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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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存,决无可能只存其一的道理。贵宗只以‘空’字为论,本自偏颇。拿都拿不起。如何放下?”
了然肃然道:“是空是有。无关本心。有的他自有去处。只是禅需向空处坐,悟需由空处得。”
卢鸿摇头说:“若说行事。由空处入手,自然不妨;若说观理,只由空处,终是占偏。只说由空处悟,若不见实,怎能见空?大师可知,何为空,空自何来?”
了然一时沉吟。他一向精研《金刚经》,对‘名’、‘相’、‘空’均有得于心,却从未想过何为有,何为空,而空由何来。
卢鸿见了然还在思索,又笑道:“大师请看院外天空,可是空的?”
众人见院外天空如洗,静无风色。了然道:“自然是一派浑然空冥。”
卢鸿道:“不错。那请问,若不立于大地,如何可见天空?大师只仰头见天,却忘了脚下大地。”
了然道:“有大地时,天自然为空;若只观天,天依然是空。”
卢鸿道:“既然大师以为天必然是空,为何天空下经幡,摇动不休?却是何人动他?”
了然道:“自然是风在动。”
卢鸿笑道:“既然天是空的,则风在何处?”
了然一时语塞。卢鸿之意他已然明白,若说天是空地,则风自然无可由来。卢鸿所说,乃是以物之空喻理之空,说明空未必空之理。
此时神秀却出言道:“经幡摇动,自然是幡在动。若身自端庄,八风不动,又怎会摇晃?”
神秀此言虽然有些强辩,却也有其道理。卢鸿道空未必空,但神秀却解为空本是空,不空的乃是经嶓本体,与外无干。
卢鸿却道:“神秀法师,若以禅解之,既不是风在动,也不是幡在动,其实,是你的心在动。”
神秀听了此言,不由“啊”的一声,立时呆住。李泰与了然,也都不由动容。
卢鸿此心时却把肚皮都要笑破了。这风动幡动的典故,原见于《坛经》,没想到今天用来忽悠二位禅宗高僧,倒是实在好用。
然他心中这般想着,脸上依然严肃庄重,不敢露出半情。
李泰先开口道:“不想卢公子学贯诸家,佛家经义,也能这般信手拈来。李泰佩服。”
了然笑着道:“以后公子若得暇时,还望多到老衲这里走走。若能得公子棒喝点醒,实是善果。”
卢鸿连道不敢,口中说着不过是拾前人牙慧,心中却道:“拾前人牙慧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象我这拾后人牙慧的,怕真是绝无仅有了。”
三人又笑谈几句,李泰才又起话题道:“了然大师,上次在尊庐中见过那卷东西,本王心中很是疑惑。因此今日,特地请了卢公子来一鉴。卢公子法眼如炬,想来必能解本王心中疑窦。”
了然呵呵笑着说:“这有何不可。总是些身外之物,也不值得魏王如此上心。”说罢唤神秀道:“神秀,你去把那卷《临河序》拿来。”
神秀做礼退出,片刻之后,手中拿着一个长方锦盒而入。这锦盒也有些年头,看来已经颇为老旧,颜色已经变得有些暗淡了。
神秀将锦盒恭恭敬敬地奉到了了然手中,了然随手递给魏王道:“魏王请便。”
李泰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接过,又将其打开,从中取出一件卷轴来。
卢鸿见了这件卷轴,便“唔”了一声,从其纸色等看来,若不出意外,应该是一件旧裱书画真品。只是究竟是真是假,还需打开细看方才能最后定论。
李泰对着卢鸿神秘地一笑,缓缓解开这件卷轴,一点点地展开了。最首乃是三个古隶大字“临河序”,笔法古拙中又有淡然之意,显然非是寻常手笔。
随着卷轴渐渐展开,露出已经发黄的纸色来。首行开头几个字半真半草,却是“永和九年,岁在癸丑”两句。卢鸿一见,不由“啊”地惊叫了出来。
李泰手下不停,一件长卷徐徐展开,全文出现在卢鸿眼前。这件东西书风为小草,开头还比较平稳,越到后边,越是放纵潦草。
卢鸿不敢怠慢,先细细审看了长卷的纸张、墨色以及款识。以他地眼力来看,纸墨绝是古物无疑,其形式体例,也均合古法。只是说来也怪,除了开头三个大字外,通篇竟然没有一件跋文,就连收藏章记,也是绝无。整件作品文字,与通行的《兰亭序》开篇百余字基本相同,只有一两句偶有出入。但其书法风格,却与内府那件《兰亭序》大异。
世间通传的《兰亭序》乃是太宗皇帝收得兰亭后,命各大臣中工书者临写,又使妙手如冯承素等人响拓摹本,此外又将其雕刻上石,拓本由是流传日广,世人方能略窥其大概。内府《兰亭》,乃是行书长卷,共有三百余字,笔法妩媚多姿,气韵流畅。而此篇则仅有一百余字,自“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之后概未见录。其笔法颇有隶意,且运笔草草,大有无意为之的感觉,却自然生动,别有一种疏狂之态。
卢鸿只觉得口中发干,双手不住微微颤抖,心中“砰砰”直跳。他强自按下激动的心情,反复将此卷书法文字、笔法从头至尾再三查过,直至觉得再无疏漏,这才直起身来,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看到这般情景,魏王李泰也忍不住略有紧张,见卢鸿已经看完了,出声问道:“怎么样?”
