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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机身 作者:迈克尔·克莱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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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西弯下腰,透过舷窗看着机翼上的工程师们。“他们正在检查前缘缝翼。”

  “前缘缝翼是干什么的?”

  你得手把手对他从头教起啰。

  凯西说:“你知道空气动力学吗?不知道?那好吧。飞机之所以能飞起来,取决于它的两只机翼的形状,机翼看似简单,”她解释道,“但实际上它是飞机上最复杂的部分,制造所需时间也最长。机身部分就简单多了,只不过是好几段圆桶铆接在一块儿而已。至于机尾,那只是带有控制平面的一个固定的直立舵。而机翼却是一件艺术品。每只机翼差不多有200英尺长,牢固得令人难以置信,能够承受起整个飞机的重量。与此同时,它的设计制造误差绝不能超过百分之一英寸。”

  “形状,”凯西说,“是最最重要的。它的顶部是弧形的,底部则是平坦的。这就是说,越过机翼顶部的空气,它的流动速度更快些,而且根据伯努利定理——”

  “我上的是法学院。”他提醒凯西说。

  “伯努利定理是说,空气流动速度越快,它的压力就越小。所以,流动中的空气压力比它周围的空气压力要小,”她说,“由于越过机翼顶部的空气移动速度更快,它就产生了一个真空区域,从而将机翼向上吸抬。机翼的强度足以承受机身的重量,这样整架飞机就被提升起来。飞机之所以能飞就是这么个道理。”

  “好吧……”

  “那么现在,有两个因素决定产生的升力有多大——机翼在空气中的移动速度和曲度。曲度越大,升力也越大。”

  “好的。”

  “当机翼在飞行中快速移动时,比如说达到零点八个马赫数时,它就不需要多大的曲度。实际上它只要差不多平直的就可以了。但是当飞机移动比较缓慢时,比如说在起飞或者降落的时候,机翼就需要较大的曲度以保持升力。所以,在这个阶段我们通过延展机翼的前后部分——翼后的阻力板和翼前的前缘缝翼——来提高曲度。”

  “前缘缝翼就像是阻力板,但是位于翼前?”

  “对。”

  “我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它们。”里奇曼说着朝窗外看。

  “小飞机就不要这东西,”凯西说,“不过这架飞机满载的时候有七十五万磅重。这么大的飞机就必须有前缘缝翼。”

  在他们继续朝舷窗外观察的时候,第一部分缝翼向前展开了,然后朝下倾斜。站在机翼上的人都两手插着口袋看着。

  里奇曼说:“前缘缝翼为什么这样重要呢?”

  “因为,”凯西说道,“造成所谓‘湍流’的一种可能的原因就是在飞行过程中前缘缝翼打开。你记得吧,在巡航速度下,机翼应该是平直的。如果前缘缝翼打开了,飞机就会变得不稳定。”

  “那么前缘缝翼的打开是怎样造成的呢?”

  “驾驶员的误操作,”凯西说,“这是通常的原因。”

  “不过假定这架飞机的驾驶员特别优秀呢?”

  “是的,假定的话。”

  “而且如果这不是驾驶员的误操作呢?”

  她迟疑了一会儿。“有一种情况被称为非指令性前缘缝翼展开。这就是说前缘缝翼在没有警示的情况下自动打开。”

  里奇曼皱皱眉头。“这种情况可能发生吗?”

  “据说这是可能发生的,”她说道,“但我们认为在这架飞机上是不可能的。”她打算以后再和这个小伙子详谈,而不是现在。

  里奇曼还是双眉紧锁。“如果不可能,那他们干吗还要检查呢?”

  “因为我们不能绝对排除。我们的任务是检查一切。也许这架特定的飞机就有这种问题。也许控制线路装配得不合适。也许液压传动装置的电气部分出了故障。也许是邻近传感器失灵。也许航空电子控制系统的密码受到干扰。我们将对每个系统都进行检查,直到找出问题的原因。而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四个人挤在驾驶室里,俯身检查控制台。文庄有这个型号飞机的驾驶许可证,所以坐在机长的位子上。肯尼·伯恩坐在右边副驾驶的座位里。文庄正在一样一样地检查控制系统的功能——阻力板、前缘缝翼、升降舵、转向舵。

  凯西和里奇曼站在驾驶舱外。她说:“文庄,你有什么发现?”

