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游大唐之贞元记事-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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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今天冠礼的主人公翰林承旨崔大人正由郭暧陪伴,立于府门两侧迎侯正络绎不绝赶来的嘉客,忙里偷闲之间,崔破见为老不尊的驸马都尉一直盯着自己窃笑,除了狠狠瞅上他一眼外,也只能无奈地苦笑不已。
说起来。崔破身上的这一身衣衫实在是今日府门处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菁若原为他准备的礼服,在族长崔知礼昨日抵达阅看后,一声令下全然废弃不用,而是自顾自搬出《礼记》,令人连夜赶制了这三身新衫及顶冠。
博陵及清河崔氏号为当世世家第一,素来打的招牌便是礼仪传家,于这冠礼之事上如何肯有半点马虎以至惹人笑话?是以这些衣衫皆是严格的复原上古周朝仪制,时隔千年,这些烦琐不堪的礼服自然与尚简约大气的唐人服饰差异良多,也就难怪驸马都尉郭暧会忍不住地一再窃笑不已。
“十一郎。今日个儿这阵仗可不是一般的大!整整个多时辰了。见礼、寒暄可是一下都没歇着,嘿!我这脸现在都酸麻的不会动了,无论如何。你得好好补偿才是。”随着吉时将近,客人也是渐渐稀少,郭暧趁此时机一边揉着面庞、手腕,一边抱怨说道。
“谁让驸马爷四海通吃,人缘好!”崔破同样活动着全身,边一句调笑着给顶了回去道:“再说,今日个儿这些人是冲着谁来的,你还能不知?要是老爷子提前放句话说不来,这人立马就得减下一半儿去!”
“就今年三月间,老五家的小兔崽子大婚。老爷子也只是写了个条幅过去,那象这次,久不出府的人了,还来参加你这毛孩子的冠礼!说起来,老爷子对你还真是别样关爱。哎!趁现在清净,好生说说,当日你离京往晋州上任时,老爷子给你的锦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好宝贝?”似在玩笑之间,郭驸马问出了这个早已疑惑已久的问题。
“既不是黄金珠玉、也不是房产地契。至于到底是什么吗?这得问你那好侄女儿去,老爷子可是有交代不让多嘴的。”随口打了个哈哈后,崔破续问道:“你这驸马爷可是京中有数地富翁,难得会向我这穷翰林开口,说吧!看中什么了,只要我能给,总不让你失望就是。”
闻听是老爷子有话交代,郭暧也再不追问,微微一笑后,这个素来不拘小节的人物道:“我知道轻歌曼舞楼中你留得还有雅阁,不说多,给我三个就成!否则这天天的还真是支应不过来。”
“哎,祝老大人……您也来了,这让晚生如何敢当,蓬筚生辉、真是蓬璧生辉呀!涤诗,还不扶王老大人进府,小心侍侯着!”见礼寒暄地将太仆寺卿正祝老大人礼送入府后,崔破扭过头来道:“三个!驸马爷您干脆直接杀了我得了!宫里面也只给留了四个阁子,您这一张口就是仨,还让不让我活了,再说,楼里早就给了公主二位专用阁子,这都尉也好意思开口!一个,最多一个!多了没有!”因素知郭暧脾性,是以崔大人与他说话也就少了许多顾忌,难得用这样一副腔调半真半假的玩笑说话,倒也很是轻松惬意。
一边迎候着断断续续后来的宾客,一边调侃着讨价还价,最终以两个阁位成交。因轻歌曼舞楼歌舞词三绝,于其间表演的又都是宫中梨园教坊、翰林供奉这等顶尖级人物,再加上天子赐匾,这重重光环叠加,直使这一新近跃起的长安名楼身价倍增,偏偏那些雅阁太少,又被崔破定人派出,是以愈发成为身份的象征,现如今,能否坐在楼中雅阁里听歌观舞,已经成为长安人衡量身份地位的重要标准。据说,就连楼中那些散坐,也已经有愈来愈多的人开始申请“长包”以免紧急宴客时,摊不上位次。
说说笑笑间,离吉时已是仅只半个时辰,崔破与郭暧招呼了一声后,当即转身入内直奔后院,在伯父崔知礼的亲自指导下,脱下身上适才的迎宾礼服。复又换上一套有白鹿皮所制顶冠的服饰,外出见客。
因来客太多,崔破只匆匆一番周遍见礼,也是化掉了许多时光。当下更不敢有半分耽搁,再回后院,一边抱怨着:“行个冠礼怎么跟走时装秀一样。”一边再次换装,直到这一身玄麻礼服上身。崔大人方才重重吁出一口气去,心下道“总算不用再换了!”
