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六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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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发问,问郁为何喜欢这家茶吧,他说,这是想像中蝴蝶喜欢的地方呀,无论是木
制的桌椅还是周围的花卉全都滞留着自然的味道,每天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幻想着无
形的你坐在对面,心比在网上还要宁静。
他们有一点共通之处,就是都希望在虚拟世界里获取不同于现实的感受,她原
以为将这种感受带出虚幻是不可能存活的,就像离开校园的茉莉花。然而郁的偏激
使他们无路可退,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找到了介于虚幻与现实中的奇妙滋味,
她觉得下一场花季就在眼前。
他们开始不断地到这里喝着花茶,仿佛鸦片一般沉沦上瘾,在爱情的蛊惑下,
他对她越来越好,时常开着自己的白色benz接她下班,然后到顶级的西餐厅共进晚
餐。她终于相信当初那个笑话并非没有根据,只不过,凉台上的茉莉依旧没有开花。
后来,他们索性搬到一块来住,公寓是两个人一道选的,对面便是一处靠近江滨的
公园。传说每年春天花开的时候,蝴蝶总是成群地飞来,现在,她可以面对面地欣
赏它们亲切的身影,还有凉台上那盆茉莉,熬过这个冬天,它或许能得到蝶儿的眷
顾。
郁的生意日益忙碌起来,有时很迟才会回来,偶尔空闲的时候也只会带她去吃
西餐,这似乎是久居国外养成的坏习惯。她尽量抑制心内的不满不与他计较,谁让
她已决心做他身边的小女人了呢。可是有一夜,她在凉台上呵护那些冬眠茉莉的时
候,却看见一个妖娆的女人将郁扶下那辆白色benz,郁的手整个缠绕在她的胳臂上,
像一只失去方向的藤条。随后,那只藤条便将她的心包裹起来,越缠越紧,直至脸
色惨白,呼吸凝重。接着一失手,那盆可怜的茉莉就这样从高高的凉台上瞬间跌落,
啪——粉身碎骨的震撼在死气沉沉的夜里那般入骨。等郁开门进来的时候,他看到
的只是呆坐在地上,一脸冰雪的爱人,如同一只折断翅膀的蝴蝶。他醉意朦胧的神
经顷刻间便清醒过来,跑过来拼命摇晃着她的双臂,她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来,啪—
—同样震撼的一个巴掌,使死寂的夜猛地剌耳。
他没有恼怒,也没有解释,问明原因之后,便独自下楼去了,当他捧着四分五
裂的花枝上楼的时候,她一把夺了过来,捂着它们呜呜哭泣。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可怜的样子让人束手无策,他决定先去洗个澡,镇定下来再想法子抚平这道伤口。
可是出来的时候,房门已被反锁,只有电脑上留下一行字迹:还记得第一杯茉莉的
味道吗?他顿时很怀念最初简单朦胧的生活,于是悄悄下楼,开车到很远的地方运
来一些上好的泥土,又回到父母那挑选了一个精巧的瓷盆,接着将余下的残余生命
小心翼翼地移入新盆。忙完之后,他长吁一口气,才发现天已渐渐发白,明天还有
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要见,他无奈地蜷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匆匆离
去。门刚关上,她一副憔悴不堪的倦容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眼望见了凉台上那
盆更加精细的茉莉,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轻轻抚摸起它,并望着楼下不断远去的车影,
分不清是笑是泪。
下班以后,郁早早就在楼下等她,不由分说就将她带到父母那,两位老人不苟
言笑的表情令她畏惧地紧紧抓住郁的手臂,而这只能使他们脸上厌恶的表情更加凝
重。郁不停地周旋于双方之间,最终疲惫地说了一句:爸妈,我要娶她!突如其来
的喜讯使她的脸庞顷刻间绽开一朵瑰丽的花来,长辈们却死死地盯住她,一言不发。
她再也坐不住了,恢复惯用的冷漠,站起身匆匆告辞。
郁很久才追出来,她用不屑的眼睛瞟了他一眼,随着性子冷嘲热讽了好一阵。
她无法忍受在他父母面前的一分一秒,从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有一条无
法逾越的沟壑拦在中间。郁被这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难同样激得蹿起火来,就这样和
