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疑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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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中什么了?”
“你想干什么都行,亲爱的。”
挑逗声从他经过的几乎每一个角落里传出来,这是充满了愉悦、欢欣乃至于狂喜的挑逗。嗓音里暗示着其中的快感将会超乎想像,承诺着所有的梦想都将成为现实。他刚在一盏街灯下停住脚步,马上便有一位高个子金发女郎凑了过来。她身穿一条白色超短裙,除此之外几乎一丝不挂。
“五万里拉。”她说。她笑了,仿佛这样就能增添几分诱惑力。这么一笑,她的牙齿就露了出来。
“我想要个男人。”布鲁内蒂说。
她一言不发,扭头向街沿走去。她朝路边经过的一辆奥迪一探身,喊了同样的价。车并没停下来。布鲁内蒂还停在原地没有动,于是那女人又冲着他转过身来。“四万。”她说。
“我想要个男人。”
“他们的价码要高得多。他们能替你做的事,我也行,妙入儿。”她又冲着他露出了牙齿。
“我想让他们看一张画像。”布鲁内蒂说。
“我主耶稣,”她低声咕味了一句,“不止一个呀。”接着,声音提高了一些,“那你要付的钱就更多了。跟他们在一起。
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价钱。”
“我想让他们看看一个男人的模拟像,然后告诉我认不认识他。”
“你是警察?”她问。
他点了点头。
“我早该知道。”她说,“他们在街那头,那些小伙子,就在莱奥纳尔多·达芬奇广场的对面。”
“多谢。”布鲁内蒂说,沿着街道继续往前走去。走到下一段街沿的时候,他回过头,看见那个金发女郎钻到了一辆蓝色沃尔沃轿车的客座上。
又过了几分钟,他来到了空旷的广场上。穿过广场的时候,他无须费力在缓缓蜗行的汽车间前行。接着,他看见有好些躯体挤做一团,斜靠在对面一堵墙上。
随着他一步步向他们靠近,他听到的嗓音越来越多,都是些男高音,叫喊着同样的挑逗言词,承诺着同样的云雨之欢。真是个极尽欢愉的地方。
他来到这群人跟前,看见了许多从车站里出来以后一路上见到过的景象:一张张被红唇膏抹大了几分的嘴,统统绽开了笑容盛情相邀;一团团染成淡色的发丝堆积如云;一条条小腿、大腿,一对对乳房,跟他先前看到的那些相比,几可乱真。
有两个人跑过来,围在他身边蠢蠢欲动,就像飞蛾,扑向由他的支付能力点燃的火焰。
“你要干什么都行,心肝儿。没有橡胶,都是真货。”
“我的车就在街角上,亲爱的。你开口,我就干。”
那堵矮墙占了广场的一面,斜靠在墙上的那一群人里,有一个人的声音冲着刚才说话的第二位嚷起来:“问问他会不会把你们俩都要下来,保利纳。”接着,那人又直接对着布鲁内蒂说,“你要是把他们俩都带走,那可就妙极了,宝贝儿。把你像三明治一样夹在当中,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这话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笑声低沉,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阴柔之气。
布鲁内蒂对那个叫保利纳的人说:“我想请你看看一个人的画像,告诉我你是不是认得他。”
保利纳转回头冲着那群人嚷道:“这是个警察,姑娘们。
他想让我看几张画像。”
各种各样的叫嚷汇合在一起传了回来:“跟他说,真货要比黄色画片强,保利纳。”“警察连这种区别也分不清?”“警察?让他付双倍的钱。”
布鲁内蒂直等到他们找不出词儿来了,才问:“你愿不愿意看看这张画像?”