周人行冠礼,讲究的是“三加弥尊,逾其志也!”,是以礼仪之间需三次更换不同颜色和材质的顶冠,与之配套的也自然有三套不同的礼服,只是换上这第三套服饰后,却是不予带冠,而是有书童涤诗捧了,紧随着崔知礼往正堂设立香案处行去。
黑发飘飘地崔破来到正堂。先拜天地、再面北拜过君王。复又三拜列位先祖后,方才端坐堂中胡凳,任由手持剃刀的崔知礼为其去掉额间、面上及颈后茸发。待这最后一刀落定。只听入门处蓦然响起九响静殿鞭声,随即便是一声尖利的唱礼声:“皇帝陛下到!文武百官并一应人等拜迎!”
一声唱礼刚毕,在满堂宾客山崩海啸般的万岁声中,便装九龙常服打扮地天子李适虚扶着须发皆白的郭老令公缓缓入内。
扶定汾阳王坐定之后,李适方才哈哈一笑道:“众卿平身!今日朕也是同来观礼的,众卿无须拘礼。”
众人重新落座,案上燃香亦尽,直见那礼部专任赞礼官悠长平和的朗声唱礼道:“吉时已到,行冠礼!”
众目睽睽之下,一身玄色古服打扮地崔知礼缓缓上前。
先拈香三拜,口中长吟出一串骈四骊六的文字后,方才沉步行至拜伏于地的崔破身后,缓缓将他那披散的黑发挽起,随后为之带上涤诗手捧托盘中的远游冠。
随后,崔破复又重拜天地、君王、及列祖牌位,再拜过伯父崔知礼及满眼盈泪的母亲崔卢氏后,方才更向众宾客拱手为礼,而一应来宾除天子及诸位长辈外。也皆是起身拱手对礼,至此,于礼仪之上,早已是五品官职的翰林承旨大人方才正式“成人”。
冠礼之后,当请观礼宾客中名望最尊者为行礼人赐字,这满堂宾客更有何人能更尊于天子陛下?李适虽一再谦让郭老令公,但是素重进退之道的太尉大人又岂会如此僭越?
古人取字当与其名之用字有相关或相反之意,当日崔破生时,正值安史乱中,其父因感于刀兵四起、山河破碎,遂为其取名为“破”李适既决定前来观礼之时,便早已思量的妥当,推让一番后,微微一笑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崔卿家这字就取‘复立’二字如何?”
“崔破崔复立,好字啊!真是好字,陛下真不愧有魁星天子之名,实至名归,端的是实至名归!”皇帝金口一开,满堂自然是啧啧称赞不绝,崔破也是再拜谢过,至此,崔复立大人的加冠之礼才算正式结束。
随后,自然是诸般水陆珍馐如流水般奉上,而轻歌曼舞楼中地众伶人们也是或调弦、或轻歌的于三处高台上买力表演,以娱宾客。天子及郭老令公等身份尊贵之人,自然是被延至别侧布置一新的偏厅接待,崔破先至此处敬酒过后,复又出外一番巡行礼敬。
这一番热闹自不需细表,直到弦月初升,扰攘了一天地崔府方才渐归于寂静,崔破因自幼丧父,是以此时陪他同于府门处送客的却是伯父崔知礼了。
“既带上了‘远游冠’,崔卿可有远游之意?”崔破边在心中细细寻思适才恭送天子时,李适这句话中的真意,边手中行礼不绝的与众作别。
“今日实是是太过于劳碌伯父了,现宾客尽去,且由侄儿送伯父回房休憩如何?”安然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崔破向身侧的崔知礼道。
孰知崔知礼闻言却并不接话,只是转身向内行去,浑然不知他如何这般模样的崔破也只能随后跟随相送。
眼见将至崔知礼宿处,却听这位素来不芶言笑的一族之长黯然长叹后,转身递过一物于崔破后道:“尔师叶法持真人与老夫同日抵京,因不堪吵闹是以并不曾到此,现居于崇唐观中。”言说至此,他复又抬脚向房中行去,只是堪堪走到门口时,方才蓦然顿住脚步,背身幽幽道:“思容也随了观主一并抵京,这苦命的孩子,此事……哎!……”下一刻,不知更该如何言说的崔知礼又是一声长叹,径自入房而去。