她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她搬回了原来住的地方,陪伴她的,依然只有冰冷的电
脑子和留着某人影子的茉莉。
同事们讥笑她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只能沦为富人的玩物,她希望保持着固
有风格泰然处之,内心却发生着最严重的质变,翅膀上积压了太多负累,她已无法
飞扬了。哀伤的蝶儿时常在蝴蝶公园徘徊,却不愿多走几步回到过去,她其实可以
回去,他们只不过吵了一架,但未来还有什么等待,她已失去了信心。直到这个时
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爱郁,要他放弃习惯和家庭,是连她自己都舍不得的。突
然有一天,一辆白色benz驶过近前的街道,车上坐着一对正在谈笑的男女,就在那
一刻,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跌了下来,仅剩的脆弱伴着折去的脚踝,再一次痛彻心
扉。
她无力地倚上床上,呆呆地望着凉台上那盆在狂风中挣扎的茉莉,谁来救救它,
又有谁来救救我呢?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郁的呼喊,那一声声焦急的企盼如同最具穿透力的子弹,将
心一次次击得粉碎。很久,直至声音已极度嘶哑,她才缓缓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
挪到门口,又犹豫了许久,才慢慢拉开一道小缝,然而门外已空无一人。她没有哭,
只是顺着墙壁,无力地瘫软下来。
不久以后,敲门声再度响起,她猛地拉开门,迷离眼睛所看见的,竟是一片发
黄的回忆季炎!他回来了,在修复伤痛之后,带着所有的热情来为她疗伤,她的确
需要一个支架,否则她害怕自己会像那株茉莉一样。寂寞的时候她开始找他聊天,
尽管只是纯粹地聊一聊记忆中的校园,已使双方获得各自想要的慰藉。季炎说她哀
怨的样子更加我见犹怜,她也发现他眼中的沉迷较当初更为可怕,当然,这对她而
言未必不是好事。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昏倒了,诊断结果是怀孕引起的贫血。听
到结果的时候,她发白的唇角更加干裂,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真的,她连哭的力
气也没有了。季炎像当初那样紧紧抱住了她,你们两个我都要,他信誓旦旦地说。
但她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加上致命的一条,她把
处理孩子的权力留给自己,并对他的父亲守口如瓶。可是,就当冰冷的异物无情地
夺去孩子的生命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一直以为残忍可以将郁留
下的一切全部赶走,然而直至牺牲了一条完全无辜的生命之后,她才发现一切只是
枉然,她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了,要知道,那可是她的骨肉。可是护士小姐却指
着翘首企盼的季炎安慰她:不是还有他吗?
热烈的婚礼上,她最后一次见到了郁,她轻轻地走过去,淡淡地开启朱唇:对
不起,我们的茉莉死了!随后赶忙转过脸去,不敢看他凄迷的表情。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喝茉莉花茶。
今夜你会不会来
刘时亮
天亮了,明天,明天我们去干什么呢?
一
打开粉盒,望着镜中,经过一天的饱睡脸色略显苍白,眼睑还有点肿,我拍拍
脸,往上扑粉,面脂带着淡淡的幽香,直沁入我的肺部,味道有点像我家巷口的那
丛夜来香,香气也是这么淡淡的,每晚下夜班独自骑车回家,看到巷口那盏惨白的
路灯,闻到那阵淡淡的清香,我才松口气,到家了。
现在的贼是越来越猖狂了,玉莲下夜班时就让人把手袋给抢去了,第二天她来
上班时还红肿着眼,这可是她刚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的,说是真皮的。
二
姐妹们陆陆续续上班了,和所有女人聚集的地方一样,房间里吱吱喳喳响成一
片。
东北姐儿辛红又在大谈她的理想:这地方真呆得腻歪,挺大个男人个头没我高,
找男人还是我们那的好,长得精神,人还实在,等我赚够了10万,我就回去找个老
公,做点小生意,够花一辈子了。
10万?我要是有10万那该多好,马上回去,存起5 万留本,另5 万够我开间时
装店的了,专卖高档时装,就从广东这里进货,肯定有得赚,在这城市里到处都是
时装店,要是没钱赚哪有那么多的人都做这买卖,价钱还都贵得惊人,其实料子也
不是特别好,只是款式新潮点,一套裙子要上千块的开价,了不起砍一半价都得好
几百,听吧台的阿强说,时装店老板欺负外地人,本地人去买起码可以再便宜一两
百。真他妈的广东人!
