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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部分

船撞桥头自然沉-第212部分

小说: 船撞桥头自然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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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是我。”水玥颜双目熠熠,深如凝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只这盈盈一笑,星眸浩渺,颇有些潋滟的味道,仿佛是在眉宇间绽开了一朵明媚鲜艳的花儿,美得令人窒息。举手投足间风韵雅致,更有种让人忍不住想掬于掌心呵护的娇柔怜弱。最让孟玄胤心悸的是她犹若蝉翼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水珠,仿佛是未干的泪。

    孟玄胤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然后一捏一转……

    “诶?”水玥颜连忙打开他的手,开玩笑,她又没偷嘴吃,为什么要撕她的嘴等等,这个念头不对。换

    “怎么回事?”冷寂的厢房里,连空气都已经窒息,寂静的仿佛听得到怒火渐炽的孟玄胤宽大的袖子扫过衣裾,微微响起的细碎摩擦。

    “我只是吃了点属性不明的东西,结果就闹成这样了。”孟玄胤凌厉凶狠的目光如利刃穿肠一般,水玥颜看了都不免惊惶地颤抖几下,不过,吃都吃了,改都改了,除了坦然接受,就只能坦然接受了呀。

    “朱颜改”孟玄胤将手中的素帛重重往水里一扔,鼻子里冷哼几声,呼出两股阴阴的冷气,流动的空气瞬间凝结,厢房里骤然冷了许多。虽是暮春,却似掉进了数九隆冬的冰窖里,就算是在门外候着的邹常喜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水玥颜眉心微微地蹙起,像笼了一层淡淡不经意的愁,随时地散开来,“我本将死之人,若没有这朱颜改,只怕早已成枯骨一堆。若是问我,愿意活着,还是愿意变得平凡普通,我的选择永远是前者。”

    “文沐雪的病,从何而得?”这是暗卫一直查不清的事情,也是孟玄胤心中的一个死结,所以,他才让文谦像个活死人一般活着。在秘密没有全部被挖掘出来之前,他会让文谦活着,当然,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闻言,水玥颜神色漠然一转,冷笑了几声,仿佛触及到内心最深的疼痛,适才的几分愁绪也清减了起来。如果不是那些蛊虫,如果不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日会疯何日会死,如果不是连医神都治不好她的病,她又何必非要逼他签下休书。

    盼着他死而复生,可当他真得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却胆怯了。

    水玥颜知道,他们可以同生共死。可她却不愿,让他再一次经历她先他而死的痛。过去,她总是任性的觉得,先死的人是幸福的,把一切悲伤和痛楚都留给和自己相依相伴的人,虽然自私,但至少心里的苦会少一些。现在,她才明白,真爱一个人,是该让对方先自己而去的,这样,才能将所有的苦所有的泪都留给自己,将微笑和幸福都留给对方。

    所以,在春江水岸,在那一刻,她是多么希望他能签下休书,却又是多么恐惧,他真会离弃她而去。

    想到这里,水玥颜只觉得喉咙口一热,嗓子顿时闷得沙哑了起来。脑子里不由浮现出慕兰玄喆的脸,还有那么温暖的浅浅的笑容。不像对面的这人,虽然在笑,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眼角眉梢潜藏的隐隐约约的狠戾,让她没来由的心惊肉跳。

    什么义兄,什么义妹,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从来都不信,她也从来都没有当真过。

    虽然心里的苦涩如湖水里跌进的石子,波纹一圈圈粼粼地荡漾了开来,但水玥颜的嘴角又开始浅笑,弯成好看的弧度,“文家擅蛊,陛下难道不知么?”

    孟玄胤神色一凛,看来文家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纵然他已将文家这座大厦亲手推覆,可百年余威犹在,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的。他想了许久,这才想到水玥颜,不由得问道,“惜儿又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被文二公子种下子蛊的人,就是我。”水玥颜的嘴角依旧保持着那抹淡定温和的笑容,如一只泣血的蝴蝶栖息在她的嘴角,渐渐吞噬她的心灵。

    孟玄胤看着水玥颜,眼中有审视有揣度有狐疑有忧虑。只是,这样的视线落在水玥颜的心里,却是讥讽的一笑。更爱自己这种事,很常见,何况是身系万民的帝王。所以,轻轻地舒一口气,她心平气和地背过身去,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寒梅图。

