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莫希干人-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时候,恩卡斯已按他的吩咐把毯子给放下了。鹰眼的话一停,那瀑布的声音又像远处的雷鸣似地隆隆响了起来。
“我们待在这洞窟里够安全吗?”海沃德问。“会不会有受到袭击的危险?只要有一个人拿着枪站在洞口,我们全得听他摆布了。”
一个鬼怪似的人影从侦察员身后的黑暗中闪了出来,他拿起一根燃着的木柴,朝洞窟的深处指了指。当这个吓人的人影刚来到亮光下时,艾丽斯禁不住轻轻惊叫了一声,就连科拉也吓得跳了起来,但是海沃德的一句话使她们镇静了下来,他告诉她们说,这是他们的向导钦加哥。那印第安人掀起另一条毯子,指出这个洞窟是有两个出口的。接着,他举起那根燃着的木柴,领头穿过岩石中一条狭窄幽深的夹弄,这条夹弄和他们原来待的洞形成直角,但是不像那洞,而是顶上看得见天的。通过夹弄,他们又来到另一个洞窟里面,这个洞窟的情况和原先那个基本上一样。
“像钦加哥和我这样的老狐狸,是不会在只有一个出口的洞里被逮住的。”鹰眼笑着说。“你们一看就可以知道,这是个好地方——这儿的石头是一种黑色的石灰石,以松软出名,在灌木和松树稀少的地方,它还能当舒适的枕头哩。从前,那瀑布就在我们下方几码远的地方,而且,我敢说,那时候它也像赫德森河上的任何地方一样,是一片平整而美丽的水面。可是年岁对美貌损害可大啦,这一点,恐怕那两位美丽的小姐还不懂哩!叫人伤心的是这儿已经变了样!这些岩石上都布满了裂缝,有些地方变得特别松软,水流在上面冲出了许多深邃的窟窿;唉,弄得瀑布也向后退了百来英尺,把这些石头冲蚀得这儿崩那儿掉的,瀑布也变得不像个样子,没有气势了。”
“我们是在什么位置呀?”海沃德问。
“噢,我们就在瀑布原来的位置附近,不过,看来这瀑布大野了,老天爷没能把它给留住在这儿。我们两旁的岩石都比较松软,因而由于水的回流使河心露了出来,而在这以前,水流就冲出了这两个小小的洞窟,正巧可以给我们藏身。”
“这么说,我们是在一个岛上了?”
“是呀,我们的两边都是瀑布,前后又都是河水。如果是在白天,你们倒很值得花点力气爬到这岩石的顶上去,眺望一下这任性的河水。那真是千变万化啊!它一会儿飞溅,一会儿翻腾;那儿在蹦跳,这儿在喷射;有的地方白得像雪地,有的地方绿得像草坪;这边,它形成深深的旋涡,隆隆声震撼着大地;那边,它又像条小溪似地荡漾着微波,发出低声的吟唱,把岩石当做松软的粘土一样钻旋着。这条河河水的流向初看上去好像乱七八糟似的。开始时流得平稳,仿佛就要按这样顺流而下;可是没过多远它就拐了弯,往河岸冲去;有些地方甚至往回流了,好像它舍不得离开这片荒野去和咸水混合似的。啊,女士们,就是拿你们颈上漂亮的纱巾来和这流水相比,你们的纱巾也会显得粗陋不堪,跟鱼网一样。我可以指给你们看一些地点,那儿的河水真是千姿百态,它奔腾飞溅,无拘无束,仿佛试图造出世间万物。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啊!让它像个任性的汉子一样随心所欲了一阵后,造物主的手又把它给聚集在一起,像你们可以看到的那样,在离这儿几十码的下游,它还得遵照开天辟地以来的天意安排,乖乖地流向大海!”
