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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新中华再起-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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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成,下官就这么着办理。”

    沈葆桢像是办完了正事的模样,原本板着的脸猛的一放,露出一点疲惫的笑意来,原本在墙角看字画的副都统富明阿出蛰摸过来,开始一板一眼的与张华轩沈葆桢两人讨论起墙上的字画儿。

    “富都统八旗贵胄,原来也工于山水绘画,呆会儿一定要给兄弟留下墨宝才是!”

    张华轩一面与两人敷衍,一边暗自忖度:两个官员,一文一武,一个是两榜进士翰林风流,舅父又是大名鼎鼎的林则徐,算是汉家好男儿,一个却是八旗都统,身边还带着几百个宁古塔披甲骑兵,却都是路过淮安,一个催张华轩与江北大营一起向皖北用兵,一个却是借着淮安训导生事的由头来查察实情,这两拳一轻一重,一急一缓,打的还真是有趣啊。

(27)勾心斗角

    富明阿被张华轩一赞,晒的黑红的脸庞好像越发红润了一些,他哈哈一笑,向着张华轩答道:“其实我虽在八旗,却也是汉人仕宦人家出身,骑射之余,也学些文章,品鉴些书画,没得给祖宗丢人就是。”

    “哦?”张华轩也不以为意,随口问道:“那富都统是汉军旗?”

    “正是。”富明阿中年富态,气质雍容,也随口答道:“汉军正白旗下。”

    沈葆桢在一旁听的一笑,替富明阿说道:“富都统原是大明辽东袁督师的后人,后来大清开国后抬了旗,可能为了避讳,没有用袁姓。”

    张华轩听的一征,两眼一眯,仔细打量起这袁崇焕的后人来。按沈葆桢的说法,富明阿当是袁崇焕遗腹子的后人,满清统一全国后,对袁氏后人看来也照料的蛮好,抬入旗籍用了旗人的身份,这富明阿能做到都统带着宁古塔的披甲兵来江北助战,显然也是被清廷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了…

    袁崇焕在崇祯年间被视做汉奸,后人改旗籍隐瞒身份不足为奇,乾隆年间为他恢复了身份,成为大明忠臣义士之首,能员干吏中的翘楚,此时富明阿提起先祖面带得色,显然是颇以自己的袁家子弟的身份为荣。

    张华轩暗中叹一口气,袁督师当年辽东公案,如雾里看花再也弄不清楚,也不必去多想了,倒是这富明阿以袁家子弟身份,却做的满洲都统,这真是太过滑稽,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当下怀着这种怪异的心情,与这两个北来官员虚与委蛇一番,好在这一年多他杂学并蓄,官场笑话儿听了不少,与这两人插科打诨,相谈也是甚欢。只是仔细看两人脸色,沈葆桢始终是微笑不语,偶尔才会插一两句话,富明阿嘻嘻哈哈,眉宇间却是忧色甚重,其实都是各怀心思,哪有心情与张华轩扯淡。

    沈葆桢忧虑什么,张华轩不知道,倒是富明阿为什么发愁,张华轩清楚的很。江北大营不中用了,怎么着也不中用,上个月罗大纲和琦善开了个玩笑,几千太平军过了江,琦善居然吓的屁滚尿流,根本不敢出战,托明阿与德兴阿这双阿大将也是龟缩躲避,任凭几千太平军破了十几个营盘,然后耀武扬威而去。江北大营与瓜洲渡近在咫尺,居然是拿人家一点办法也是没有,现如今又抽调旗兵来江北,可是这富明阿今天一见淮安情形,再想想江北大营现状,只怕那热腾腾建功立业的心思,难免得要冷上那么几分吧?

    晚间自然是留着两位大员在张府里用饭,这一年多来路过淮安府的高官要员不知道有多少,能让张华轩亲自陪饭的却没有几个,上菜时张府的下人们不免得要多看这两人一眼,却也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之处。

    为着富明阿的习惯,没有上略嫌清淡的淮扬菜,而是直接上了一桌上八珍的满汉全席的席面,张华轩将手一环,自己先饮了一杯,然后笑道:“咱们就三个人,我也不爱那些吵的闹的,简慢两位大人,还请恕罪,所以先干为敬了。”

    沈葆桢这会子到是被他说的噗嗤一笑,也举杯饮了,然后笑道:“清江浦的事,咱们在北京提起来也说是出了官场一口浊气,大人这事干的漂亮。”