    孟玄胤看着她淡绿的裙裾旋转如玉碎,微微一笑,“看样子文沐雪应该是被蛊虫反噬,且被人下了毒。这样的手法,不像是惜儿惯用的手段。文家和独孤山庄虽说不上和睦,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看来,能做此事的人,唯有你身边的汝嫣错。”

    “是啊,他对我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拂照之义。”水玥颜看着《寒梅图》上,淡墨圈出花瓣,焦墨点出的花蒂,疏密虚实,姿态各异。刚中有柔的树干上繁枝密花,错落有致,蓦然看去,似有一袭清香扑鼻而来。其实,人言与画画一样,凝炼简洁方能韵味隽永。

    “你暂且先在这里住下,过几日,我会派人送你回定南王府。”孟玄胤淡淡说道,顺手将水玥颜纳入怀中,“朱颜改也算是天材地宝,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吃了就吃了。”

    眼中闪过不悦,水玥颜推开拥着她的臂膀,“我与定南王府没有任何关系,‘回’这个字,未免用得太蹊跷了吧。”

    “是么?”手臂用力地箍着水玥颜的身体,否则,薄薄的雪见不知又会从何处冒出来。孟玄胤轻笑着,对着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半晌之后,他眯着魅人的桃花眼细细品尝着眼前妩媚的娇柔。“一会儿我会让人把新的鲛人皮送来,记住,除了在我面前,不许给任何人看到你的脸。就算是我可爱的弟弟,也不许。”

    “反正是给别人看得,我无所谓。”水玥颜有些恼火,头垂的低低的,拼命克制想要用袖子擦嘴的冲动。

    “你脸红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似乎很满意水玥颜的反映。

    对气得脸红了。

    “抬头看我。”

    脖子折了,没抬头这功能。

    “惜儿,惜儿……”孟玄胤将头放在她的肩膀处邪魅低喃,慑人心魂的灵动双眸也紧跟着闭上,似回味,似怀念,一只手在顺滑的青丝上流连。

    就是这种感觉,心像被什么填充了一样,很踏实,很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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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柳拖丝,霁光浮瓦碧参差,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却觉好梦无寻处。

    满眼游丝兼落絮,水玥颜懒懒地倚着阑干,或是俯视,或是眺望,还有……静候孟玄胤的下一步棋。这一局,现在比得就是心理,谁犹疑了,谁胆怯了,谁沉不住气了,谁就先输了。

    对于汝嫣错他们,她想问,想看,想助他们逃离困境,但理智告诉她,若急于一时,恐全盘皆输。所以,只有等待,唯有等待。

    这也是慕兰玄喆给她的四个字——以静制动。

    是啊,她宁愿他是慕兰玄喆。这样,属于柳天白的灵魂就可以静静得沉睡在慕兰玄喆身体的最深处。慕兰玄喆……

    不,现在,她应该叫他孟玄喆。因为,认祖归宗和封王的大典在昨日已经举行了。她不能亲口向他道喜,甚至连围观都做不到。被变相的囚禁在熹王府中,她就像是一只断了翅的鸟,失去了钟爱的自由。

    或许,她也是不想去的。

    因为,天白并不爱权势,更不爱富贵荣华。

    想到这里,水玥颜落寞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根本不是那个单纯的棋士,她也不是裴家的惜言,他和她,借由着别人的身份演出了一场感天动地的爱,然后呢?回到各自的世界,继续各自的生活,就像是死过一回,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

    只是没喝孟婆汤罢了。

    可她又想,无论皮囊如何变换,他仍是他,她也仍是她。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很难清楚地分割开过去和今日。明明是同一个身体,他却不是她习惯、信任、依赖甚至是深爱的那个人。

    还记得在衣冠冢前,孟玄喆的眼眸缓缓泛出一层涟漪,唇角的笑意更加浓烈,他说,“以后,不要再喊错我的名字。当然,如果你叫我喆,我乐意之至。”

    “喆?”水玥颜心底有说不出的排斥,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叫他慕兰兄。

    孟玄喆微微一笑,长指轻轻掬起水玥颜的一束发丝,凑近唇边轻轻吻着。“没错。我不喜欢你看着我,呼唤的却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被动接受着这种无序的杂乱,水玥颜的大脑已经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一片空白。