卢鸿沉吟不语,此事实是匪夷所思。眼前此卷,无论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晋时古物无疑。其书风大似王羲之《姨母》、《初月》风格,按其笔法追索,便应该是传说中的《兰亭序》。
只是如果此卷乃是真正的《兰亭序》,那内府中收录的一卷流传后世的《兰亭序》,又有何解?
卢鸿心中翻腾,也是难以断定。在前世记忆中,后人对于流传的那卷王羲之《兰亭序》推崇倍至,但也一直存在疑问。质疑最多地,便是其书风大异于晋时文字,更与记载中王羲之“龙跃天门,虎卧凤阙”的雄强之风不符,过于妩媚缠绵。
此时见了此卷《兰亭序》,虽然不知内府中那一卷究竟是何等模样,但卢鸿却隐隐觉得,自己眼前这一卷,才应该是真正的《兰亭序》。
只以书风而言,此卷中的那份疏狂磊落,便不是内府本所能敌地。而晋时人物,确实不当有那般回转缠绕的笔法。
沉吟再三,卢鸿才含糊说道:“此事委实难以断定。除非在下能亲眼见过内府中所藏《兰亭》真品,不然终无法确论。”
魏王李泰“哈哈”一笑道:“若是卢公子要看那卷《兰亭序》,倒也不难。”
第四十九章 大衍之数
鸿听魏王李泰道看那内府《兰亭》不难,一时未敢接事,处处透着玄异。自己并非魏王心腹,何以他居然带自己来看这件东西?
若是其他书卷,要自己看下真伪,并无什么干系。但这卷《兰亭序》,世人皆知为太宗皇帝最为喜爱的书法作品,对其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一般书作。单说命诸工书大臣临摹一事,就足以证明《兰亭序》的地位。
而今此卷《临河序》,若自己看得不差,十有**才是右军真迹。则内府中那一卷,虽未亲见,但很有可能却是西贝货了。
卢鸿思及至此,不敢多说,只道:“内府中《兰亭》真品,其书迹自然为真无疑。虽然在下未曾亲见,但经多位方家鉴定,何须小子置词。只以此卷而言,必是旧物无疑,只是晋时书风,多有相似者,因此难以骤下定论。”
李泰点头道:“在下也按卢公子高论之法,细审其纸墨,确如公子所说,系是真品。”
卢鸿笑着道:“魏王天份本高,何须在下置喙。其实不必说其他,只看这纸墨书迹,淡然古远,毫无火气,但可知为真了。此卷书法水平之高,为卢鸿平生仅见,不管其为何人所作,称是天下奇珍,绝无可疑的。”
鉴赏古物,种种理论自然可供为鉴,但最可信的,却是鉴者的感觉。若说纸质墨色等等,鉴者明白,造伪者也有高人在,早晚也能仿得相似;若说笔法,学得七八分,鉴者也难以此辨别。唯有真品中因年代差异而独有的气息。却是怎么仿也仿不来的。
李泰也连连点头道:“卢公子此言深得我心。古人书迹自有高远疏狂之气息,便如世外高人的气质一般,纵你是再出色的捉刀之人,也是模仿不来的。此卷能得卢公子青眼,身价也必然不凡,了然大师却要好好收藏了。”
了然笑着露出缺齿道:“魏王说笑了。老衲一个出家人,原也不看重这些,只不过是先师留传,不敢毁坏罢了。它是古物也好,是一卷废纸也好。又有什么分别?魏王所说甚是,这等奇珍,收在老衲手中,却是可惜了。既然卢公子为此卷知音,可见缘法,便以此卷相赠卢公子吧,也不算负了此前人书迹”
卢鸿一听大惊,忙道:“君子不夺人所美,此事万万不可。”
李泰也帮着推脱道:“大师切勿以本王适才之言为意,李泰绝无觊此卷之理。若真这般行事。倒成了本王强索宝物,岂不要惹天下人耻笑。”
