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4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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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碗都卖不动,只好重又塞回到冰柜里。蒸出锅的包子,一揭盖就凉,再隔一会儿又被冻硬了。没谁傻到要吃回锅的包子。只能自己人凑合着吃点,吃不了就扔。小饭馆的早点完全是起早赚吆喝,只赔不赚。不然,胖子也不会这么好心,任由田韶山睡懒觉,那还不把你美出大鼻涕泡呀。天气是个原因,最重要的是小饭馆的早点让周围几家大一些的饭店“顶”得撑不下去了。谁都知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胡同里的小生意更是难上加难。所以,那些大一些的饭店也不得不丢下面子,把早晨的时间利用起来,能挣点是点。有的老板懒,就干脆把饭店的早点包出去,一个月也能多收入千八百的。过去不愿往外包,是怕把饭店弄脏了,太忙叨人,不值。现在,哪儿还顾得了这么多,包。
没有了折磨人的早点,田韶山和大春就可以睡到自然醒,要多舒坦有多舒坦,醒了还可以在铺上伸伸懒腰,瞪着眼睛胡思乱想一会儿,就算是再睡个“回笼”觉,也不会耽搁中午的生意。
赵可为和小辉差不多每周都来一趟小饭馆,都是在晚上。两人先喝白的再换啤的,喝完酒,照例到发廊去找小姐,他们也叫田韶山,但田韶山死活也不去了。他们也不强求,爱去不去。赵可为和小辉不光去乐乐的发廊,胡同里的几家发廊他们都去遍了,每次两人都要先在胡同里转上一圈,看谁家来了新的小姐,就一头扎进去。有时,两人为了去哪家,争得唾沫星子四溅,脸红脖粗,甚至破口大骂,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如果没有一方妥协,就分道扬镳,各找各家,完事后,再到小饭馆里会合。两人边嘻嘻地交流体会边继续喝酒,又好得恨不得能穿一条裤子了。他俩有时住在小饭馆拼凑的椅子上凑合一宿,有时不住,不管多晚也走。但每次走前,两人都要交头接耳地嘀咕上一阵子,脸色也比平时严肃一些,郑重一些。
元旦那天晚上,赵可为和小辉来到小饭馆时,已经半夜了。田韶山和大春正睡得迷迷糊糊,愣是被敲门声惊醒的。田韶山心里不大高兴,刚想抱怨几句,赵可为却把一大包新鲜的狗肉端到田韶山的鼻子底下,闻闻,这下醒了吧,这是我专门给你送来的。狗肉的香气,立马让田韶山昏睡的脸变得生动起来。东北人喜欢吃狗肉,田韶山做梦都想有狗肉吃,只是北京不比东北,哪都开着狗肉馆,即使有,田韶山也不一定舍得去吃一顿。
赵可为把身后的密码箱递给田韶山,让他藏到冰柜后面的夹空里,然后,又找来一些板条和破编织袋堆在上面。赵可为小声提醒田韶山,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我只是寄存这几天,等春节前回家时来拿。田韶山问了一声,都啥东西?赵可为大大咧咧地说,就几件平时穿的衬衫和毛衣,但是名牌,可别弄丢了。
那晚,赵可为和小辉的酒喝得很少,也很慢,还破例没去找小姐。但两人说话时,眉头却越皱越紧,像是在商量着什么大事情。
一天中午,一辆警车停在小饭馆门前,戴着手铐的赵可为被两个警察从车上推下来,走到正在削面的田韶山面前,问,你就是田韶山吧?田韶山吓得一哆嗦,擎在肩膀上的那团面险些掉到地上,但还是深深地点了点头,同时,下意识地瞥了眼赵可为。赵可为满不在乎地咧嘴笑笑,像是在与田韶山打招呼。
当时,小饭馆吃午饭的人挺多。那些人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嘴巴却不停地继续吧嗒吧嗒着。一个警察推搡着赵可为快步走进后厨,在冰柜的夹空中顺利地找到了那只密码箱。另一个警察一直盯着惊魂未定的田韶山,说,你就别愣着了,跟我到刑警队走一趟。田韶山声音抖抖地说,我,我还得干活呢。说完,田韶山将平端在胸口处的面团,重新擎起来,但却怎么也削不到那口沸水锅里。警察有点生气了,你心还挺宽,都什么时侯了,走走走,少废话。说着,上前轻推了田韶山一把。田韶山哇的一声哭了,我咋地了,我又没犯罪,你们凭啥抓我。警察好脾气地笑着说,谁说你犯罪了?在法院判决前,任何人都只是犯罪嫌疑人。何况,我们只是想找你去了解一些情况,你心虚什么。
