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1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下启春州、上接潮州之余绪,南海在广州城外形成了一个“几”字形的凸入,两岸陆地夹持着一汪碧蓝的海水,遂使岭南首府所在成为了一个最能躲避风浪的天然良港,而此时这港口之中,赫然是千帆竞立,雄壮异常。抛开前面那艘艘挂有蓝白相间“天方”旗的大食商船不算,近岸处最耀眼的当数那一溜并列的二十二艘镞新万六石远洋海船,高大的船身、坚厚的船体、亮灼的漆色,当然,最为振奋人心的还是每支主桅杆上那两面烈烈拂动不休的巨旗,一旗是以大红为底,这片耀眼的血红,愈发衬的那一金漆篆书的“唐”字是如此的夺人眼目!在这主旗之下,更有一面绣有枪盾两样物事的副旗乘着海风展动不休。这火暴的气氛,这极其震撼力的巨大船舶,再应和着那烈烈展扬的旗,纵是罗仪这般的冷脸儿,心下也忍不住泛起一阵莫名的激动。
“你看、你看,正中间船尾处的那个白衣汉子!那就是咱家大毛他爹,这天杀的,今天穿上这一身还真是好看!”,罗仪身侧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牵着孩儿的二十余岁健妇第四次说出同样一句话来,而她手中所携的幼儿也不断的以手指着那船,奶声奶气的声声唤着“爹爹”。
随着十二面巨鼓一声擂响,各支船舶上精神饱满的水手们当即应声下船,挺胸凸肚的排成一列,等待检阅送行。
隆隆雄壮的巨鼓声中,广州刺使崔破亲自导引着须发花白的岭南经略使第五琦大人,并岭南道武事总管护军李将军一体来到。在三人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后,鼓声方歇,在万众齐声的欢呼中,老而弥坚的第五琦大人率先上前来了一段华彩美章的祷文后,便令赐酒;而在他之后的护军将军却全然是另一种风格,只见他上得台来,径直擎出一寒光四溢的匕首,割血直入瓮中,待血、酒交融之后,方才宏声道“我岭南汉子傍海而生,是好男儿也自当奋击远洋,博他个富贵荣华!赐酒!”,一时间,这简明刚烈的作风又引来一片连天彩声。
众目睽睽之下,第三位的崔使君却是下得台来,俯身拈起一把浮土,复上行细细撒入那第三尊酒瓮中后,方才一声朗吟道:“‘宁思故国一两土,莫恋他乡万两金!’众好汉,我广州合城父老等着你们回来!赐酒!”
三盏酒尽,高台上的崔破赫然掷出手中海碗,暴喝一声道:“擂鼓,起航!!!”
第二十章(上)
秋风起渭水,落叶满长安。
金秋十月,岭南道广州固然仍是一片盎然绿意,而千里之隔的京畿皇城却早已是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衰瑟景象。
何处是归程,长亭连短亭。
在这个深秋的早晨,长安城外、灞桥之畔的十里长亭处,却有数个着朱披紫的当朝权贵正于此地等候一位远来的行人,他们这轩昂的气势、铺排的阵仗也使许多行客惊异的同时,不断诧异低问:“除皇亲国戚之外,本朝尚有何人能得政事堂三相并六部尚书冒霜亲迎?”