了然笑着摇头说:“魏王、卢公子莫要多想,老衲绝非因势而献此宝。不瞒二位,老这卷东西。也曾有人闻得风声,巧取豪夺,倒也经过几起。只是这些夺宝之人,只不过是因一‘贪’字而起。老虽然不成材,总也成因怕了他们,便乖乖交出先师遗物。今日见了卢公子高论。实是心中欢喜。禅宗视一切均为空。何况这一卷旧纸。这东西跟了老衲。也不过天天锁在箱子中,明珠暗投。也是埋没了它。若得卢公子这样地主人,才堪为伯乐,岂非宝剑得名士。二位万勿推托。”
卢鸿笑道:“大师视一切为空,我虽然一介书生,却也知道身外之物如浮动。如何大师便要以此相托。若大师真怕明珠蒙尘,不若便托付于魏王千岁。千岁素有文名,精鉴古物,则此物所托得人,必无辜负之说。”
李泰听了,也连声推托。三人推来推去,倒如那书卷是烫手的山芋一般。最后还是李泰劝说下,了然道暂时保管此卷。若李泰并卢鸿愿拿时,随时取去便了。
正在此时,知客僧来报,道是孔颖达府中派来接卢鸿的马车已然到了。卢鸿一听,便起身向了然告辞,李泰也便告辞出来。了然也不相送,只是神秀陪了二人相送到院门口,宣声佛号便掩了门。还是知客僧相送二人到了寺门外,早见洗砚已经在门外候着。卢鸿便与李泰作别,随即上车,回转长安城中。
在车上,卢鸿又想起那卷《临河序》来。虽然卢鸿也多见晋人书迹,就算是二王手卷也见过几宗,却绝无如今日这卷这般精彩的。虽然看来写得随意疏狂,却笔法精气勃勃,真不愧游龙惊凤之谓。一边想着,一边手上不由自主的比划起来。虽然他只过眼几番,但此时想起来,笔迹便如在眼前一般,再细思其笔走龙蛇之态,心下大为钦服。
再想想也是好笑,往时自己见了宝贝,再无放过的道理,不管想什么办法,总要弄到手才好。不想今日是人家上赶着要送自己,自己倒不敢要了。不由摇头叹息,果然身不由己。魏王今日之行,不知是试探,还是收买。看来自己表现得太过,只怕以后还有得纠缠了。
山路不算是很好走,因
得甚慢。卢鸿在车上不由又想起今日射覆时以《归~之事。按说起卦本由《周易》之法所得,何以《归藏》解之亦有效验。难道此二者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不成?
想到这里,卢鸿忍不住叫住马车,然后吩咐洗砚道:“洗砚,你且下去,帮我采些草茎来,我想起卦用。”此时没有草可用,也只得以寻常野草之茎代替了。
洗砚听了就跳下马车,此时正在山道之上,左方乃是矮崖,右方坡下一派野林,林外俱是荒草,甚是荒凉。洗砚跳到其中,选那长茎的野草,折了一抱回来。
到了车上,洗砚将这一抱草茎抱到车上对卢鸿道:“不知道少爷要用多少,看这一抱总够了吧?”
卢鸿看了不由笑骂道:“你这家伙全不读书,起卦哪有用这么多的?那《易经》少爷我也教过你的,不知道大衍之数是五十么?”
洗砚听了,笑嘻嘻地为卢鸿数草茎,一边数一边还说道:“少爷这可不怪我,前些时候听你讲易经,少爷可是说那河图中天一地一啥地,说天地之数是五十五。我怎么知道又变成五十了。”
卢鸿一听,不由呆住。按河图中所载,天地之数为五十五,但起卦为何要用五十舍一,以四十九根为用,历来都没有个明确的说法。有人道,起卦之法,本是天地之数减六。六为**之数,只是为何要减去,便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