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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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破本也知道自东汉明帝佛法初传入中国,儒、释、道三家即斗争不断,尤其是北朝之时魏太武帝一道诏令:”一切佛法胡经,尽皆烧毁;沙门无论老幼,悉数活埋”造就了无数佛寺的断壁残垣及数十万僧人的累累白骨。仅仅是百余年后,元气尚未恢复的佛教又遭北周武帝的再次灭佛,毁塔烧经不可尽数,抄没佛寺四万余座,逼令还俗百余万人。而这两次历史著名的法难后面都闪动着儒、道的影子。魏太武帝奉天师道寇谦之为师;而北周武帝灭佛后即奉儒学为正宗。这中间的关联已不言自明。有唐一朝,虽曰儒、释、道三教并举,但是从唐初的高祖、太宗崇道抑佛,到则天武后的大肆佞佛,打压道教。再到玄宗继位后的重立道教,这其中斗争之激烈、手段之残忍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而这傅弈的不过是历史的延续而已。,只是不曾想到儒家正统的崔氏对佛教竟是如此的恨之入骨。嗟叹之间,只听得耳边传来阵阵崔烨的诵书之声
“妖胡渐入而滋胜,太半杂,缙绅门里,翻受秃丁邪戒;儒士学中,倒说妖胡浪语。兼复广置伽蓝,壮丽非一。劳用工匠,独坐胡泥。撞华夏之洪钟,集蕃僧之伪众,动淳民之耳目,索营私之货贿……”不一时已将此文背诵完毕,竟是无漏一字。崔破心中大大佩服。只是崔烨心中惊骇,声音不免打颤,将一篇美文念的磕磕巴巴,不免美中不足。
“噢!你记的倒是还挺清楚,,那为何还不明白那妖胡的荒谬之处。反而明知故犯,沉迷愈深。逆子,今日我虽欲饶你,但家法须饶你不得”说道此处,崔知礼已是声色俱厉“崔知信,你掌管族中家法,这逆子所犯之事该如何处置?”
崔知信是一个面目黧黑、年龄在四旬许的偏瘦中年,闻声站了起来,瞟了一眼崔烨,也只能微叹一声道;”依家法,事胡神者,初犯禁足一年,鞭笞五十;如有再犯,逐出宗族,永不放还”
“既如此,那就执行吧!其余人等当戒之,凡有敢事胡神者,当以此例”
崔知信挥挥手,厅中一旁走出两个手拿长鞭的汉子,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长鞭油浸的深了,竟呈乌黑之色。将那犹在发傻的崔烨一把摁倒,只听”啪、啪”声响,行起家法来
这时,女眷堆中传出一声”阿母”的叫喊,原来是崔烨的生母看到儿子受如此折辱刑法,一边怒其夫心狠,一边又心疼儿子体弱受不得如此鞭打,激怒攻心之下昏厥过去。崔知礼不为所动,略一招手进来了两个婆子将她扶了出去另行安置。
可怜这崔烨身为族长之子,虽平日不为其父所喜,却也是在福窝中长大,那里受过如此毒打。他原本体弱,今日又受了惊吓,前二十鞭还能嘶叫呻吟,待计数到三十时竟已是再无声息,直如死了一般。
崔破眼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用私刑,原已觉得不该,只是虑及自己身份,不宜强行拦阻,眼见崔烨已是奄奄一息,而鞭打依然如故,如此下去,岂不要活活打死了,情急之下,再也按捺不下,冲上前去,抓住那尤自挥舞的长鞭,大叫一声:”住手”
随着他的一声叫喊,厅中几百道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崔知礼及众人见抓住刑鞭叫停的是一个身穿粗布儒服的少年,仪容俊朗。虽穿着简素,却别有一番气度众人不觉眼前一亮,竟自寻思这是那一房的少年,如此好风姿。有知道的自然忍不住买弄一番,只是心下暗自纳闷:”为何月余不见,此人竟然判若云泥
小思容站在最后一排的队列之中,听到身后的嫂子、婶子们议论崔破目若朗星、鼻若悬胆,真真是一个风流人物。不知道为何又想起了那日桃花树下白衣少年抚弄自己小辫儿的那一只手,只觉一阵脸红,不由得害羞起来。要待不想,却又那里能够?只觉得厅中站立的少年全身上下散发出道道光芒,亮亮的灼人的眼。她心中这般胡思乱想,竟将对崔烨表哥的担心放在了一旁。
崔知礼此时心中也自纳闷不已:”族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少年,而自己毫无印象”口中却道:”你是那房子弟,竟敢阻拦实施家法,你可知此事的后果吗?”
