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疑踪-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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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期以前。他去找拉瓦内洛,告诉他账目出问题了。
他不清楚拉瓦内洛是知情者,还以为那是圣毛罗干的。傻瓜!”马尔法蒂轻蔑地吐了一口唾沫,“如果他愿意,他本来可以从他们那儿分到三分之一,轻而易举的三分之一。”他的眼睛在布鲁内蒂和秘书之间溜来溜去,希望他们能分享他的厌恶情绪。
“后来呢?”布鲁内蒂问,压制着自己的厌恶情绪。
“事发之前一星期,圣毛罗和拉瓦内洛到我这儿来。他们要我把他干掉,可我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就对他们说,我不干,除非他们一块儿干。我可不是傻瓜。”他又一次看了看另外两个人,想得到赞许。“你知道跟这种人打交道会怎么样。你替他们干了一件事,他们就再也不会放过你。唯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也搅到浑水里来。”
“在某种程度上。我告诉他们我会干,但他们得帮我做好准备。”
“他们让克雷斯波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听说他正在打听关于联盟出租公寓的情况,而自己就住在其中一套公寓里。
马斯卡里有那张名单,所以他可以核对。当马斯卡里告诉他当晚将动身前往西西里岛——这个我们事先是知道的——克雷斯波便说还要向他提供其他消息,提议他可以在去机场的路上顺便来一下。”
“后来呢?”
“他同意了。”
“事发时克雷斯波在那里吗?”
“哦,不,”马尔法蒂说,还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他是个娇滴滴的小杂种,不想跟这件事沾上边。所以他开溜了——没准早早地去轧马路了。而我们就等着马斯卡里。大约七点,他露了面。”
“后来怎么样?”
“我让他进来。他以为我是克雷斯波,没有理由不这么想嘛。我叫他坐下,说要给他一杯饮料,但他说他要赶飞机,时间很紧。我又问了一遍他想不想喝一杯饮料,他说不,我就说我想来一杯,然后绕到他后面,朝放着饮料的桌子走去。我就是在那时候干的。”
“你干什么了?”
“我打了他。”
“用什么?”
“一根铁棒。就是今天早上我拿的那一根。那玩意儿很不错。”
“你打了他几下?”
“只一下。我不想让克雷斯波的家具沾上血。我也不想杀了他。我想让他们来干。”
“他们干了?”
“我不知道。也就是说,我不知道是哪一个干的。他们在卧室里。我把他们叫出来,然后我们把他拖进浴室。他那时还活着,我听到他在呻吟。”
“为什么在浴室?”
马尔法蒂的眼神表明,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高估了布鲁内蒂的智力。“那些血。”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见布鲁内蒂一言不发,马尔法蒂接着说,“我们把他放在地板上,然后找回去拿来铁棍。圣毛罗一直在说我们得把他的脸给毁掉——我们全盘都计划好了,把这些东西搅和在一起,就像个迷魂阵——还说他必须让人难以辨认,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改动银行案卷了。反正,他一直就在说我们得把他的脸给毁了,于是我就把棍子给了他,叫他自己来干,然后回到起居室里抽了一支烟。等我再回去,事情就做完了。”
“他死了?”
马尔法蒂耸耸肩。
“拉瓦内洛和圣毛罗杀了他?”
“我已经干完了我那份差事。”
“然后又怎么样,”
“我们把他的衣服剥光,剃下他的腿毛。耶稣呀,这是什么样的差事埃”“没错,我也这么想。”布鲁内蒂破例说道,“那么后来呢?”