“我要是干了,会有什么好处?”保利纳问。而他的同伴看到自己的朋友对一个警察如此不客气,乐不可支。
“这是我们星期一在野地里发现的一个人的模拟像。”
保利纳还来不及装得一无所知,布鲁内蒂便继续说下去,“我肯定你们对他、对他的遭遇都有所耳闻。我们想确定他的身份,这样就能找出谁是凶手。我想,你们这些男人能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他注意到保利纳和他的朋友几乎穿得一模一样,都是筒状紧身上衣和短裙,裙下露出皮肤光滑、肌肉发达的双腿。两个人都脚登一双尖头高跟鞋。要是真有人袭击,准都别想跑得了。
保利纳的朋友那一头淡黄色的假发像瀑布一样垂在肩上。他说:“好吧,让我们瞧瞧。”随即伸出一只手来。虽然这男人的脚藏在鞋子里,可是什么也掩盖不了他那只手的宽大与厚实。
布鲁内蒂从内袋里掏出模拟像递给他。“谢谢你,先生。”布鲁内蒂说。那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布鲁内蒂突然说起了土语。两个人一边弯下腰看着模拟像,一边交谈着,布鲁内蒂觉得他们说的话听着像是撒丁岛的方言。
金头发的那一位拿着模拟像朝布鲁内蒂那里塞。“不,我认不出他。他的画像你只有这么一张?”
“对。”布鲁内蒂答道,接着又问,“你能否问问你的朋友们认不认识他?”他朝那群仍然靠着墙徘徊不前的人点了点头。他们不时地对着路过的汽车说上两句,眼睛却一直盯着布鲁内蒂和那两个人。
“当然。干吗不呢?”保利纳的朋友说,转过身向那群人走去。保利纳紧跟在后面,似乎是害怕单独跟一个警察在一起。
在他们俩朝那儿走过去的同时,那群人也从墙上剥离开向他们俩走过来。拿着模拟像的那位绊了一下,一把抓住保利纳的肩膀,才没摔倒。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这群色彩鲜亮的男人围拢在这两个人身边,在布鲁内蒂的注视下把模拟像四处传递。其中一个戴着红色假发且又高又瘦、其貌不扬的小伙子一下子松开了画像,紧接着又一把抓住,再看了一遍。他把另一个人拉过来,指着那张画像跟他说了一通。另一个人摇了摇头,于是红头发又朝着画像指指戳戳地比画了一番。可那另一位还是不同意,红头发便只好气急败坏地一扬手,把他推开。画像又传了几个人,接着保利纳的朋友向布鲁内蒂这边走了回来,那个红头发小伙子就跟在他的身旁。
“晚上好。”红头发小伙子过来时,布鲁内蒂说,伸出手,又自我介绍说,“圭多·布鲁内蒂。”
那两个男人站在那里,仿佛他们的高跟鞋都生了根。保利纳的朋友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一只手在上面蹭了一下。红头发的那位把手放在嘴上捂了一会儿,然后向着布鲁内蒂伸过去。“我叫罗伯托·卡纳莱,”他说,“很高兴遇见你。”他把手握得很紧,那只手是温热的。
布鲁内蒂的手又向另一个人伸去,那人慌慌张张地回大瞥了一眼人群,没听见什么动静,于是拉住布鲁内蒂的手握了一下:“保洛·马扎。”
布鲁内蒂转过身来面对着红头发小伙子。“你能认出画像上的人吗,卡纳莱先生?”布鲁内蒂问。
红头发小伙子只顾看着身边,直到马扎开了口:“他在跟你说话呢,罗伯托,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吗?”
“我当然记得自己的名字。”红头发小伙子说,恼火地转向马扎,接着又转向布鲁内蒂,“对。我认得出这个人,可我没法告诉你他是谁。我甚至没法告诉你,我为什么认得出他。他只是看上去像某个我认识的人。”
卡纳莱意识到这些话听上去是如此缺乏说服力,便解释道:“你能明白那种感觉的。当你在街上看见从乳品店里出来的伙计,而他并没有围上围裙时,你认识他,可你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也记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你知道你认识他,可他待的地方不对,所以,你就记不起来他是谁。画像上的那个人就是这种情形。我知道我认识他,要么就是见过他,就跟你看见乳品店伙计的情形一样,可我想不起来他应该呆在哪里。”
“他应该在这里吗?”布鲁内蒂问。卡纳莱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于是,布鲁内蒂又解释了一句:“是在这里,在卡普齐纳大街上吗?你觉得这是你该看到他的地方吗?”
