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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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谢不敏了!”李将军拱拱手后,就自去了。高崇文更是丢下一句“我还有它事,就不陪了”径直扬长而去。
摸着鼻子笑笑,崔破随郭小四向营门行去。
“郭大人真是好手段,这二十七人中竟然有三二之数都是被你一人抓住,如此人才,屈居一个不入流品的小小衙役,未免太屈才了些!你若是有意,转到我这州军中来如何?别的不敢说,这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我还是敢保的,入了流级,依郭捕头之才,它日成还真是无可限量,未知意下如何?”行至中途,崔破看着身边的郭小四含笑说道。
大唐官制分为九品三十阶,除此以外皆是流外小吏,不能称官。而未经科举正途,若想入流极是艰难,故这郭小四,虽十年来立功无数,也只做到一个不入流的捕快头,再想上得一步,便须经吏部亲批,他又是隶属地方文官辖下,不能因袭战阵“十二转”赏功之法晋升,心中也是郁闷的很,崔破这一番话正是说中郭小四心中隐痛,但与崔破相识日短,他素来为人谨慎,也就没有贸然答应,只回了一句:“容小人思量思量”
到了营门处,只见那一群委顿的回鹘人与个个身负数十斤重镣的囚犯分两堆站立。崔破快步走到那一群回鹘人身边,端详了一番后,强压怒意喝道:“我已吩咐了要好生照看,他们如今却是如此模样?郭小四,你好大的胆”
“大人息怒,他们并无大碍,只是麻药罢了,这些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若不如此,只怕牢中关押不住,大人要小心才是!”郭小四一边解释,一边从身边掏出一只菊青色小瓶递于崔破,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显然,他对这一群回鹘人很是忌惮。
闻知这些回鹘人无事,崔破放下心来,向那一群凶犯走去。
“郭头儿,这又是那个兔儿爷大人,长的如此俊美法,若是大爷……”一句未完,忽见刀光一闪,一颗大好头颅已是骨碌碌顺地滚出老远,脸上犹自带着凝固的淫笑。
崔破强忍住心头呕吐之意,慢条丝理的将手中染血的长刀插回身旁一个衙役的鞘中,绷住了脸上和气的笑意,轻轻说道:“既然来到军营,那本官可就是要按军法处置了,众位好汉!这就请进吧!”
他这银练似的一刀,只让营门内外顿时静寂无声,除了把守营门的士兵,其他人那里会想到这位如此清秀、儒雅的少年官员会是这等心狠手辣,瞅瞅那犹自滴着血的长刀和正龇牙咧嘴滚落地上的头颅,再看看那一张依然和煦微笑的脸,一阵寒意悄然升起,再无一人敢发片言。
“他竟然是个会家子!”郭小四心中暗道,脑海中犹自不忘那干净利落的一刀。下一刻,方才想起公事,为难的指着手中公文道:“崔大人,你看这?”
“此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公然袭击朝廷命官,罪在不赦!这名字嘛!就抹了吧!”崔破淡淡说道,伸手接过公文,签押完毕,只是这一句话让周围的气氛愈发凝重。
“郭头儿,还请早些做个决断,本官喜欢爽利人”见郭小四欲转身离去,崔破轻轻跟了一句。
将那一群心思茫茫的囚犯丢进三重铁栅铸就的小屋,崔破转身向另一间关押着一众回鹘的监室走去,这本是拘管触犯军法的士卒所用,本就不大,十几个人放进去,不免拥挤了些。
看着一群勉强或坐或卧的回鹘,崔破久久不言,脸上始终保持着那副与人无害的和煦笑容,直到为首的老年回鹘再也不能与他对视,方才蓦然发问道:“袄教”
见那几人猛然一愣,而后自然生出鄙夷之色,崔破方才悠然说道:“原来各位是明王的信徒!真是失敬了”
第十一章
那老年回鹘眼神猛的一缩,眼中警惕之意更浓,却仍然是一言不发。
“这麻药药力可是霸道的紧,若是拖的时间长了,只怕是诸位到时候想解也动不了了,老人家固然是无所谓,只是可惜了这几个少年,年纪轻轻的就要终老胡床了!”这一句轻言细语果然让回鹘众人一阵骚动,那老者的脸上也是遍布痛苦之色。