“我们替他上了妆。”马尔法蒂停下来想了一会儿,“不,说得不对。他们是在打烂他的脸之前干的。他们俩有一个说这样会容易一些。然后,我们就把他的衣服重新穿上去,把他拉出去;就像他喝醉了一样。其实我们不用这么费心的,没人看见我们。我和拉瓦内洛把他拖到圣毛罗的车上,把他载到野地里。我知道那儿平时都是干什么用的,我想,这是个扔下他的好地方。”
“那衣服呢?你们是在哪儿把衣服换上去的?”“那是在我们到了那里,出城到了马盖拉以后。我们把他从后座上拖下来,把衣服剥掉。然后我们把那些衣服替他穿上去,那件红色礼服,以及其他所有的东西。接着我把他拖到野地另一头的一块地方,把他留在那里。我把他塞在一个灌木丛下面,这样就得花更多的时间才能发现他。”马尔法蒂停了一会儿,努力回想着。“他的一只鞋脱落下来,拉瓦内洛便把它塞进我的口袋。我就把鞋扔在他身边。我想,那双鞋,是拉瓦内洛的主意。”
“他的衣服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我在回克雷斯波住处的路上停了一下,把它们扔进了一只垃圾筒。没什么问题,上面没有血迹。我们很小心的。我们是用一只塑料袋把他的头包起来的。”
那位年轻的警官咳嗽了一声,但他把头转向一边,好让这声音不被录到音带上。
“那么然后呢?”布鲁内蒂问。
“我们回到了公寓。圣毛罗已经把屋子弄干净了。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直到那一晚你来梅斯特雷。”
“那是谁的主意?”
“不是我的。拉瓦内洛给我打电话,把这些事儿跟我交待了一遍。我想,他们巴望着如果能把你干掉,调查就会停下来。”马尔法蒂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努力告诉他们,事情不会是那样的,杀掉你不会有任何区别,可他们不愿意听。他们非要我帮他们。”
“于是你就同意了?”
马尔法蒂点点头。
“你必须给出一个答案,马尔法蒂先生,否则音带上录不下来。”布鲁内蒂冷冷地解释道。
“是的,我同意了。”
“是什么使得你改变了主意,答应干这事的?”
“他们付了足够的钱。”
因为那位年轻警官在场,所以布鲁内蒂没有问自己的命值多少钱。这一点迟早会知道的。
“那辆企图把我们撞下公路的车是你驾驶的吗?”
“是。”马尔法蒂停了很长时间,然后补充说,“你瞧,如果我知道车里有个女人跟你在一起,我想我就不会干了。杀一个女人是要走霉运的。她是我杀的第一个。”他一下子恍然大悟,抬起头来,“瞧,走霉运了不是?”
“或许这个女人的霉运比你走得更厉害,马尔法蒂先生。”布鲁内蒂答道,但是还没等马尔法蒂反应过来,他又问,“那克雷斯波呢?他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跟那事没关系。当时,我和拉瓦内洛呆在车上。我们留下圣毛罗跟克雷斯波在一起。等我们回到那里,事情已经了结了。”
“圣毛罗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关于那个没说什么。他只是告诉我事情发生了,然后叫我离得远远的,可能的话离开威尼斯。我是准备走的,不过现在,我猜我没机会走了。”
“那拉瓦内洛呢,”
“我是今天上午到那里去的,在你来我的住处以后。”说到这里马尔法蒂停了下来。布鲁内蒂不禁怀疑,他正准备撤什么谎。
“出什么事了?”布鲁内蒂催促他。
“我告诉他警察在追我。我说我需要钱,好出城去,到别处去。可他吓坏了。他开始叫嚷,说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搞糟了。就在那时,他拔出了刀。”
布鲁内蒂看到过那把刀。一把弹簧折刀,一位银行家随身带着这么一样东西似乎挺奇怪,但是他没说什么。
“他拿着刀朝我冲过来。他完全疯了。我们就抢那把刀。
后来,我想,他扑倒在刀上。”确实如此,布鲁内蒂对自己说。
两次。在胸口。
“然后呢,”
“然后我去我母亲家。你们的人就是在那儿找到我的。”
马尔法蒂闭上嘴,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是录音机低低的转动声。
“那些钱怎么样了?”布鲁内蒂问。
“什么?”马尔法蒂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换吓了一跳。
“那些钱,从所有的房租上赚来的钱。”
“我花掉了自己的那份,每个月都花。不过,要是跟他们拿到的比,就不值一提了。”
“你得了多少?”
“介于九百万与一千万之间。”
“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置他们那些钱的?”