“老薛,你那探子不会错吧!卢杞真是今早就到?别让我等空等一场才是!”,长亭之内,礼部尚书杨炎边吁气呵手,边面露不豫之色道。
“他的行踪是皇上亲自掌握的,每日都有回报,定然是不会错的了,你杨礼部我虽不惧,莫非还敢跟三位相公玩笑不成?”,传闻沸沸扬扬的都说要入相,却被这样一个人物给搅了,薛尚书岂能不知杨炎心中的愤懑,是以对他这把无名火倒是并不介意,只笑意晏晏的回说道。
闻听这句玩笑话,端坐石几上的崔佑甫面色丝毫不为所动,纵然是在这枯坐等人之时,他依然是挺腰如松、气度沉凝。身居枢要之地、入相几近三载时光,这位奉儒守官之家出身的当朝宰辅,那一份养气功夫是愈发的精进了。
与他对坐的刘晏刘相公却似是没有听到这话一般,手中犹自捧着叠厚厚的公文,一目三行的审阅,不时自身前的石几上取过笔墨落笔批复,也不过柱香地时光,这公文已是愈来愈少。而他这般“工作狂”的模样想来众人早已是知之甚深。是以也并无人讶异。
而在二人上首处的首辅常衮,更是如同睡着了一般的闭着眼睛,也不知薛尚书这句话他到底听清楚了没有。两年光阴,这位权倾天下的政事中枢再没有了半分昔日阴鸷果决的模样。普通的衣饰、一夜染霜地花白须发,满脸深深地褶纹、时时微闭的眼眸,这一切都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终生怀才不遇的乡野老塾师,配合着形貌的变化。这两岁之中。首辅大人的行事也直有天翻地覆之变,从以前的处处揽权到现在万事“好好”两字,这巨大的变化曾引起京中各部司官员种种不同的揣测,最终都因为查无实据而偃旗息鼓,也正是这种变化,使他虽仍有“首辅”之名,却再不得百官敬重,人人都将他视作个庙里的老爷一般,虽然名头吓人,却终究是管不了事的。
至于其他四个几个散坐着地各部尚书。虽闻言想笑,却终究还是顾忌上官在此,尤其崔相又是个最重“大臣之体”的,是以也便强行按下。
“他卢杞不过是一地主官,那里就值得动这般大阵仗来迎……”。一个探头了望之间,见灞陵桥侧依然并无人迹,不耐深秋风寒、心下又是百不乐意的杨炎垛脚抱怨道。
“这是皇上的意思,公南,不得妄言!”,还不待杨礼部一句话说完,早为崔佑甫截住话头道:“方今,陛下有贞观之志。我等今日往迎卢大人,亦有为天下表率,申明朝廷求贤若渴、尊纳人才之意:再则,卢大人之先祖怀慎公、先考弈公皆是一代人杰,只此二公面上,我等迎迎也是应当。况且更有一份同僚情分在?公南还需少安毋躁才是!”寥寥数语间,崔中书已是点出这三层意思,宰相气量,确也非凡。
“来了,来了,卢大人到了!”,随着一个家丁的通报,众人各自起身出亭,往桥侧而去。
“噢!这名满天下地卢大人怎么这生丑法!还好是据门萌得官,否则,只怕是连吏部关试也过不去。”,看着那悠悠自灞桥而过的两骑瘦马蹇驴,素来气量并不宽广的杨炎还是忍不住小声鄙视了一句。
若只论形貌,这跨着一骑瘦马的卢杞,实在是对不起他那响彻天下的名头,瘦小的身个儿、局促的五官,让人看来实在是太不顺眼,这便也还罢了,更不该他那脸上有大块的靛蓝胎记,为他整个面容散蒙上了一层诡异地幽蓝,望之愈发丑陋不堪。唐人选官科试过后,更有吏部“关试”的二次诠选,而这吏部关试“身、言、书、判”四项,第一讲究的便是个“身”字,即入选者需是仪表堂堂。如此替天子恩抚一方时,方不会坠了朝廷威仪。直这卢杞相貌,若非得官恩萌,恐终唐一世也难有出头之日。今日前来迎候之人,多是仪表堂堂,杨炎更是天下知名的“美男子”,加之心结多有,难怪要瞧不上这丑形恶相的卢大人,不过适才他那一番话语,却也不为虚妄。
“凤翔卢杞拜见诸位大人!”,因旧官已除,而新职未拜,是以这卢大人下马见礼时,便以籍贯自称,只是这等称呼听在杨大人耳中,未免觉得此人乃是以家世炫耀了。
扭头微微一瞥,见常衮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意思,刘晏遂哈哈一笑,上前虚扶道:“凤翔卢家诗书名世、忠义传家,大人更是深孚人望十余载,清名达于天听,今日得见,幸甚何哉!来来来,我为大人引见诸位同僚。”
众人见礼中,这卢杞竟也是个崖岸自高地主儿,与这些当朝得令人物相见,他也是并无半句寒暄,仅直拱手行谒见礼而已,见他这番自恃模样,杨炎愈发不惯,见礼时不免更是一副腰也不弯的冰冷模样,换回卢杞一个幽深的目光。
