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足迹-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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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海塞医生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问道:“你现在要见拉波特吗?”
葛卫冈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动作迅速啊,医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洗胃,灌肠,催吐。我只是提到这些,她就醒了。我就知道这招有用々她根本就没有吃安眠药。只不过做做样子给马洛伊看。有些症状装不出来的,现在亨特看着她。”
“很好。一会儿见她。”
葛卫冈转而面对盖尔,手法老练地拍了拍他此时已是空空如也的口袋,仔细检查着台子上的那些丝毫不引入怀疑的钥匙、零钱、手绢、铅笔、钢笔、钱夹、书信还有一支医用温度计。而后他说:“好了。”
盖尔把东西收回口袋后,葛卫冈加了一句:“你以为自己是侦探,是不是?”
他还来不及回答,马里尼从暗室里走出来,手里捧着的东西吸引了我们的注意。那是两个一品脱容量的化学试剂瓶和一个玻璃杯,里面装有半杯液体,在其他情况下,我可能将它误认作是水。杯口倒扣着一个垫盘。那两个瓶子,一个是透明的玻璃质地,上面标着粗重的红色字样——剧毒,并用稍
小的字体写着化学符号——NaCy和三个字——氰化钠(原文是Sodilun Cyarude。)。另一个瓶子是棕色的,里面装着半瓶晶体,但是没有标签。
“某人玩了一回侦探游戏,”马里尼说,“越来越明显了。”他将玻璃杯放在乒乓球台子上,慢慢转动。只见,杯子侧面印着一枚黑色的指印。而另一侧,垂直排列着另外四枚。盛有氰化物的瓶子上也同样布满了指纹。另一个瓶子上却千干净净。
“大拇指和其余四根手指,”马里尼指了指玻璃杯,“很小。可能是女人的。”
葛卫冈弯下身子,凑近观察。“上面刷的是碳粉。一他说。
“没错。我们这位业余侦探,不管他是谁,把这个临时充当自制指纹粉,而且效果不错。你有没有注意到,琳达的房间里有一个空水罐,但没有杯子?”
“当然注意到了,”葛卫冈反驳道,“我又不是瞎子。”他转向海塞医生。“你能不能马上检测这杯子里是否有氰化物?”
“可以,”海塞走上前,点点头,“这次你很幸运,知道这是氰化物。我带了普鲁士蓝检测剂。上尉,能不能把我的包拿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拇指扣着杯沿,食指托着杯底,走进了暗室。
马洛伊竖起拇指,冲奎恩指了指上面,奎恩正要上楼梯,葛卫冈下令道:“把布兰迪也叫下来。还有阿诺德。我要——”
“等一下!”这次是盖尔那清利而坚决的声音。他面对着葛卫冈,“在你把他叫下来以前,我有些话要说。”
“说什么?”
“是关于动机的,”盖尔医生冷冷地回敬着探长的目光,中指紧张地弹了弹香烟,烟灰掉落在地板上,“琳达是个自私自利、冥顽不灵的老处女。作为心理学研究对象倒是珍贵难得;若是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我想,那可真如十八层地狱一般。她还掌管着大部分财产,而有那么一两个人觉得这财产他们也应该有份。动机多的是,但是——”
“但是什么?”葛卫冈的声音降到了冰点以下。
盖尔对着手中的香烟皱了皱眉,扔在地上,踩灭了。“还有一个更好的动机,”他阴沉地说,“一个好得多的动机。如果有人有充分的理由杀人……”他飞快地臀了一眼马里尼。“你问过我阿诺德的脸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告诉你。”
“我就觉得你知道。”葛卫冈说。
“是的,我知道。但是在我确定这与琳达被杀有关以前,我是不会透露半句的。阿诺德整天都画着妆,不仅是脸上,甚至还有手背上。市面上有一种专用产品,叫做遮瑕霜,他可能用的就是这个。这种产品被用于遮盖皮肤上的瑕疵和黑痣,但是阿诺德涂遍了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有一次,我看到他没有化妆的样子——他不知道。有天早上我看见他穿着泳裤在游泳——只有他一个人。”
“然后呢?”葛卫冈不耐烦地低吼着。
“他的皮肤是蓝色的。”
“蓝色的!”探长根本不能接受这个想法。他满是怀疑地飞快审视着盖尔的脸。
我开始觉得医生的话很可能是真的。因为这正好可以解释前一天晚上我看到的阿诺德脸上的污溃——雨水冲掉了他脸上的遮瑕霜。
“对了!就是这个,”马里尼声音中透着惊讶,“医生,是不是摩氏皮肤?”