“你教原本出自于祆教,只是因为对教义的理解不同,即遭到祆教驱逐,被其大肆攻击,当日内乱之时,得以逃出者也不过数百人而已,这每一个人可都是宝贵的财富,那里经受得住这样糟蹋?至于你们的来意嘛!不要你们说,我也清楚,如今西域各国祆教大盛,那里会有你们容身之地,既然东来,无非是找个容身之所,更图传教罢了,那里还需要遮遮掩掩。”终于,崔破投出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他越说,老者越是惊骇,这些事情堪称机密,更是不久前才发生在千里之外,眼前这一个地方官员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心慌意乱之下,心中的防线顿告失守,脱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如何得知?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们些什么?”崔破的语声愈发的和煦。
……………………
“水,涤诗,给我打水来”崔破回到府中,刚刚进了内院便急声吩咐道。
往日应声即到的涤诗此次破天荒的久候不至,还是石榴远远听到,端过水来,诧异的看着自家公子一遍遍的洗濯双手,直似要将皮揭去一层一般。
“公子,你干什么?摸了不干净的东西吗?”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天天不小心,石榴又摆出了她的招牌动作,嘟起嘴说道。
“涤诗呢?”无法解释的崔破只能岔开话题,如此问道。
“你说小猴子,静风道爷拉了他习武呢!只见他一个跟头一个跟头的摔,好笑死了”石榴的咯咯大笑,将崔破初次杀人的心悸也是冲淡了不少。
他却不知,此时的定州军营中也有两拨因为他而心悸不已的人正在窃窃私语。
“格老子的,看不出,实在是看不出,这样一个酸秀才模样的人这般心狠法,一支花这龟儿子死的冤哪!”来自山南西道益州府的独行大盗杨猛操着一口浓重的蜀地口音说道。
“猛老大,你当年可是威震山南、剑南、黔中三道的人物,还会惧怕他一个小小的八品官?”身侧,干瘦、矮小的采花贼李渔说道
“个先人板板的,要是说拿刀砍人,我也不含糊他,老子杀的人比他是只多不少,只是杀了人还能笑成那个样子,老子就实在是不行了,那个笑哇!看的人发虚。你们看到来的时候外面挂的一排人头了嘛!牢头老杨悄悄告诉我,这都是他干的,一百多人哪!你们说咋个不吓人。一支花这龟儿子被他一刀剁了,还要背上个袭官的罪名,黑呀!还是当官的够黑!”杨猛深有感触的说道
他这一番话使一众难兄难弟脑海中都浮现出适才看到的长长两排即将风干的头颅,监室中更是一片沉默,良久之后,才有一人问道:“这个杀星到底把我们提来干什么?现在,我倒是真的有些怀念州中的监舍了,好歹能落一个心安。”
依然是沉默,心思沉重的各位兄弟又有谁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一个小小的讨论就此告以结束。
与此同时,仅与他们一墙之隔的监室中,也有同样的情形,只是回鹘人要比他们幸运的是,至少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反复的争执,说服,直到鸡啼三更时,方才有所定论。
………………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藐,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婆婆已经迎来此地,崔郎,这番你该不会再吟诵这听来让人心酸的曲词了吧!”崔破去母亲房中陪坐了一会儿后,与菁若同行而出时,被她这般调笑道。
崔破正欲答话,却听远远右侧花影下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声传来,技法娴熟,韵律绝美,更有一段哀怨的歌声合拍而歌,丝丝缕缕而来,二人凝神听去,却是一曲时下流行的《梦江南》:
悲落叶,叶落落当春。岁岁叶飞还有叶,年年人去更无人,红带泪新痕
悲落叶,叶落绝归期。纵使归来花满树,新枝不是旧时枝,目逐流水迟。
“哎!好一曲别有幽怨暗恨生的《梦江南》!好一个‘新枝不是旧时枝’的十一郎!为何天下总有如许苦命的女子?崔郎,你便过去看看弱衣妹妹吧!我先回房去了”一句说完,若有所思的菁若不待答话,当即先行而去。
纵使近来崔破心志愈发坚毅,听到这样一首哀怨的曲子,也难免心生怜意,目送阿若远去,折转身来,向那一团迷离的花影行去。
绕过那一树艳艳盛放的栀子花,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慵懒、落寞的身影,精致的琵琶斜斜依在花树之上,而她的主人却用修长、白皙的纤指执着两茎细草正口中默念有词,原来,她却是在行“斗草”之戏,只是不知,她这般求告、占卜,究竟是为什么不得开解的难题?