虽然他对格伦瀑布的这番纯朴的描绘,使那几个旅人对这个藏身之地的安全可靠大大增强信心,可是他们对这儿的山情野趣,和鹰眼还有很多不同的看法。不过眼下他们没有心情来详谈这一片天然美景。而且,侦察员在说着这些的时候,除了不时举起那把破又子,指点一下这条任性的河某些讨厌的地点和方向外,并没有停止他手中的烹调工作。因而,大伙的注意力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那虽然比较庸俗,但又必不可少的晚饭上去了。
海沃德早已有了准备,他在离开那几匹坐骑时,就把几样精美的干粮取下带在身边,此刻把它们和鹿肉加在一起。这顿晚餐,使这群疲惫不堪的旅人精神大振。恩卡斯负责招待两位姑娘,他尽其全力来完成这一任务,对她们事事都照料得体贴周到;他那种端庄和殷勤混合在一起的表情,不禁使海沃德觉得有点好笑,因为他知道,按照印第安人的风俗习惯,是不许他们的战士屈尊低三下四地去伺候别人的,尤其是反对巴结女人。他这样做完全是一种创举。不过,殷勤待客,在印第安人中被看做是一种神圣的礼仪,因此,他这一对战士尊严的小小背离,并没有听到什么非议。如果有人有时间细心做些观察的话,他一定可以发现,这位年轻酋长对待两个姑娘的态度,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当他把一只盛有清水的葫芦和一只盛着鹿肉、雕工精巧的胡椒木盘子递给艾丽斯时,他只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但是当他把同样的东西递给她的姐姐时,他那乌黑的眼珠却老盯着她那漂亮而富有表情的脸蛋。为了要引起她们俩的注意,有一两次,他也不得不开口说上几句话。这时,他用的是英语,尽管说得不准,有错误,但能够让人听懂。他的低沉的喉音是那么温柔悦耳,因此他一开口,就不能不引起两个姑娘带着赞美和惊讶的感情抬头望着他。在这样以礼相待的过程中,姑娘们不免也要谈上几句,这也就使得这两伙人之间,出现了某种友好融洽的关系。
在这段时间里,钦加哥一直保持着他那严肃庄重的表情。他坐的地方离火光更近,这就使得他那几个时刻忧虑不安的客人,可以更好地透过他脸上那狰狞可怕的战斗花纹,看清他的真正表情。他们发现这父子俩的相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因为年岁不同和受苦的时日不一,而有些差异。他脸上原有的那种凶悍模样,现在似乎已经销声匿迹了,代替它的只是一种安详,一种漠然的镇静,这也是一个印第安战士,在不需要集中全力来保卫自己的生命时,所常有的神态。不过,借着偶然在他那黝黑的脸膛上掠过的火光,也不难看出,只需他的感情一激动,就能使他那用来吓唬敌人的可怕花纹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可是鹰眼的情况却和他不同,他的两眼几乎一直在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他边吃边喝,看起来,像没有什么危险的感觉来干扰他的食欲,但事实上,他似乎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不知有多少次,他把水瓢或是鹿肉举到嘴边时突然停了下来,把头转向一边,仿佛在谛听着远处有什么可疑的声响。这一举动,每次都使他的客人警觉到眼下这种奇怪的处境,并使他们回想起刚才逼得他们躲到这儿来的那场惊慌的起因。不过,在这些常有的停顿之后,从没有人说什么话,因此这些停顿所引起的一时不安,很快过去,再过上一会儿,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来吧,朋友,”晚饭快吃完时,鹰眼从一堆树叶下面拖出一只小酒桶,对坐在自己身边正在尽情品尝他的烹调技术的歌唱家说,“喝几口云杉酒①吧。它可以冲洗掉你对那匹小马的一切思念,而在你的心头增添一些活力。我愿为我们进一步的友谊而干杯,希望别为这么匹小小的马驹而在我们之间留下不满和怨恨。你的尊姓大名是……”
①一种用云杉的叶和细枝的液汁酿成的酒。
“加穆——大卫·加穆。”歌唱家回答说。他准备用这位森林居民香醇、浓郁的烈酒,来冲洗掉心头的忧伤。
“这名字好极了,而且,我敢说,这一定是从令人尊敬的祖先那儿传下来的。我是个很喜欢欣赏名字的人,虽然,在取名字方面,基督徒的做法大大比不上印第安人。我所知道的一个最懦弱的懦夫,却叫做莱昂(狮子);他的妻子叫佩兴斯(忍耐),而事实上,要不了一只被追猎的鹿跑上五码来远的时间,她就会破口骂人的。印第安人取名字可是名副其实,问心无愧的。他叫什么,通常也就是怎么一个人;但这并不是说,‘钦加哥’的意思是‘大蟒蛇’,所以钦加哥真的便是一条大蛇或是小蛇了;而是说他懂得人类迂回曲折的天性,生来沉默寡言,而且能在敌人料想不到时,突然对他们发起攻击。你的职业是……”
“我是个不称职的教唱圣诗的教师。”
“啊?”