“你那10万块差不多了吧。”有人打趣。
“早着呢,零头都没有,其实你们个个赚得都比我多,他妈的老说我有钱。”
“你命好呗,你跟的那个什么科长,他一定没少给你,我看他挺有钱的。”
“哎,别提那个气管炎了。他钱都给他老婆卡死了,还说要给我买房子,闹了
半天房子是租来的,说起他就来气,跟他真是浪费青春,这段时间你不见我都不理
他了。”辛红把头往沙发上一靠,“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和辛红说话的是个沈阳人,叫李萍,来的时间不长,据她自己说,她是因为到
广州做生意结果把借来的本钱全赔了,合伙的女孩哭着回去了,她决定留下挣些钱
再回去。
在这里工作的人或真或假都会给自己给别人一个理由。
姐妹们嚷成一片,我没有插嘴,我从千里之外的城市来到这里才不到三个月,
通过老乡介绍来到这家夜总会也只有两个月,谈赚够钱收手为时尚早,专心化我的
妆吧。
眼睛和眉毛是长得最让我满意的部位。中学时,玉莲一直暗恋的帅哥志辉在写
给我的情书中就对我的眼大加赞叹,说愿意淹死在那两汪深潭里。还是上学那阵子
有意思,那才真叫无忧无虑呢。
现在?望着镜中的脸,我有点顾影自怜了。如果爸爸能有个一官半职我也就不
用在高中毕业后进不了好单位了;如果不是玉莲跟了个小老板后,洋洋自得的样子
和身上的名贵时装刺痛了我,我也不会受人怂恿,来到这鬼地方来干这一行了。
每晚浓妆艳抹陪着些五音不全的人唱些难懂的粤语歌。还得防着那些就势乱摸
的手和乱亲的喷着酒气的嘴,又不能拒绝得太干脆,客人一不高兴,即使不投诉经
理让换人,在给小费的时候也会吝啬很多,在这里小姐是没有固定收入的,全靠客
人给的小费。来这玩的人也不是善男信女,不会只陪唱几首歌、聊几句和划上几拳
就让你顺当当地把50、100 或者更多的票子拿去。和任何工作一样,这里也需要经
验和技巧。
在这欢场中,客人付出金钱,我们付出身体,当然付出的尺度自己掌握,如果
不陪客人出去吃宵夜上酒店开房,只是坐台卖笑的话,最多也就是男女青年晚上在
公园里谈恋爱的水平,只要不陪客人出去,就权当多谈了几次恋爱吧。而这种付出
也可在不惹客人生气的情况下,借劝酒、聊天、唱歌、上厕所甚至诈嗔化解去一部
分,其中的尺度就全凭悟性和经验了,并非千依百顺客人就高兴,小费挣得最多的
往往是会嗲人的小姐,我就听说有个小姐只坐台一个晚上就拿了八百块人民币外加
二百块港币,据说是这家夜总会的最高纪录。
我刚来不久,经验不足又酒量欠佳,客人每次小费给的不是很多,但我自信总
体来说我赚的钱不会比别的小姐少,虽然比起那些肯陪客人出去过夜的小姐肯定少
得多,因为我年轻漂亮,坐台的机会比别人多,现在夜总会这行竞争得很激烈,不
是每个小姐每晚都能坐上台的。
真不知该高兴还是悲哀,父母给我的模样居然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发挥了作用。
三
高中一块毕业走向社会的同学,通过各种关系都陆续进了机关,差的也进了国
企,就剩下我和玉莲还在一家私人开的咖啡厅里当服务员,家里也真急了,多少个
晚上,爸爸在妈的催促下拎着礼物,骑着他的那辆破旧的单车出去活动,回来后就
和妈在里屋嘀咕,不时听见妈的埋怨和爸爸的叹息。他们在我面前装做没事似的,
我分明看见,爸爸鬓上新添了白发。
其实我不怨他们,从小他们就很宠我,虽然家境不富裕,但他们总尽可能满足
我添置新衣的要求,每次我买了新衣服在镜子前试衣,爸爸总站在一旁憨笑着搓着
手,一个劲地说好看。
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他们也没舍得骂我。虽然我对爸爸的活动能力早有心理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