“深秋风寒,仆等略备得数盏温酒……”,见礼毕,还不待刘晏将邀饮接风的话语说完,早听卢杞接上道:“多谢刘相并众人大人好意,只是某茹素多年,久不食荤酒,难免辜负诸位大人好意了。今日相迎之恩不敢或忘,他日必当谒府拜谢,现时,某需先往内宫叩谢陛下圣恩,少陪了!”一句话毕,此人赫然又是一礼后,便转身牵马往向长安而去,将一干重臣们丢在身后面面相觑。
“这厮……”,见此情状,杨炎就欲说话,却为崔佑甫一个眼色阻止,几人相视一个苦笑后,遂也嘱人收拾了,回城而去。
第二十章(下)
长安大明宫栖凤阁
此时的大唐天子李适正斜斜依在身后榻上,一本本的翻阅着身前几案上那堆积成厚厚的奏章。登基三年,垂治天下的李适少了许多尖诮的刻薄,更多了几分含而不露的威严。
“好个崔破,这两本折子来得倒是古怪,应物,你可都看过吗?”,看过两本自岭南道广州送呈的奏章,李适眉头一皱,随即坐直了身子向阁中侍奉的新任翰林承旨韦应物道。
“回陛下,奏章都是经政事堂纳入,未得大家允准,小臣不敢擅自翻阅”,闻言,韦应物放下手中纸笔,起身恭谨答道。
“噢!这朕倒是忘了!如今卿家既是司职翰林承旨,此后朕准你借阅往来奏章,也免得一旦拟旨时,不明白诸事的来往关节,只是这记档之事定要做好才是”,伸出手指轻轻拍了拍发酸的额头,李适温言间将手中的那两本奏章递过。
“启奏陛下,卢杞已奉旨抵京,现在大明宫前侯见……”,正当李适稍稍休憩后,欲待说话之时,却见一个小黄门轻手轻脚的走进阁子,伏地奏道。
“噢!卢杞到了,快宣!”,闻奏,李适面上露出一丝欣喜,当即吩咐道,随即,他便也起身,望阁门处相迎,韦翰林见状,岂能再得安坐,忙也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躬立于天子之后。
“臣凤翔卢杞叩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是远远地,那一溜小碎步前行的卢杞见天子亲于阁前相迎,当即就地伏身拜倒礼诵道。
见状,李适哈哈一笑后,缓步直下御阶,近前做势虚扶道:“爱卿平身,此来关山万里,卿家一路辛苦了。凤翔卢家世代忠义。更有令考弈公。实国之股肱臣也,不幸一朝陨于安贼手中,朕当日尚在东宫,闻其高圣大行,也尝为之涕泣三小不思饮食。幸天佑忠良,今有爱卿足以承继家风。幸甚,幸甚哪!”
那卢杞闻天子提及亡父,刚刚站起的身子当即一侧,肃立而听,及至李适这番话说完,他已是身子巍巍抖颤的重新拜倒于地,涕泣言道:“得陛下一言相赞,先父诚然是死得其所,臣代我凤翔卢氏一脉。叩谢陛下天恩!”。
见他如此,李适也是有些许动情,免不得又再出语温言抚慰一番,随后方才入阁赐茶命座。
也正是这一番耽搁,那随后而行的崔佑甫等人也一并到达,径直入得栖凤阁而来。
“卿家身居一地主官。却有兼及他州之心,朕取的就是你这一片兼及天下的公心,此来路遥,卿家先自回府休憩几日后,便到省视事吧!”,见三相等人入阁,李适挥手示意赐坐,边续向卢杞道。
“臣家世受国恩,此番陛下不以臣卑鄙,而授职东台,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卢杞满脸都是惶恐之色的伏地恭谨答道。
“人还没入相,这说的话可真就是个相公口吻了!”,见到卢杞这番做派,旁侧后边坐定地礼部尚书杨炎一个冷笑后,低声自语了一句,这话却为身侧地韦应物听见,他也只能一个无言苦笑,心下叹道:“卢杞入京,这朝廷之中,注定是要风波再起了。”
“刘相,崔破送京的折子你们可都看过了,对其所奏之事,政事堂是何章程?”,挥手示意卢杞重新落座后,李适微微含笑,扭头向刘晏问道。
“九月间,海关寺解得海税三百八十万贯已经漕运到库,至于崔刺史所言的组建水师请银一事,现时朝廷恐是无力负担,至于这水师的统兵人选,还请陛下乾纲独断才是!”,言至此处,这刘晏忍不住一笑道:“解往京师不过三百八十万贯,张口要钱却是六百万,这个崔刺使还真是会做生意,只是,他也太过于性急了些!”
刘晏这一句玩笑却是引得众人会心一笑,当日,漕运解款刚至,第二日崔破的请银折子随后就到,直让这刘相公看的苦笑不已,在政事堂中连连感叹广州的钱实在是烫手的紧。
见卢杞陛见之后并未请退,李适嘱韦应物将两本奏章转递其阅看,边也抿嘴开言道:“说起来,崔卿家倒实是不负‘能吏’二字,自其当日离京,至今不过短短两载时光,不动地方两税,他竟是真能自海中取利,为朝廷平添了这一项常税,实在是殊为难得。只是他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