论是二皇子也好是皇上也罢,始终都还是颢儿,对自己,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我怎么了?』东方颢促狭地笑。 
屈平笑了,笑容中有着往常对于东方颢的那种宠溺。 
——爱上他,也许早已注定。 
屈平这样的笑容,看在东方颢的眼里是最觉温暖的,他又何尝不怀念他的笑容? 
从白天在定桥上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东方颢就一直觉得自己宛如处在梦境之中,此时见到了那异常熟悉的笑容,他不禁有些出神。 
怔怔看了他半响之后,东方颢突然长长一声叹息,他握住屈平的手顺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太傅……』 
他这一声“太傅”唤来着实让屈平也有一种恍然若梦之感,回想过往的成长,他自己的也好,东方颢的也好,都让他觉得感慨。 
只因所有的牵扯羁绊都是因这“太傅”而起的。 
那些过往的岁月虽然让人难忘,可是人生不能重来,只愿能好好把握将来的岁月,待将来的将来再回头看时,仍然会让人觉得值得,那样便足够了。 
『若真是梦,也是一场好梦。』屈平低低说道。 
『再好不过了……』东方颢闭眼。 
能与他再见面,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东方颢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他不由抬头问道,『今日你会在定桥上出现,是否是因为蒙古军那边有什么不妥之处?』 
屈平不料他会在此刻提起,怔了一下便说道,『的确……是有些许的不妥。』 
『鄂尔本无意结盟,我早已料到,所以他要什么我都许给他,看他如何作抉择。』东方颢眸色深沉,缓缓言道。 
屈平知道东方颢一定是有所打算的,他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是四年前曾和鄂尔打过交道,我也不会贸然上桥,不然定会惹他生疑。』 
『他生性本就多疑,不然又怎会在你拿出虎符之后这么快就答应那结盟之事。』东方颢 
说着唇角扬起一抹笑,他注视着屈平又道,『他自然不知你我之事,也不知你是专程为我而来的。』 
屈平看着他也是淡淡一笑,说道,『其实我上桥之后便觉安心了。』 
东方颢一向胆识过人,扣下了使臣,又故意只让一万人马接驾,言语中也是不愠不怒,态度更是款款大方,以退为进,任鄂尔再精明再胆大也不得不有所顾虑。 
东方颢听着屈平的言词总觉得其中有一些闪烁,不由心中一动便问道,『你在桥下是否看见了什么?』 
屈平看着他不语,只是略一点头。 
东方颢垂眸回想之前的情形,忽地抬头看屈平,皱眉道,『你担心对岸的蒙古军会对我不利?莫非——』 
屈平心知瞒不过他,于是又点头道,『不错,敌军军阵中的确暗藏了玄机,若我猜得没错,如果结盟之事不顺利,鄂尔便会有所行事。』 
『难怪……』东方颢喃喃说道,忽然他的视线锁住了屈平说道,『原来你一直挡在我身前?』 
这答案自然不用屈平说,东方颢也已然明了了。 
他不禁苦笑着看屈平,当时的情势当然不容自己有什么动作,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免有些心惊。 
『你……』东方颢不由轻轻叹息,看着屈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屈平只是淡淡一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我知道……』他低语道。 
他知道,只因这种感觉他不久前才体会过。 
幕七 
第二日,东方颢便决定收军启程回京。 
京城里自是闹闹哄哄,御驾亲征燕山大胜,蒙古鞑子如今已然退回了大漠,百姓对这位皇帝皆仰望俯首,只盼他能早日班师回京,好一睹龙颜。 
皇甫衾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待御驾过了逐鹿一路往京城而来时,她这个贵妃在宫里再也坐不住,抓了身边的随侍丫头装扮一下就悄悄溜出宫去。 
京城本就繁华,此时更是满街香案铺设,人声鼎沸,香烛鲜花无处不在,满目欢腾热闹之极。 
皇甫衾远远地站在人群中,只盼能尽早见到那久未谋面日日思念之人。 
十几万的大军班师回朝,场面自是浩荡,前面有五百名校尉开路,甩步整齐面色严整,之后便是一路仪仗摆开的一道道阵势。 
皇甫衾不禁屏息以待。 
果然隔着不远,便能看见东方颢端坐于马上,在千乘万骑的簇拥下凛然而来。 
此时,皇甫衾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是他。 
皇甫衾目不转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她知此刻的东方颢看不见自己,可当他渐渐走近的时候她仍然咬紧了下唇。 
他好似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是否是受了伤?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还是存有期盼的。 
两年了,东方颢对她不可谓是不好,也放任她留在身旁,可只有一点皇甫衾早就知晓,那便是没有情——一丁点也没有。 
可她却还是无法死心,也许那日在琅邪殿内,东方颢的一曲《水龙吟》便已然将自己的心虏获了,虽然注定是满心伤痛无可奈何,不过若能天天注视着他,自己也定能满足了。 
她又抬头。 
东方颢的眸子黑漆漆的,神情还是冷峻,眼神也依旧懒散……不对,皇甫衾不禁睁大眼,她忽然觉得他有些什么地方改变了。 
是了,他这样慵懒的神情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过了。 
自从那人离开了之后—— 
他的眼底早已冰封一片,又怎会有现在的温度? 
难道—— 
皇甫衾的心无可抑制的跳动起来,不会的,怎么可能? 
此时街上众人见驾皆跪拜于那飞扬尘土之中,只剩皇甫衾一人独自站立于偏远之处。 
『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连绵不绝于耳,可皇甫衾听不见,她忽然之间就变得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是呆呆地盯着东方颢身侧那人。 
她的脸骤然间变白了,仿佛见到了一个鬼魂。 
东方颢很少勾起的嘴角此时也有了一个弧度,他正转头和那人说着什么,那人微笑点头,眼底一派清明也一派温柔。 
这个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屈平。 
他回来了……他竟然回来了……他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满心欢喜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打的她手脚冰凉,连站也站不稳了,只余下满心疮痍。 
『娘娘,您怎么了?』一旁丫头赶忙扶住了她,低声问道。 
震了震心神,皇甫衾方才开口,『我们……回宫……』 
好不容易吐出了这句话,她堪堪闭目、转身,不再看那马上之人。 
她转身时还是被屈平抬眼的一刹那给瞥见了。 
『怎么了?』东方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皇甫衾的人影已然消失在了那灰白城墙之后。 
『……没什么。』屈平低声说着。 
他怎么忘了,不仅仅是太后,宫中还有一名痴心的女子一直守着皇上。 
屈平闭眼,他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刚回到宫中,屈平还来不及细想皇甫衾的事,便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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