    富明阿从东北老林子里出来的人,最近这一阵子关心的也是江北大营的事,与他无关的事情倒是打听的少,这时候听的一头雾水,不免得打听清楚,这才一起笑着饮杯。

    三人全都是有身份的人,就算是酒宴也彼此有所保留,六月天说变就变,一会儿功夫窗外就黑了天,狂风顿起吹的窗子噼啪做响,倒是让人觉着一通清凉。

    富明阿举杯踌躇,终于又将酒杯一顿,然后向着张华轩笑道:“半年前朝廷就有意充实江北大营,总因发匪在北方闹的厉害,所以腾不出手来,现在僧王与胜保大帅总算是把发匪围住,咱们也才能抽出手来到江北这边,我是粗人说话不喜欢弯弯绕那套…想问张大人一句,江北大营到底还有用没有?”

    这个汉人出身的满洲亲贵,这句话里藏着的东西太多,张华轩眼眉一挑,先下意识的答道:“怎么没用?没有江北大营,发匪随时都能过江,入安徽也成,到扬州也成,有江北大营就是淮扬屏障!”

    “好,朝廷也是这么个想法!”

    富明阿仿佛松了口气,又向着张华轩低声道:“钦差老爷子是不成了,已经报了病危,老爷子这一去,江北无人主持,朝廷有心要裁撤江北大营,并入江南,统由向荣一并料理。依我的私心见,咱们在江北还是要自在一点,向荣此人刻忌寡恩,做他的下属心里别扭!”

    张华轩这一会子才算闹明白,这富明阿看起来心宽体胖人畜无害的模样,小心思却是缜密的很,江北大营算是彻底废了,富明阿原本就在琦善手底当差,这一次又从宁古塔带了些骑兵过来,不过人还没到,前方又传来噩耗,太平军扫荡江北如若无物,而琦善又眼瞅着不成了,江北大营要人没人,要兵没兵,等于是后妈养的没主孤儿,可这些八旗大爷又心高气傲,改换门庭彻底投到张华轩这里,倒是要兵有兵要粮有粮,不过他们断然不会走这条路,托明阿是将军,德兴阿是都统,怎么说就凭富明阿这副都统的头衔可就比张华轩的二品卿衔还高一级呢…

    所以得先和张华轩打好招呼,江北大营既不愿让江南大营吞并,可也不会仰张华轩的鼻息,可是既不愿仰人鼻息,太平军打来的时候又得指望人帮手…这帮八旗大爷,当年开国时祖宗们的雄风都哪去了?

    张华轩心里冷笑,却是笑的满面春风,举着杯向着富明阿笑道:“咱们淮军与江北大营那是唇齿相依的关系,有江北大营在,我也好放心到皖北打捻子不是?来,富大人咱们满饮了此杯!”

(28)夜谈

    富明阿放下心事,恢复了满洲军汉本色,他久驻东北,自然酒量极大,也极爱饮,苏北曲酒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玉山倾颓。

    张华轩由着下人们将富明阿扶走,看着满桌狼藉,向着沈葆桢笑道:“止剩下咱们两人,不如换过席面,重新再饮如何?”

    适才三人饮酒时,张华轩拼命灌富明阿的酒沈葆桢如何不知?现在见他弄鬼,沈葆桢微微一笑,向着张华轩道:“这到不必,下官也委实不能再饮了。”

    张华轩哈哈一笑,向着沈葆桢道:“振岳兄翰林风流,哪似咱们这般粗鲁,倒教振岳兄见笑了。既然振岳兄不耐此处狼藉,不如到府中后园,清风明月饮茶解酒,如何?”

    他语带试探,一兜一转之间,又与对方换过了称呼,开始直称表字。

    如是换了一般腐儒,势必不能欣赏张华轩这样的表现,在沈葆桢看来,对方却是豁达直爽,不觉心生好感。

    当下答应下来,两人一起出门,这天也是作怪,刚刚还是狂风突起,现在却又是明月如洗,天空中无数清辉洒落下来,将诺大的张宅照映的通透分明。

    两人一边说些官场笑话儿,一边把臂而行,向着张府花园而去。

    当时淮安盐商巨富者多,经营宅院花园也极用心,张府花园虽然不似扬州何园那么规模宏大,却也是假山成片,峰峦叠嶂,小桥流水梅兰竹菊齐齐列备,值此明月如洗,微风徐徐之际,两个不是知已的知已把臂而行,原本的敷衍与防备却也是渐渐都懈怠下来。

    “玄著兄,你不及弱冠便以《拾遗》一书名动公卿,而后出巨资,练淮军,样样顶尖儿出色,我虽痴长你几年,却是愧不及也。”

    两人在一处竹林前停顿下来,恰好又有一亭,于是几个长随掌烛,两人安然就坐,沈葆桢一屁股坐定,却是对张华轩大发艳羡之词。

    张华轩满脸安静,却是与刚刚的故作豪爽和粗俗时不同,沈葆桢一语既了,看向张华轩神情时,却是发觉对方双目炯炯,一双眸子却是看向远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良久之后,却听张华轩笑道:“振岳兄青年翰林,文采风流,见识不同凡俗,而特别是少年时有一问,却是让弟佩服之至!”