  “什么也没有。”文庄答道。

  “我们什么也没找到,”肯尼·伯恩说,“这只大鸟跟新的一样。飞机什么问题也没有。”

  里奇曼说:“照此看来,恐怕最终也许还是湍流造成的吧。”

  “滚你妈的湍流去吧,”伯恩说,“谁说的?是那小子吗?”

  “是我。”里奇曼说。

  “把这小子给我赶出去,凯西。”伯恩说着扭头瞥了他一眼。

  “湍流,”凯西对里奇曼说,“是驾驶台上出问题时随意乱编的理由。湍流的确会出现。在很久以前,飞机有时遇到湍流而颠簸得很厉害。但如今,湍流严重到造成伤亡的情况还是极其罕见的。”

  “为什么?”

  “因为有雷达,伙计,”伯恩抢白道,“商业飞机现在全部装备了气象雷达。飞行员完全能够看到前方的气候变化并且避开它。而且还有飞机之间的通讯设备。如果一架和你处于同一高度的飞机在你前方二百英里处遇到恶劣天气,你马上就会知道,这样你就可以改变航线。所以,遭遇严重湍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里奇曼对伯恩说话的腔调觉得不快。“我不晓得,”他说,“我乘飞机遇过湍流,很颠——”

  “你见过有人死在飞机上吗?”

  “那,不……”

  “见过有人从坐椅里被甩出来吗?”

  “没有……”

  “见过受重伤的吗?”

  “没有,”里奇曼说,“我没见过。”

  “那就对喽。”伯恩说。

  “不过肯定还是有可能——”

  “可能?”伯恩说,“你以为就像在法庭上,什么都有可能?”

  “不,但是——”

  “你是个律师,对吧?”

  “是的,我是律师,但是——”

  “那好,有件事你现在就得弄明白。我们不是在这儿搞什么法律,法律是一大堆臭狗屎。而这是一架飞机。它是一台机器。要么它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什么问题也没有。根本不是由人的意志决定的问题。所以你干吗不闭上你的臭嘴,让我们干活儿?”

  里奇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嘴上还挺硬,不肯放弃。“好的,”他说,“如果不是湍流,就得有证据——”

  “对极了,”伯恩说,“看看‘系好安全带’的提示灯吧。飞行员遇到气流颠簸时,他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打开‘系好安全带’的提示灯,并且做出口头广播通知。所有的人都扣好安全带,就不会有人受伤。而这家伙根本就没通知过乘客。”

  “也许是提示灯坏了。”

  “往上看。”只听叮的一声,他们头顶上方“系好安全带”的提示灯就亮了起来。

  “也许广播没有——”

  伯恩提高了嗓门。“没有响,没有响。你最好还是相信它工作正常吧。”广播啪的一声关上了。

  飞行标准地区办事处胖乎乎的巡视官丹·格林来到飞机上,因为刚从金属梯爬上来而气喘吁吁。“嗨,伙计们,我给你们搞到了许可证,可以把飞机拖到伯班克去啦。我猜你们准是想把它弄回厂子里去。”

  “是的,我们是想。”凯西说。

  “嗨,丹,”肯尼·伯恩叫起来,“你应该留住机组人员。”

  “天啊,”格林说道,“我的人飞机停下不到一分钟就赶到了站桥门口,机组居然已经开溜了。”他转身问凯西:“死人都弄出去了?”

  “还没呐,丹,有个人卡得死死的。”

  “我们已经抬走了两具尸体,严重的伤员都送到西区的几家医院了。这是他们的名单。”他把一张纸交给凯西,“只有几个人还在机场临时诊所里?”

  凯西问:“还有几个没走?”

  “六七个吧。包括两名女乘务员。”

  凯西问:“我能和他们谈谈吗?”

  “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格林说。

  凯西说:“文庄,还要多久?”