“没错。银中毒。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见过一些蓝色皮肤的人。但是不觉得阿诺德有点儿太年轻了吗?我以为他们早都去世了。”
盖尔点点头。“是都去世了。他的确有点几年轻。你觉得他是怎么中毒的?’
葛卫冈探长拍了拍球桌,吸引我们注意。“等一下!奎恩,你去把布兰迪找来,把海塞的包拿下来,”他满是火药味地瞅着马里尼和盖尔,“现在,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有没有人可以解释——”
马里尼接过重任。“探长,我认识的那几个蓝人都是马戏团里的怪物。大概四十年以前,医生用硝酸银治疗胃溃疡。我不知道这药是否有效,但是当医生发现他们的病人变成了蓝色,一定大为吃惊——尤其当他们发现病人们无法变回原样。无药可治。有些人就去表演些余兴节目。我就认识这么一个人——他们将他宣传为火星来客——还继续让他服用那种药,以增强颜色。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肤色仍是蓝的,而且无法复原,那么他的生活就有保障,还要求涨工资呢。”
“但是——”葛卫冈开口反驳。
“同样的事情,”盖尔对马里尼的话加以补充,“还发生在十九世纪初和1850年左右,那时候含银盐被用做治疗癫痫和痨症,造就了整整一代的蓝男蓝女。这种蓝灰色的皮肤颜色是由于含银盐会沉积在皮肤中。银受到阳光照射后会变黑——这也是它被用于冲印照片的原因。这种色素沉积最初会出现于暴露在光下的部分还有结膜和粘膜。你注意到阿诺德说话的时候几乎不张嘴?那是因为他的口腔和舌头都是蓝色的。甚至是他的内脏——”
“但是,¨这次,葛卫冈终于成功提出异议,“硝酸银内服是有毒的。”
“当然,”盖尔附和道,“如果服用过量,这就是一种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毒药,那大约是三十格令以上。少量服用的话,对身体无毒无害。但是如果长时间持续服用,那么就会出现阿诺德试图掩饰的那种皮肤变色。”
“你刚才说我进暗房时,你正在找氰化物。你又为什么拿着硝酸银的瓶子?”
“你是说那个贴有硝酸银标签的瓶子,探长?我有了这种想法以后,便想要查证一下。我发现,阿诺德那个硝酸银瓶子里的确装有盐,某种外观很像AgN03的盐。但是那不是含银盐。只是普通的氯化钠——食盐。不仅不是硝酸银,还是硝酸银的解毒剂。”
盖尔转身,拿起那个没有标签的棕色瓶子。他掀开玻璃塞,倒出大约一茶匙的晶体,用手蘸了点儿,用舌头轻舔了一下。
“苦的,金属的味道,”他说,“这才是硝酸银。”
布兰迪和奎恩走进来。葛卫冈对布兰迪说道:“那封信检查完了?”
布兰迪点了点头。“信纸上有一两个模糊不清的指纹,信封上有几个很清晰的。很可能是邮局职员和邮递员的。但是如果你认为信纸上的指纹不是佛洛伊德留下的,那么我回实验室以后会采集比对。在这里用指纹粉实在得不出详细情
况,但是硝酸银浸泡法行得通。”
马里尼微笑着说道:“这就是我所说的常用化学试剂了。公认的万能试剂。进来吧,布兰迪。硝酸银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但是,”布兰迪说,“不是那么简单的。我需要——”
“信的事我来办,布兰迪,”葛卫冈插嘴道,“那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我要你检查这间暗房,特别要留意那些盛有毒药的瓶子。”葛卫冈又转向盖尔。“我还是不明白。很多使用硝酸银的摄影师并没有变成蓝色,而阿诺德也不可能自己服用。”
“是不可能,”盖尔若有所思地说,“但是难道看起来不像是他藏起了自己的硝酸银,并用食盐替换,只为了避免被下毒?”