    他的话里虽然有几分客气套话,其实哪里敢小看眼前这瘦弱矮小的青年御史?少年中举,青年翰林,自幼便闻名天下,而后京华翰林,风流儒雅,文才备而后行政治,先做江南道御史,尔后知府,按察,至福建船政,马尾一战的中国南洋海军的根基,便是此人一手打造!李鸿章是他同年,曾国藩对他极其欣赏,左宗棠曾经为了他三顾茅庐,这样的人,中西兼备,操守,学问,胸襟,哪一条不比他一个后世的小小官员强过百倍?在沈葆桢面前,张华轩说不上是自惭形秽,却也丝毫没有客的那种优越感。

    张华轩一席话说完,沈葆桢便知其意,当下笑而摆手,道:“少年懵懂,不值得玄著一提啊。”

    原来沈葆桢少年时在林则徐身边,因林则徐与魏源等人的熏陶,所以自小便知西学洋务一事,因一日向林则徐发问:“当今舅舅和魏源先生都倡导西学,以图国强民富。开矿、办厂必能富民,铸炮、造舰亦可强国。然而朝堂之上,因循守旧之人居多,有谁支持兴办洋务?何况开办洋务花费巨大,如今白银外流,官员中饱私囊,朝廷已是入不敷出,银从何来?”

    这一番话,正是当时中国开创洋务运动的最大难处,所以林则徐也瞠目不能答,而后曾国藩与张之洞李鸿章等人的洋务亦是陷入泥淖,甚至沈葆桢自己的福州船厂,亦是不能真正振作,中法海战,十数年心血一朝尽丧,也是摆脱不了财政紧张,官员因循守旧不思振作的既定怪圈,费尽心血最终却一无所得!

    沈葆桢少年时便有此见识,而且为人多智圆融,又是正经的翰林出身,还有舅父林文忠公这一面大旗,难得的是对西学并不排斥,对洋务运动也不纯以船坚炮利为成功的目标,而能看到办厂开矿富民这一目标,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张华轩今日如此,确实有将此人收为幕府的意思。

    当今一方诸侯如此看重自己,沈葆桢却是感慨道:“十余年一晃而过,洋人越来越多,器械越来越精,却偏有朱沅之辈腐儒遍及朝堂,因循守旧之辈不但未少反见增多,奈何,奈何!”

    张华轩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见自己之初是那种做派,这个沈葆桢确实是中国士大夫阶层里最优秀的代表之一,他对张华轩的举措极为赞同,而偏偏自己被赋予了监察张华轩的职责,为朱沅那样的腐儒张目,而在朱沅身后,无疑有着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最少现在的沈葆桢是无力抵抗,也不能公开抵抗的。这种压抑的心理与官员的操守使得他不能公然支持张华轩,而对当今天下的局面,此人未必没有一种绝望之感。

    “振岳兄,吾辈大丈夫岂能如妇人女子一般做无用之感慨?”

    张华轩已经拿捏到了这种翰林学士出身的青年官员的命门,他们有抱负有理想,却因为出身

    及见识,很难有单身对抗整个阶层的觉悟和勇气,而且当他们出身的阶层对自己持反对态度时就会产生犹豫与彷徨的情绪,而唯一能激起他们勇气的,便是更大的大义,更高尚的理想。

    当下张华轩又慨然道:“当下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振岳兄随林文忠公多日,当知弟不是虚言妄谈,若是人都因循守旧,请问英法谁人能制,俄国窥伺我疆土多年,国势越发强雄,谁去抵挡?若是不富国强兵,我怕连维持旧疆也不可能,难道振岳兄就忍看大好江山,任凭这些洋鬼子来瓜分欺凌?”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确实也是张华轩心中所思,而他提到俄国窥伺一事,更是令得沈葆桢动容。林则徐在世时,对英法威胁不以为意,毕竟两国太远而且是海路而至,倒是对近邻俄国一向提防小心,多次提到中国最大的忧患便是俄国,沈葆桢在他身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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