  “我想至少一小时吧。”

  “那好,”她说,“那我开车去了。”

  “把那个乳臭未干的讨债鬼律师也带走。”伯恩说道。

洛杉矶国际机场上午10时42分

  面包车开出之后,里奇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天啊,”他说,“他们总是这么友好吗?”

  凯西耸耸肩膀。“他们是工程师嘛。”她说道。她心里想:他指望什么呢?他在通用汽车公司和工程师们也许打过交道。“从感情上看,他们都只是13岁的男孩子,还停留在稚气未脱的时代,刚刚开始和女孩子交往,他们都还在玩玩具呢?他们的社交技巧差得远了,衣着也极不讲究——但他们绝顶聪明,受过良好训练,待人接物似乎傲慢无礼,圈外人是绝对休想和他们玩到一块儿的。”

  “尤其是律师……”

  “任何人都休想。他们就像是国际象棋高手,决不愿浪费时间和业余选手去玩的,他们现在又正处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

  “你不是工程师?”

  “我吗?不是。再说,我是个女人。况且我又是质保部的,三个原因加在一块儿使我更算不上什么了。现在马德又让我去充当事故分析小组和新闻界之间的联络官,这更是火上浇油。工程师们都对新闻界恨得要死。”

  “新闻界会对这事感兴趣吗?”

  “也许不会吧,”她说,“这是一家外国航空公司,死的又是外国人,事故也不是在美国本土发生的。再者,他们手上没有现场的录像资料,他们不会把这当成一回事的。”

  “可是事情似乎非常严重……”

  “是不是严重并不是标准,”她说,“去年一年共计发生过25起涉及实质性机体损坏的事故,其中23起发生在美国以外。你还记得哪一起呢?”

  里奇曼皱了皱眉。

  “发生在阿布扎比的坠机事件不是造成了56人的死亡吗?”凯西说,“印度尼西亚的飞机失事不是死了200人吗?波哥大事件不是死了153人吗?你还记得这其中的哪一桩呢?”

  “不,”里奇曼说,“但亚特兰大事件呢?”

  “这不错,”她说,“一架DC—9型飞机在亚特兰大出过事。死了多少人?一个没有。伤了多少人?还是一个没有。那为什么你记得住这次事故呢?因为夜里11点播过这次事故的新闻片。”

  面包车离开飞机跑道,驶出铁丝网门,上了大街。他们打个弯上了塞帕维达大道,朝着远处的圣迪奈拉医院开去。

  “不管怎么说,”凯西讲,“我们现在有别的事要关心。”她递给里奇曼一个录音机,把小话筒别在他的西装翻领上,然后向他交代她打算怎么办。

圣迪奈拉医院中午12时06分

  “你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长着络缌胡须的男人怒气冲冲地说。他名叫贝内特,四十来岁,是盖斯牛仔裤公司的分销商;他是去香港视察加工厂的;他每年去香港四趟,每趟来回都乘坐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飞机。他现在坐在临时医务所用帘子分隔开的小格子间的病床上。他的头部和右臂缠上了绷带。“飞机差点摔碎,这就是发生的情况。”

  “我知道了,”凯西说,“我想知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他问。

  她把名片递给他,再一次做了自我介绍。

  “诺顿飞机公司?你们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这架飞机是我们公司造的,贝内特先生。”

  “那臭玩艺儿?去你的,女士。”他把名片扔还给她,“给我从这儿滚出去,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贝内特先生——”

  “滚吧,快滚出去!滚出去!”

  走出帘子围成的小格子间后,凯西看着里奇曼。“我是善于和人们打交道的。”她凄然地说。

  凯西走到下一个格子间外,脚步停下来。她听见帘子后头有人急急地说着汉语,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人回应的声音。

  她决定不进去,再朝下一张床走去。她拉开帘子,看见一个女人睡着了,脖子上围着个塑料颈撑。格子间里一名护士抬起头,手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们别出声。

  凯西又朝下一个格子间走去。

  这间里是个女乘务员,28岁,名叫梁凯依。她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一大块擦伤,皮肤发糙发红。她坐在空床边的一张椅子里,手上翻着一期半年前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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