“晚辈崔破,家祖无波公,亡于安史乱中。先父讳知廉,亦不幸亡故。多年来多承族中照顾,我母子始能苟全性命于乱世,家母及崔破均心存感激,不敢一刻或忘。今日小子斗胆冲撞族中执法,非是狂妄不知轻重,实是有一点浅见,不吐不快。望族长赐准”
原来是五叔一脉,果然是家传风仪”崔知礼心下思量,开口道:”讲”
“烨表兄在家中的情形,晚辈不知,不敢妄加置评,但观他在族学之中,尊敬师长,爱护年幼弟妹,实在是大有兄长之风。以此观之,烨表兄断然不是那忤逆之人,又怎会不孝;再者,自那胡妖邪教传入我华夏以来,向以妖经邪法蛊惑世人,数百年来,上当者不知凡己,其欺诈手段之高由此可知。闻听族长所言’念佛三昧、十念相续’诸情状更知蛊惑表哥者必是那胡教之净土宗一支”他此言一出引来一片侧目,可急坏了一边的思容:”哎呀!表哥这不是把自己绕了进去吗?”
崔破一时口快,话方出口已察觉不对,所幸他素有急智,话锋一转接道:”当日也有那妖僧假借化缘为名,前来蛊惑家人,晚辈虽未受其蛊惑,但也不免心动。这胡教净土宗实是邪中之邪,混不似那天台、华严诸宗还讲究个持戒修行。说什么念佛三昧,死后即可入西天佛土,更说父母诵经念佛者可保子女平安康顺,而子女如此则可保其父母身键寿永。虽然是一派胡言却也欺骗的许多性情纯孝之人。甚至许多当世大儒亦受蛊惑。”他这一番话说的厅中不少人点头称是。净土一宗确是中唐初年开始传教、发展、兴盛的。想来崔氏族中必然有人遇到过这类情况。崔破一见如此,心下暗念:”有门!”口中更是乘胜追击
“必是那妖僧见烨表兄至孝良善加以欺骗、引诱方才使之沉迷其中。如此看来烨表兄虽然其错可恶,但是其情可悯,望族长及众长辈顾念之。再则我崔氏先祖当年订立这族规时必是怀着菩萨心肠,不外乎’治病救人’四字。崔烨表兄体弱,现已受刑三十,虽惩戒之数不足,但其意已显,且于我等后辈诸多警戒,再打下去,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岂非与先祖之意相违,请族长、诸长辈明察。如若害怕令行不禁,族规废弛,崔破自小体壮愿兄罚弟代,领了这剩余的责罚”此言说罢,解了外衫,躬身跪了,静候裁决。
第六章 扬声
他这一番话语、动作惹来厅中颇多议论。啧啧称赞者有之,暗骂他邀功买好者有之,但是当此之时,再无一人会说他是”绣花枕头”
崔知礼原非冷血,只是身为一族之长,实在循不得这私情,见到亲生子受此责罚已经人事不知,虽心如刀割,也只能作出一幅刚强模样。现在见到这粗衣少年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架了偌大一个梯子在自己面前,心早已动了,只拿眼朝其他几位兄弟看去。大家族中长大的子弟,那里会不识他这眼色是什么意思,何况这顺水人情谁不想做,正待起身,早有那掌管族规的崔守信站了起来,引得众人都向他看去
“崔破贤侄所言及是,族规之设原为惩戒之意,决不是为了打杀。烨侄年幼受那妖僧蛊惑尽是有的,但要说忤逆不免太过。更可喜的是崔破年龄虽小但是一番话说的有理有节,小一辈之间相亲相爱,实是我崔氏兴旺之兆呀!族长平日克己甚严众亲族都是深知的,今日还请法外容情,就此揭过了吧!”他这一番话说的众兄弟心下鄙视不已,嘴中也只能连连称是。
崔知礼此时也即顺势收蓬:”逆子,今日有你表兄弟及叔伯为你求情,且饶了你,如有再犯,定不轻饶”说完挥挥手,进来两个家丁将他扶下救治不提。
此时那崔知礼转过身来,先示意知信坐了,方面无表情的说道:”以后不得如此放肆,擅自阻挠族中执法大事,你且起身,马上就要考校了,好自为之吧!”崔破谨声应是,穿了衣服自回队列站定了。
随后,便由崔知节宣布大校开始。这种大校历来都有成规,女子及十岁以下男童只需背诵,;男子未满十四岁者还需加试、。而十四岁以上男子则重在及诗歌一首。方多采帖经形式此语一出,崔破心下惴惴。
崔氏百年世家,所婚嫁者皆为书香门第,族中无论男女皆能知书,。由于参加大校的人数太多,于是自有各房中人走出,于自己的至亲回避了,一人选择二三人检背诸经,一时之间,厅中朗朗书声,好不清脆。这些少年子弟自八岁入学,终日念诵的即是这几部经书,,又经年年大校,早已烂熟,也不怯阵,只如学堂之中老师检验一般,闭目摇头晃脑的诵将出来。崔破原本惊吓莫名,只恐自己不济。那知一听身旁人开言,心中的经文字句只如泉水发源般汩汩的流将出来,纵然略有含糊转折之处,得身边人提示,一时也就豁然开朗。虽然远远说不上最好,却总算顺利过关。
族中之人经历这事多了,自然知道所谓大校,诸经是难不住人的,最重者原是那一个诗歌的加试而已,这是未来科举的晴雨表。只多半个时辰,经文考校已经结束。崔骥及思容表现俱是优异,崔知礼少不得劝勉一番,各自发了奖品让他们退下。
众人退下之后,厅中只剩下十几个年满十四岁的少年,一种家丁们搬进一些条案及文房四宝之物。崔破及众少年研开浓墨静候族长出题。
“清明时节,万物萌绿。最是一片美景,尔等就以春日一景赋诗吧!这原是旧题,历来名篇极多然欲出新意也极难,就看尔等诗才了,柱香为限,开始吧!”