马尔法蒂停了一会儿,似乎他从来都没有琢磨过这个问题。“我猜圣毛罗大部分都花在了那些男孩身上。拉瓦内洛,我就不清楚了。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搞投资的人。”马尔法蒂的口气使这话听上去像是一句污言秽语。
“对于这事,以及你跟这些人之间的瓜葛,你还有什么话吗?”
“只有一点,杀马斯卡里的主意是他们的,不是我的。我是跟着一块儿干的,但那是他们的主意。如果有人查出了房租的事,我不会有多少损失,所以我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杀他。”显然,但凡他相信自己会有一点点损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马斯卡里,不过,布鲁内蒂没说什么。
“就这些了。”马尔法蒂说。
布鲁内蒂站起来,朝那位年轻警官做了个手势,让他跟自己一起走。“我去让人把这个打出来,这样你便能在上面签名。”
“慢慢来,”马尔法蒂笑着说,“我哪儿也不去。”
第二十九章
一小时以后,布鲁内蒂下楼把三份打好的案情陈述拿给马尔法蒂,他没费神把这些陈述看一遍就在上面签了名。
“你就不想知道你在签什么吗?”布鲁内蒂问他。
“没关系。”马尔法蒂答道,甚至懒得从床上直起身来。
他把布鲁内蒂给他的那支钢笔朝着那些纸挥了挥。“再说,没有理由认为有人会相信这些。”
布鲁内蒂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没有争辩。
“接下来会怎么样?”马尔法蒂问。
“过几天会有个听证会,地方法官将决定你是否应该得到保释的机会。”
“他会征求你的意见吗?”
“有可能。”
“然后呢?”
“我会提出反对。”
马尔法蒂的手转动钢笔杆,掉转了一个方向再握住,然后递给布鲁内蒂。
“会有人告诉我母亲吗?”马尔法蒂问。
“我会让人给她打电话的。”
马尔法蒂耸耸肩,表示感谢,压低了身子,把头搁上枕头,然后闭上了双眼。
布鲁内蒂离开牢房,上了两层楼来到埃莱特拉小姐的那个小房间里。今天她穿的那种红色在梵蒂冈以外的地方很少能够看到,而布鲁内蒂觉得它很刺眼,与自己的心清格格不入。她笑了,于是他的心清稍稍好了一些。
“他在吗?”布鲁内蒂问。
“他是一小时前到的,但现在他在打电话,叫我不要打扰,不管是什么事。”
这正中布鲁内蒂下怀,他不想在帕塔看马尔法蒂的口供时呆在他边上。他把一份口供放在她桌上,说:“能否请你在他一打完电话之后就交给他?”
“马尔法蒂的?”她问,带着公然的好奇看着它。
“对”。
“你去哪儿?”
当她问这话的时候,布鲁内蒂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呆在这里。他连现在是什么时间都不知道。他瞥了一眼手表,发现此时正是五点,但是这个钟点对他毫无意义。
他并不感到饥饿,只是口干舌燥,极度疲劳。他开始考虑帕塔会作何反应,这使得他的嘴巴更干了。
“我要去弄点喝的来,然后呆在我的办公室里。”
他转身离开,也不去关心她有没有看那份口供。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关心了,除了自己的口渴,除了这炎热的天气,除了自己的皮肤上那淡淡的纹理——盐分已经在上面蒸发了一整天。他抬起手背,放到嘴边,舔了舔,尝到了一股子苦味,几乎快活起来。
一小时以后,他应帕塔的传唤步入了他的办公室。布鲁内蒂在办公桌旁边找到了过去的那个帕塔:他看上去似乎在一夜之间年纪减少了五岁,体重减少了十斤。
“请坐,布鲁内蒂。”帕塔说。帕塔拿起供词,把这六页纸的下端在桌上轻轻扣了扣,靠整齐。
“这个我刚看过。”帕塔说。他瞥了一眼对面的布鲁内蒂,把文件放在桌上。“我相信他。”
布鲁内蒂凝神注意不让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绪,不管怎么说,帕塔的妻子跟联盟是有关系的。帕塔希望能在这座城市里得到升迁,而圣毛罗又是这个城市里颇有政治地位的人物。布鲁内蒂意识到,不管他准备同帕塔进行怎样的对话,正义和法律在里头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