许是在此地已经呆的太久,她的衣衫、发角都是染上了层层栀子花迷离的异香,引来只只五色斑斓的花蝶双双对对绕体而飞,说不尽的缠绵,又是说不尽的哀婉。
静静的呆了良久,弱衣终究没有转过身来,崔破也终究没有再上前一步,当他轻轻缓步离去的刹那,一滴反射出太阳光辉的眼泪,晶莹的自弱衣面庞滑落,轻轻的打在手中的斗草上……
……………………
第二日,得到回鹘老者肯定答复的崔破欢喜的着人回府唤过涤诗,命他将这二十余人一并带至城外别业安置,其中,更将两个带伤的回鹘少年带至本府照顾,不允相见。
“公子,你要这些异族人干吗?”涤诗惊诧问道
看着涤诗那摔的熊猫也似的脸,崔破强忍住笑意说道:“那里有这么多话?这些人将来会有大用的,你去外城别业找老郭的儿子,将他们都给安置好了,千万不要出了差池才是。”
看着满脸疑惑的涤诗带着两队士兵领命而去,崔破看了关押重犯的囚室一眼,却是没有进去,转身施施然向中军营房而去。
门口那一面硕大的聚将鼓,室内两边一字排开的木椅,使这整洁肃穆的中军营房看来颇有几分萧杀之气,崔破缓步行至帅案前坐定,抚摩着身前一面面黑黝黝的乌木令牌,心中自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正在他这般神思揣飞之时,高崇文领着一个相貌朴实、憨厚的农人自门外而入。
进的营房,不待崔破发问,高崇文对那农人说道:“这位就是参军大人,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要仔细些!”平日里待人总是冷冷的他,今日却是异常的和蔼。
“啪!”的一声,那农人行了一个军礼后,开言说道:“小的本是前州军辖下第二军府三团二旅军士周樵,前日领了钱粮后退籍还家,昨晚发现一些异常,特来向大人禀报”
“噢!你是州军老兵,且一边坐下讲”崔破温言说道
见眼前传的沸沸扬扬的杀星如此和颜悦色,周樵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思,挂着椅角坐了后,开口说道:“前日回家之后,家中亲友都来庆贺,昨晚也就陪客多吃了几杯,半夜时分渴醒过来后,小的也就起身找水,喝完,正要回去接着睡,却听门外村中狗叫的厉害,就跑出去看看,却看到了姑射山天王寨的二寨主领着几个人从村中穿过,为他们带路的是柯老虎家的三管家。此事蹊跷,前几天大人又杀了三家许多军士,为感念大人放我回家的恩情,小人特地前来禀告”
“哦!你家住那里?”崔破惊问道
“小人家住北面离城四十里地的平水村,村子前面就是平水河,柯老虎家也在这里,只是他们人多,附近的七八个村子也都是柯家族人。”周樵小心答道
“好!好,你有这份心,不愧是州军中的老弟兄,下去领一贯赏钱,好好回家侍奉父母去吧!”沉吟半晌,崔破如此说道。
待周樵离去之后,崔破与面色凝重的高崇文对望一眼后道:“崇文兄,走,随我见李将军去”
找到正在校场操练手下士卒的李将军,崔破将他一把拉过,面带笑意说道:“大大的生意来了,此番少不得又要仰仗李将军了”当下,将适才之事一一分说。
“情报,我要关于这天王寨中最详细的情报”听崔破说完,小李将军简短言道。
“这事交给我,将军就等着再显神威吧!”一句话说完,崔破告辞离去,出营策马向长史府行去。
从长史府中出来时,崔破握着手中的调转令,至州府捕房径直找到捕头郭小四,将手中的公文往他手上一拍道:“郭头儿,跟我走吧!”
“大人,这……玩笑可是开大了吧!”郭小四一愣,看过手中文书后说道。
“放肆!这白纸黑字的州府公文岂是儿戏,即刻起,你已是隶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