于是众少年埋头苦思者有之,吟咏试韵者有之。崔破心中一动,诸多咏春的名篇翻涌而出,却多不应景。心下郁闷,长舒一口气,抬起头来环厅中一扫,但见人群中母亲正对着自己微微而笑,目光中充满了慈爱及信任,崔破也一笑回之,眼神瞥处,但见母亲身后的窗户中正有一株柳树刚刚长出嫩绿的新叶,临风摇曳。婀娜多姿。心有所感,暗道一声:”有了”,不觉一丝笑容溢出嘴角
思容退场前得舅舅夸奖,心中大石落下。待得站定时看到厅中那一袭粗布儒服,不由的是又喜又优。喜的是今日崔破挺身而出救下了最疼爱自己的二表哥,而且表现极好很得长辈赏识,只是他那一份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勇气已是让自己心折;忧的是这位表哥原本才学极是不堪,虽则这月余以来甚是勤力,人也与往日大不相同,只恐时日太短,难有大的进境。这又是他第一次参加诗歌考校,若是写的差了,不免前面的光彩也要黯淡几分这一喜一忧之下,眼前的白衣少年也是扎根心中,再也拔不出来了。
崔破却不知有人替自己担着这样的心思,心中已有定计,见左右之人皆在吟咏,然香刚过其半,也不急动笔,低头做苦思模样,只待柱香将尽时,方才动笔。他这一番做作,可将思容吓的不轻心中暗想到:”看来崔破表哥是要输的了,他平日也没有朋友,待会儿过后,也只有我去劝劝他,我要告诉他,今日他在厅中替崔烨表哥开解时,实在是我心目中最大的英雄,只是…只是若要晚走该怎样跟舅舅说呢?”
燃香已尽,众人缴了诗文,静候点评,点评之法是找一个声音洪亮的家丁当众念出,厅中诸人都是知书的,好坏优劣自然一听便知。
崔知节心下也是惴惴,崔凌、崔破等人是他带的第一批学生,今日参加大校,若是太差,自己的脸上实在无光。等听到前面几首诗时,心中一定,入耳之诗虽然用韵倒也工整,却也太过平常,无非春花春柳,要么咏之无物,写景平庸;要么强自伤春,贻笑方家,便有的两首略好的,也当不得优秀。,看来今日之魁首要属崔凌了,此子虽然年幼但诗才实是诸子之冠冕。,不由的心中期待起来。
等到前面的品评完毕,那家丁手中唯余二张,及至咏出崔凌所作,崔知节微微一楞,不免一丝失望。此作虽然用了险韵,但内容、用字实在一般,比之前面胜不过多少去。:”看来还是太小,没见过大场面,不免怯阵了。崔知节心下暗暗叹息。
至此厅中众人心中的期待已经用尽,都自顾自与身侧诸人议论品评起来,待听到家丁报出最后一首诗名”咏柳”时,厅中更是哄然一片。女眷堆中,素油快嘴之称的崔王氏自与旁侧说道:”这已是今日的第八首”咏柳了,我敢打赌,与前面一般离不得’美人婀娜,折柳离愁’八字。旁侧之人虽觉得她说的刻薄,但有众多先例在前,也不好反驳于她。
“碧玉妆成一树高”等家丁高声咏出第一句,崔王氏叹道:”除一个’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