马里尼用拇指和食指从球桌上捏起一些晶体,凑近观察。“你是说琳达?”他问。
盖尔说:“在这一点上,我要把我的立场阐述清楚。我不是阿诺德的医生。他患有银中毒的原因令我很疑惑,也很感兴趣。但这并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有一次我试图和他提起这件事,他并没有多说。直到昨晚,我们发现琳达,我才将两件事拼凑在一起。我之前不肯说,是因为这不过是凭空猜测。但是他把硝酸银锁在柜子里,又拿无毒的盐装样子——好吧,现在看来,我有了证据。”
“是的,”葛卫冈缓缓附和着,“阿诺德好像已经察觉到他被下了药,于是秘密采取措施保护自己。但是为什么琳达——这令她比你想象的更疯狂,不是吗?”
“这意味着她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是的。而且她的理由显而易见。嫉妒是旷野恐惧症的一种很自然的心理状态。在琳达这个病例中,嫉妒的对象有两个,阿诺德和佛洛伊德——尤其是阿诺德。他是——或者说曾经是——一个演员,而且很优秀。琳达一直梦想成为演员——你一定注意到她房间里的那些书和桌子上的舞台化妆品。但是她的演员梦,因为恐惧症的原因,是破灭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阿诺德来去自如,不再依靠她,在舞台上也风光无限,自然无法忍受。她偶然得知了硝酸银的毒性,就给他吃下去——从他自己的暗房取得的硝酸银。由于剂量很小,他不会注意到味道不对。她把恐惧症传染给了他,效果类似。和她一样,他也不愿出门,只不过是由于身体的原因,而不是心理原因。”
葛卫冈皱眉盯着那个棕色的瓶子和散落在球桌上的晶体。
“时机、手段和动机!”他说,“把他找过来,马洛伊。这案子很清楚了。”
马洛伊急忙上了楼,步伐坚定而果决。
马里尼的声音从我们身后的一个角落里传来。“探长,你知道,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是啊,”葛卫冈同意道,“阿诺德就是真凶。”
“阿诺德?哦,是的。但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一下子转向他。他坐在放置着打字机的桌子上,将机器上的色带摘下来,一只手上缠绕着一条,凑近桌子上的台灯。他眯着眼睛,聚精会神地查看着。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罗斯,左上边的抽屉里有几条色带。装上一条,然后做记录。”
他站起身,腾出地方给我。我急忙按照他的话去做。
葛卫冈说:“是条新的色带吗?”
“是的,”马里尼说,“借我你的放大镜用一下。这条色带有几英尺长,中间只有单行印记,排列紧密,但是很清楚。剩下的部分两端被重复使用。你们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也许能够利用放大照片来辨认这些。但是我想我现在就可以破译这段单行的印记。罗斯,好了吗?”
我点点头。他将色带靠近台灯,缓慢地念着,不时停顿,却十分肯定。他念的不是词,而是单个的字母。
“i—I—l——i——m——t—h—g——i——e—e—h—capitalt—colon—a—d……”
“没有空格?”我打断他。
“显示不出来,”他说,“敲击空格键时,色带不移动。只能一会儿我们自己加了。”
他继续拼读着信息,我也逐渐失去了耐心。我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何意思。后面的字母越来越多,我们也越来越茫然无头绪。我记录完毕以后,探长和医生从我身后探出头,气息拂过我的脖子,看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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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我想起了一条数学家做出的假说,如果一只猴子坐在打字机前几百万年,那么根据概率定律,出于偶然,最终它可以打出大英博物馆的所有藏书。在我看来,这一串字母就像是这猴子在闲暇无事敲打出的东西。
葛卫冈瞟了一眼马里尼,说道:“然后呢?”
“看上去有点儿语意模糊,是吧?”马里尼回答说。
“你可以在每个大写字母前插入空格,”盖尔建议道,“只是这个‘Lrae’看上去不靠谱。”
葛卫冈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