“我是给康涅狄格的青年新兵教唱歌的。”
“你也许应该选个更好的职业。那些年轻的猎犬在林于里已经又笑又唱得够多了,应该像躲在洞里的狐狸一样屏息一会啦。你会打枪吗?”
“感谢上帝,我从来也没有摆弄过杀人凶器!”
“也许你会看罗盘,能把荒野里的山川湖泊画到纸上,让后来的人照图上的名字找到这些地方!”
“我不做这种工作。”
“你这双腿看来倒可以把长途变成短途哩!我猜想,你有时候在外面跑跑,给将军送个信什么的?”
“从来没做过;除了教授圣乐这一高尚的职业外,我从来不做别的事情!”
“这真是个奇怪的职业!”鹰眼嘀咕着,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像只猫声鸟①似的,一辈子都模仿别人嗓子里发出来的高低起伏的声音。好吧,朋友,看来这也就是你的才能了,这也像打枪或别的爱好一样,不应该受到非议的。还是让我们来听一听你的歌声吧;这正是道晚安的一种友好方式,因为这两位小姐现在该去休息了,她们得积聚积聚精力,明天清晨,趁麦柯亚人还没有醒来,我们还有一段艰苦漫长的路要对付哩!”
①产于北美洲的一种鸣禽,鸣声如猫叫。
“我十分高兴地赞同这一意见。”大卫说着,一面就戴上自己那副铁丝框眼镜,又掏出了那本心爱的小书,并立刻把它递给了艾丽斯。“经历了如此艰险的一天之后,还有什么可以比晚祷更适合。更能令人慰藉的事啊!”
艾丽斯微笑了一下,但望着海沃德,她又红着脸犹豫不决起来。
“不用太拘束了,”海沃德轻声说,“在这样的时刻里,这位可敬的圣诗歌手的建议难道不是很有意义吗?”
艾丽斯一向虔奉宗教,而且生来爱好音乐,早已想放声歌唱,现在又得到海沃德的鼓励,于是就决定唱了。大卫把书翻到一首较为适合他们当前情况的圣诗,在这首圣诗中,诗人不再受自己的愿望所驱使,要想胜过受神启示的以色列王,他发现了一些受过磨练的和值得尊敬的有力人物。科拉也表示了愿意支持妹妹的意思。于是,那位做事有条不紊的圣歌教师,先做了他那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掏出校音笛吹了吹,又试了试自己的音,接着就唱了起来。
歌声庄严而缓慢。两个姑娘虔诚、兴奋地看着小书,她们圆润的声音时而高亢婉转,时而低沉肃穆,就连那哗哗流水,仿佛也在为她们的歌声作低音伴奏。大卫凭着自己天生的音乐感和灵敏的耳朵,指挥和调整着歌声的高低,使它适合于这一狭窄的洞窟,让洞中的每个缝隙都充满他们柔和而令人感动的声音。两个印第安人眼睛盯着石壁,留心地倾听着,仿佛自己也变成了石头。而那个侦察员,开始用手托着下巴,显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是当歌词一句接一句唱下去时,他那冷冰冰的表情也渐渐地随着缓和下来。他感到他的坚强的性格被征服了,他回忆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他在新开拓的殖民区里,也常听到这样的圣歌声。他那遐思着的眼睛开始湿润了,圣歌还没唱完,泪水就从那久已枯竭的源泉中涌出,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饱经风霜的脸颊上。正当歌手们快要唱完一句低沉的和声,听众们仿佛意识到这一短暂的享受即将逝去,贪婪地抓住不放时,突然从洞外传来一声喊叫,这叫声听起来既不像人的声音,也不像人世间别的生物的声音,它不但穿透了这深邃的洞窟,也钻进了每个人的心房。接着是一片死一般的静寂,静得仿佛连汹涌澎湃的激流,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奇怪可怕的叫声而停止了。
“这是什么?”艾丽斯吓得怔住了一会儿后,低声问道。
“这是什么?”海沃德也大声问。
鹰眼和两个印第安人都没有作答。他们也一副惊讶模样地倾听着,好像在期待着那叫声的再次出现。最后,他们用特拉华语急切地商量了一会,于是恩卡斯就通过里面那个最隐蔽的洞口,小心翼翼地钻到洞外去了。等他走了以后,侦察员才用英语说:
“这到底是什么声音,这儿的人谁也回答不了,虽然我们当中有两个人已经在森林中待了三十多年了!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