这时,胖子闻讯跑来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胖子躲在围观的人群外面猫腰喘粗气,田韶山被警察带上警车时,才发现了胖子。他想对胖子说点什么,胖子却故意把头转向那两口烧着沸水的大锅,并没有与他对视。
好在当天下午,田韶山就回到了小饭馆。见小饭馆的房门上了锁,田韶山便快步跑到胖子家,边敲门边喊,老板,我回来了。他想,自己平安无事地回来了,胖子也会替自己高兴的。
屋里发出一声尖叫,是老板娘的声音。田韶山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老板娘是听不得男人的叫声的。
胖子探着头,脸上并没有田韶山期盼的惊喜的表情,还有点愁眉苦脸,好像他并不想让田韶山早点回来,甚至最好干脆别回来了。胖子只说了句,你先拿钥匙回饭馆,我一会儿过去。就砰的一声使劲把门关上了。
傍晚,胖子才木然地来到小饭馆,一声不吭地坐下。田韶山说,警察只问了一会儿密码箱是怎么放到饭馆里的,问完了,让他在记录纸是按个手印,签上自己的名字。警察还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来慢慢说,很客气的,一点也不像在小饭馆时凶巴巴的样子。但临走告诉他,最近不能离开北京,要保证随叫随到。
胖子锁着眉头听完嗯了一声,说,没事就好。但这种事对饭馆生意的负面影响还是很大的。田韶山眨巴着眼睛不解地望着胖子。胖子接着说,不管怎么说,那个小偷是你的朋友,客人来吃饭心里总归是不踏实的。万一今后谁吃饭时丢了东西,首先就得怀疑你,或者怀疑咱饭馆里的人偷了他的东西,你即使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再说了,即使他们没证据,人家往后不再来咱这儿吃饭,也够咱一呛啊。田韶山似懂非懂地叹了口气。
胖子又说,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懂吧。这回算你小子运气,闹不好判你个窝赃,你是要吃“瓜烙”的。往后少跟外人接触,什么老乡不老乡的,都是扯淡。到北京来,挣钱是第一位的,第二位第三位也是挣钱。你要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生意上,就不会有这些闲事了。绕了这么多弯弯,最后这句话,才是胖子最想要说的。田韶山听得心惊肉跳,直后怕。怎么想,都觉得胖子说这么多是为自己好。如果胖子不是自己的老板,人家才懒得管这么多呢。
第二天中午,吃面的人非但没少,反而比平时还多了许多。椅子上坐满了,就无怨无悔地站着吃。人们不但不嫌弃田韶山有个小偷朋友,也不嫌弃田韶山,话比平时明显地多了。
有人问,昨天没你啥事吧?田韶山说,没啥事。有人笑着接话说,要是有事,他现在就不是在这里给咱们削面了,而是在局子里削面了。又有人说,局子里人能吃削面?美的他们。
田韶山越听越气,但他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人家,只好埋头削面,手脚都不灵便了。常常把面削到炉灶上,宽窄也不够均匀。
有人就不乐意了,咋地,去了趟公安局,脾气见长了,不想在这儿干了,想调公安局去呀。田韶山实在是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有人看不过去,别逗他了,人家孩子都哭了。但有人仍不依不饶,他这是免费为咱们加咸淡呢,但可不许把鼻涕掉锅里呀。
众人哈哈大笑。这肯定是他们在小饭馆吃得最开心的一顿削面了。
十二
每天下午收拾停当,田韶山和大春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小饭馆里,围着炉火听收音机。他俩听流行歌曲听评书相声,哪个有意思听哪个,反正,收音机里是要啥有啥,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调到自己想要听的节目。收音机都是田韶山把着,大春从来不跟他抢。胖子说了,啥事都要听山子的,他是大哥。大春就笑,边笑还边胳肢田韶山,田韶山也边笑边躲。小哥俩在一块儿挺投脾气,从不吵架、拌嘴。但客人结账得大春收钱,这也是胖子一再叮嘱的,说这样就不会影响田韶山削面了。怎么说削面也是技术活,不能分心。