    执着发丝,孟玄喆的嘴角微微勾扬起美丽的弧度,每一言每一语都是如此柔和而悦耳动听,“你可以自由选择,爱他,或是爱我。只是,现在,我活着,而他……也许在沉睡,也许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这种类似于精神分裂症的话,让水玥颜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这不正是你所期盼的么?”孟玄喆轻笑着,带着丝丝的嘲弄与讽刺,“那些绝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对我而言,再激烈,再痛苦,也不过是和听别人的经历一般。就算感同身受,但,那依旧不是我。”

    这样的笑语不知为何让水玥颜有些不适。明明是是同一个人,却被他强硬地分割着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仿若一个是疯子一般的伶人,另一个是冷眼观瞧的看客。为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愠怒,眼底渐渐凝结成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为他哭,可以为他苍白无力,那是他应得的。”孟玄喆阴寒得毫无一丝温度的声音,就像是利剑一般刺透水玥颜的心脏,“但是,你的疯狂,你的恐惧,你的痛苦,是属于我的。”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在她的双颊摩挲,烙印在灵魂深处熟悉的触感以及朦胧记忆中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有些发懵。

    相同的脸,完全不同的性格……

    曾经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无比珍贵的,最心爱的他的笑脸……

    是他,却又不是他……

    痛苦,喜悦,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悲凉的现实再一次让水玥颜陷入清醒的绝望。

    “又在拿我们做比较么?很可惜,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孟玄喆的声音又转回清冽柔和,只是拥着水玥颜的手臂一寸一寸的收紧,似乎恨不得将她狠狠揉碎一般,狠绝而带着灰飞烟灭的狂肆,“因为,我不会奋不顾身地将你舍弃,更不会无可奈何地将你拱手让出。”他的嘴角带着轻柔邪魅的笑意,毫无一丝刻意的伪装与欺瞒,将水玥颜的心在一刹那撕裂出一道带血的伤口。

    ——我会用天下最结实的锁链,牢牢地拴住你的脖子和四肢,让你只能停留在我的身边。即使江山瓦解、社稷崩塌,又或是累及天下苍生皆陷万般苦厄,也无所谓。

    水玥颜怔怔地想,这话,何其耳熟。到底,哪一个是梦,哪一个是真实?

    孟玄喆和柳天白,的确是完全不同的。

    柳天白,对所有的女人彬彬有礼却淡漠而又疏离,唯有她,是他掬在掌心珍惜怜爱的。他从不肯让她为难,他从未想过将她囚禁,因为他深深懂得,自由对她,何其重要;因为他深深了解,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家,不过是简单朴实的平凡生活。

    而孟玄喆,虽有温柔,但骨子里却无比阴寒残虐,甚至是嗜血冷鸷的。

    但他们又是相同的。

    灵魂中,都有着难以磨灭的空寂,以及不顾一切的偏执。

    “这就是我的承诺。”黑色的发丝随着风飞扬,吹起鬼魅的弧度,孟玄喆的声音暖如煦阳,一点一滴照亮着水玥颜阴暗的心。“要么,安安稳稳地活下去,等着他回来。要么,乖乖地被我禁锢,只要走向相反的方向,就会被勒紧脖子而狠狠地窒息。”

    “……真是……”过了好一会儿,水玥颜才突然嗤声,“你既然不是他,我又为何非必须接受你的承诺不可?”

    “很简单,这个身体如果死了,他就永远回不来了。”孟玄喆的眼神比烟雨迷蒙的天空更昏暗,他低声道,“所以,你最好不要逼迫我去做某些危险的事情。”

    “你这是威胁。”

    “你可以不接受甚至是反抗。”孟玄喆眯起眼睛轻笑道,声音比之前更平静了,甚至听得出一丝温柔。“或许,我其实很期待你这样做也说不定”

    “我现在终于肯定,你绝对不是他”说不出来的难过,水玥颜将头扭向一边,眼眸里充满了近乎悲哀的凄惨色彩。曾几何时,戏谑而固执的斗嘴;曾几何时,明媚而天真的微笑;曾几何时,幸福而甜蜜的拥抱。明明是带着阳光的甜味暖暖的记忆,为何多了些涩涩的酸味。

    她垂死的爱人安然沉睡在名为“孟玄喆”的男子的灵魂最深处,带着温柔的,悲哀的笑容,停留在他与她生离死别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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