“不,不是。压根儿就不是。怪就怪在这里。不管我以前是在哪儿见过他,跟这些东西可是一点儿都不相干的。”他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仿佛能在那里找到答案。“这就像我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某个老师,或者是医生。他不该在这里。
这只是一种感觉,可是非常强烈。”接着,为了再证实一下,他问布鲁内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我明白。完全明白。有一回,在罗马,有个人半路上拦住了我,向我问好。我知道我认识他,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布鲁内蒂笑了,大着胆子说,“两年前我抓过他。不过是在那不勒斯。”
所幸这两个人都笑了。卡纳莱说:“我可以保留这张模拟像吗?假如我能,你知道,时不时地看上它一眼,也许我就能想起来了。也许这样能出乎意料地唤起我的记忆。”
“当然可以。真心感谢你能帮忙。”布鲁内蒂说。
这回轮到马扎大着胆子提问了:“他的情形很糟糕吗?
当你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把双手放在前面,伸出一只手。
去抓另一只。
布鲁内蒂点了点头。
“他们想跟我们做爱,这还不够吗?”卡纳莱插了进来;“他们为什么还想把我们杀掉?”
虽然这个问题的对象远远超出了布鲁内蒂的工作所涉及的范围,但他还是回答了:“我不知道。”
第十一章
第二天,星期五,布鲁内蒂觉得自己最好是到威尼斯警察局去露一下面,看看给自己的文件、信函已经堆了多少。
此外,他在早上喝咖啡的时候向保拉承认,他想去瞧瞧“亲爱的帕塔”有什么新闻。
“《人物》和《今日》上都没提。”保拉提供了这么一条信息,她指的是两份最有名的花边新闻杂志,接着又说,“不过,我吃不准帕塔先生是不是吸引得了这两家杂志的注意。”
“可别让她听见你说这话。”布鲁内蒂一边警告她,一边笑了起来。
“只要我是个走运的女人,帕塔太太就永远不会听到我说任何话。”接着,她又用更温婉的语调问,“你觉得帕塔会怎么办?”
布鲁内蒂喝完咖啡,把杯子放下来,这才回答:“我想他也干不了什么,只能等到布拉斯卡厌倦了她,或者她厌倦了布拉斯卡再回来。”
“他是什么样子,那个布拉斯卡?”保拉并没有浪费时间问警方是否有布拉斯卡的档案。在意大利,不管什么人,只要赚够了钱,就会有份档案的。
“我听说他是头猪。他是米兰那个充斥着可卡因、高速车和傻姑娘的世界里的一个组成部分。”
“不错。这回,那三样里他占了其中一样的二分之一。”
保拉说。
“你指什么呢?”
“帕塔太太嘛。她不是个姑娘,可她一定挺傻。”
“你对她了解得这么详细吗?”布鲁内蒂从来也不清楚保拉都了解什么人,或者了解什么事。
“不是,我只是根据她嫁给帕塔并且一直没离婚这件事上推断出来的。我觉得要忍受这么一头夸夸其谈的蠢驴,挺不容易的。”
“你倒能忍受我。”布鲁内蒂说,笑盈盈的,想听句恭维话。
她的神态十分平静。“你并没有夸夸其谈,圭多。有时候你挺难相处,有时候你不可理喻,可你并没有夸夸其谈。”这话里并没有什么恭维之词。
他费力地从桌边离开,心里想,去警察局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一到办公室,便把桌上等着他的文件浏览了一遍。让他失望的是,没有找到什么关于梅斯特雷那具死尸的消息。
这时候,有人敲了一下门,把他的工作打断了。“进来!”他叫道,心想多半是维亚内洛带来了梅斯特雷送来的东西。走进来的并不是那位巡佐,而是一位黑头发的年轻女郎,右手快着一摞档案。她走到房间的那头时就露出了笑容,然后来到他的办公桌前,低头看看手中的文件,稍稍翻了一下。
“是布鲁内蒂警长吗?”她问。
“是我。”
她从其中一份档案里抽出几张,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楼下的人说您可能想看看这些,博士。
“谢谢你,小姐。”他说,把桌上的文件往自己这边挪过来。
她站在他的桌前没有动,显然是等着他询问她是谁,或许,她不太好意思作自我介绍。他抬起头,看见一张丰满动人的脸上长着一双棕色的大眼睛,鲜亮的唇膏让人目眩神迷。“你是……?”他笑着问。
“埃莱特拉·佐尔齐,长官。我是从上星期开始担任帕塔副局长的秘书的。”怪不得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