而此时的崔破,恍然傻了一般,只是借着淡淡地的月色,看着手中那一支散发着淡淡幽香的乌木花簪,一时间,往日定州旧事如这无所不至的白月光般,带着淡淡的朦胧流泻而来,就连院中树上那凄厉的秋蝉鸣叫,似乎也化为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声声:“表哥、表哥。”的呢喃!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也不知时光过了多久,只到涤诗那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唤传来,方才惊醒了无声伫立地崔破,小心的将手中花簪纳入怀中后,他才微微抽动着嘴角应声而去,而在他身后房中,更隐隐传出一声苍老悠长的叹息……
第九十五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桃花,又见桃花。崇唐观不愧为大唐皇家供奉观宇,也不知自何处寻来这许多海外蕃邦异种,虽长安已是七月天气,观中却仍有无数红玉、绽放(注:红玉乃桃花之雅称),虽则花瓣小了许多,也远不及当令之时那般曼妙明艳,却也别是一番美景!又因桃木本是道家辟邪降妖之名品,是以观中更是广为植种,一时倒也蔚为大观,煞是喜人。
顶着一身暑热之气往崇唐观拜谒师尊而来的崔破,一入了观后桃林,顿时烦热之气为之一消,再见到眼前这妖娆烂漫的景色,便是因昨夜睡眠不好而倍显委靡的精神亦是为之一震。
丝毫不出意外,当崔破踏进这久已不入其门的崇唐观时,第一个见到的依然是那个“什么都像,就是不像道士”的小师侄道虚。只看他那依旧是嬉皮笑脸迎上的惫赖样,似乎当日于晋州为佛门法性追杀的经历竟是于之毫无影响一般,只让暗自留心窥探的崔翰林诧异不已。
虽则心下疑惑,崔破面上却是不露半点声色的哈哈一笑,调侃道:“小师侄,久不相见,今见你是愈发清气流转,想必是近来修道大有进境喽!如此可喜可贺之事,你不请师叔去饮得几盏三勒浆,又如何能说的过去?”
“师叔,只要这件事你老人家答应了我,这孝敬师叔的事儿,师侄立即就办!”这素来缠人骗酒吃的道虚一旦整出这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反倒是让本为玩笑而言的崔破大吃了一惊。
略一沉吟,稍稍正了正容色的崔破微微一笑问道:“噢!你这方外之人,又是这等皇家观宇的在籍道士,说起来可是归属宗正寺管辖的天子远亲,又有什么事需要师叔这穷翰林帮忙的?”原来,自玄宗登基。尽改则天武后朝崇佛之风,大力提升道教地位,不仅重申天下三教,当以道一、儒二、释三之高下排列,后更明发诏令,将道门方士尽皆划归于主理皇族事物地宗正寺管辖,以示本家之意。也正是缘自于此,翰林大人因有此话。
“小师叔。您这儿也莫要推辞,师侄相求的只是小事一桩,您定然是做得了主的。”一句话说完,这惫赖道士已是满脸谄媚笑意的上前,附耳小声道:“师侄有一个方外好友,也是依仗唱曲谋生,现在想请师叔成全,让她能于轻歌曼舞楼去露上一面!如此师侄就不胜感激了!”
一听这话,崔破顿时想起初来长安之时的情景,也自然知道了道虚的那点儿花狐哨心思。现如今这满长安的歌舞伎们谁不梦寐以求的。
能于轻歌曼舞楼中表演?那可是天子赐匾、翰林填词地所在!一旦能于此处登台献技。自然一夜之间即能名冠京华、财源滚滚了。
只因此楼创办一来,崔破再三强调非业内名家不得登台,以保精妙。是以除了平康坊才艳第一的关盼盼及琵琶国手康昆仑外。所有献艺之人皆是宫中梨园教坊或太晟府及翰苑出身,鲜有例外。倒也难得道虚能想出这样一个主意。
“稍后你拿了我的名刺前往轻歌曼舞楼找曹楼主,且请他审核尔之‘好友,的歌艺,若真个能上,曹楼主自会安排,若是技艺不精,那师叔也只能是爱莫能助了。”闻知其中缘由后,崔破也不欲驳他的面子,因如此说道。这曹善才楼主本是其中大大的方家,若此女歌艺真个能入他法耳。那即便登台唱奏,想必也不会砸了轻歌曼舞楼的招牌。
打发走喜形于色的道虚后,崔破更不耽搁,循路向师尊独居的小院而去。
远远的不及靠近,就见小院中那株年轮老大、虬曲盘结地桃树花开正艳地笑傲群芳,其间更有数枝不甘寂寞的出墙而来,分外惹人。
轻轻推开院门,古拙的“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