大春虽然也不小了,但干活不盯人,账也算不过来。大春就说,山子哥,你帮我再算一遍。碗筷刷不干净,田韶山只好自己重新再刷一遍。有时生气骂他缺心眼,大春也不急不恼,还嘿嘿地傻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渐渐地,田韶山还真觉得大春这人有点缺心眼,便不好意思再骂了。毕竟,大春是老板的小舅子,人家才是一家人呢。万一被老板听见了,还不以为自己在欺负大春呀,说不定,一生气把自己“开”了呢。
大春也觉得田韶山人好,哪都有个哥哥样。晚上睡觉,让他睡厚被子,捅火烧水,也都是田韶山的活儿,还从不跟他计较。
所以,当胖子对田韶山说,快春节了,明天,我得带你嫂子回趟家,一来看看她在家能不能把病养好;二呢,她在这里,我无法做生意。大春插话说,你们走吧,我留下陪山子哥。胖子说,那可不行,这一路我一个人怎么弄她,咋也得两个人,你愿意来北京,等过了春节我再带你过来。
胖子继续说,既然公安局不让你离开北京,你就盯着饭馆的生意吧。咱能卖点是点。往年,春节时生意都会比平时更好一些的。
田韶山想想也是,如果自己不声不响地回老家去,公安还不得觉得自己心里有鬼呀。到时候,公安追到老家去,别说自己,全家人春节都过不好的。
第二天,胖子包了辆出租,用围巾裹住老板娘的头,匆匆上了车。大春抱着台彩电放进小饭馆的厨房里,说,你自己看春节晚会吧,我不能陪你了。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挂鞭炮递给田韶山,没事放着玩吧,这是我昨晚特意给你买的。
田韶山强忍着泪水,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大春想用袖子替他抹一把,田韶山却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大春说,男子汉哭啥,男儿有泪不轻弹。田韶山抽抽鼻子说,没哭,谁哭了。胖子不耐烦地喊了声大春,大春才不情愿地一蹿一跳地跑了过去,上车前还冲田韶山挥挥手。
胖子走后,公安来找过田韶山一次,但不是传唤他,而是让他去看守所给赵可为送套被褥。当天下午,田韶山夹着被褥去了看守所,见许多排队送东西的家属都带着大包小裹的日用品和方便面,就也买了一些。是在看守所指定的一家食品店,那里的东西要比其他的食品店贵出许多。田韶山有点心疼。
回到小饭馆,田韶山支着下巴坐在门前,脑子里空荡荡的。傍晚,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起初雪花只是一粒粒的,后来下成了片,且越来越密。
田韶山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告诉一声,这个春节他不能回家过年了。这是田韶山第一次在外过春节,他还没想好怎样跟父母解释这一切。但他还是机械地站起身,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一步步向公用电话间走去。路过发廊时,乐乐正漫不经心地站在镜子前涂着口红。乐乐转过头时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来。田韶山很想进发廊坐一会儿,与乐乐聊聊天,顺便问一问她,咋不回家过年呢?可田韶山看乐乐的脸色不好,估计是不会欢迎他的。田韶山只在发廊前停留了一下,便知趣地走开了。
公用电话间上着锁。田韶山茫然地站在大雪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看见乐乐正探出头冲他招手,就快步跑了过去。进屋后,乐乐问,是不是想给家里人打电话?田韶山点点头。乐乐把手机递给他,拿这个打吧。
田韶山说,我不会打,你替我打吧。田韶山说出号码后加了句,我给你钱。
乐乐没抬头,啥钱不钱的,呆会儿你给我削碗面吧。
大顺娘辉煌的下午(外一篇)
姜贻斌
大顺娘切完了猪草,就把脚盆里的猪草放入鼎锅里,加上水,然后,费力地提起鼎锅架在灶火上煮。火势很大,绿色的火焰绕着鼎锅的底部,有一下没一下地舔了上来,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大顺娘透了一口气,把一丝散乱的头发抠了上去,然后,坐在屋门口歇气呆坐。
大顺娘的身体很瘦弱,而且有病,很久就没出工了,只在家里操劳家务,煮饭菜煮猪潲洗衣服,其实也是够忙的了。但是,比起别的妇女来,大顺娘就算是十分轻松的了。别的妇女还要出工,在外面要不停地流汗,到了家里,仍旧还要不停地流汗,一天到晚,简直就像个汗人。所以,那些妇女除了同情和羡慕大顺娘之外,骨子里还有点看不起,相比之下,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