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足迹-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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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探长并未大发雷霆,只是说:“你知道的,等我抓到了那个开飞机的家伙,你就得说实话了。”
这回是兰博发火了。“我受够了,”他一脸不屑地抗议,“我对那架飞机和那飞行员一无所知。你问的问题我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如果你再问这种问题,我不会作答了。昨天晚上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我觉得你最好开始着手调查。”
“穆勒,”葛卫冈命令道,“把他带进房子里,看住他。你,”他看向盖尔,“最好回去穿点儿衣服。一会儿再过来。”
盖尔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兰博,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兰博瞄了一眼马洛伊手中的枪,之后一言不发地离开,穆勒紧紧跟在他身后。
“马里尼,现在,”探长说,“把整件事情都告诉我吧。不要添油加醋,你就喜欢来这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就好。”
马里尼眼神中透着顽皮的光芒,因为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丝毫不用添油加醋。他不假思索地讲述着,我支起一双耳朵,试图从他的叙述中抓到他认为最重要的线索。但是他的语言简明扼要得像银行报表一般。当他讲到我们移动了尸体时,葛卫冈蹙眉,向我要过之前拍摄的那卷胶卷,抛给另一名警探,下了命令。
“立奇,你乘坐那艘小快艇回去。把这卷胶卷交给普莱斯勒,转告他尽快洗出来,要两份。走之前先到那栋房子里去一趟,找张佛洛伊德的照片,复印然后发出去,催一催电话线修理工。再找个人去中央车站,检查一下保管箱。罗斯,你还记得箱子的号码吗?”
“印象深刻,”我说,“十三号。”
“很好,”他转向立奇,“采集箱子和钥匙上的指纹。估计你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因为一直有人使用,但是还是要试试看。马洛伊,把那些枪的登记号给他,查查枪支登记记录。”
“好的。”马洛伊说,“我希望见证科的那些人能修复这登记号。都被刮掉了。”
“好吧,”葛卫冈假装惊讶地说,“你们有何想法?怪不得兰博先生如此敏感易怒。立奇,把这几把枪也带上,然后再带回来。马洛伊,你也跟着,让他们把你送到游艇上去。和奎恩一起做好前期讯问工作,先从海德森夫妇着手。我们稍候就到。”
马洛伊、立奇和奎恩登上小快艇,在一旁等候的驾驶员将小艇驶离岸边。发动机的怒吼声渐渐远去,探长转向最后两名警探。
“格瑞姆,你查看一下房子周围。看看暴风雨以后,是否还有脚印和其他痕迹留下。”他抬头望着那栋房子,对马里尼说,“我们走吧。”
我们从泊船口进入地下室,来到客厅正下方那个曾经失火的房间。马里尼急促地补充着一些细节,葛卫冈飞快地检查着地板和大火之后的一片狼藉。我注意到那条用水浸透的地毯又被掀起来了,通过马里尼的叙述,我才知道,在我跑去寻求帮助的时候,他们再次查看了地下室。葛卫冈用脚拨开一块烧黑的木板,从下面翻出一条沾满泥巴、深蓝色的丝织围巾。大约一英尺半长,三四英寸宽,潮湿而柔软,被烧焦了一部分。
马里尼显示出极大的兴趣,说道,“嗯,我遗漏了这个。”
“这地下室里的一切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东西了,”葛卫冈评判着,“这个看上去有点儿新。”
“没错儿,”马里尼说,“这是死者身上衣服的一部分。你会看到她裙子领口上的线头,领子被扯下来了。”
“我想这应该叫做爱斯科式围领。”我说明道。
马里尼和葛卫冈看上去惊讶不已。“看不出你还是个女士服装方面的专家,罗斯。”后者下了评语。
“那当然,”我毫不谦虚地说,“广告策划人无所不知。我在广告公司工作的时候,曾经为一部人造丝报告书撰写一篇时装业的历史介绍。我的女同事那个星期休产假。我可以告诉你关于裙撑、短围裙、三股编织腰带的一切。到底为什么这条围领会在这里?”
“你刚才还说广告策划人无所不知呢,”葛卫冈回答道,“你来告诉我。”他边说边好奇地瞄了一眼马里尼,但是我们两个却都不发一语。我怀疑马里尼在打什么主意。他出神地注视着那条围领,而后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葛卫冈再次皱了皱眉头,把它收进口袋,向楼上走去。
白昼仅仅从缺失了木板条的密封窗缝中透过几缕阳光,羞怯地照射着房间里的寒冷与阴郁。
葛卫刚检查着厨房,马里尼在一旁说道:“斯凯尔顿小姐一直锁着这里,谢绝参观。大门上被砸坏的锁似乎印证了这一点。但是泊船口的那扇通向地下室的门没有锁,大敞着。从地板上被踩踏的尘土痕迹看,这里定期有人造访。”
借着葛卫冈握着的手电的光线,我清楚地看到地面上行走的痕迹,从地下室延伸至厨房,最后进入走廊。脚印密密麻麻,不会是我们昨晚留下的。
马里尼打开左边的一扇门。“佣人的专用楼梯。”他说。葛卫冈晃动着手电,每一节台阶上的灰尘都均匀完好,仅有些老鼠的脚印。
我们穿过走廊,走上主楼梯,上面的踩踏痕迹再次说明经常有人使用。探长走得很慢,仔细检查台阶上的每一个脚印。在楼梯的中段,他有了收获,是一枚小巧的女士鞋跟留下的不完整足迹。
“你确定死者是死后才被搬上去的?”他问。
“我确定,”马里尼说,“恐怕这脚印不是她留下的,你可以比对。昨晚我检查了她的鞋底,非常干净。我怀疑她从来就没有在户外行走过。昨天也是,她绝对没有在岛上行走,不然一定会沾上些泥土或沙子的。”
“有人故意留下这些脚印。很明显,有些地方脚印太靠边了,像是重重踩踏后留下的。昨晚在你们和那帮人爬上爬下以前,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不仅有那个女人的足迹,在楼梯尽头,还有一个男人的不完整的脚印。”
葛卫冈点点头,弯下身子,凑近细看。马里尼踱到走廊,察看每一扇紧闭的房门的门把手。“灰尘很厚,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说着,转动把手,“全都锁着。”
“说明偷听你们谈话的家伙上了楼,”葛卫冈说道,自顾自爬上第二段楼梯,“我们还是得找到钥匙,打开每一间房间看看。”
我们走进楼上的房间。马里尼移步至窗边,拉开他昨晚离开时关闭的百叶窗。阳光驱散了房间里阴郁隐秘的气氛,暴露出这里不过是个满是灰尘、被人遗忘的地方。只有那串极其突兀、穿过天花板的脚印,使得这间房间与众不同。
探长仰起头,眼光巡睃着那些脚印,一脸的迷惑与怀疑。他瞪了半晌,最后爆发出一声:“荒唐!”语气好像是他在泰晤士广场遇到了一头鹰头马身的怪兽一样。他突然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端着手电,站在房间中央,像灯塔探照灯一般缓缓旋转,环视四周。
“尸体在那里?”他声音低沉地说,指了指那把椅子。
马里尼点点头,掏出之前发现的用软木塞密封并小心包裹起来的指甲油瓶子。探长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后收起来。
“是氰化物,没错。”他说,然后便开始动作迅速、毫无遗漏地搜查房间。他察看了桌椅,那张摇晃不稳的沙发,还有每一寸地板。之后,他像我之前那样爬上窗台,蹙眉瞪着窗棂,把头伸了出去,俯视着奔流的河水。片刻之后,他跃下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子旁,站到上面,凑近那串沿着墙壁向上延
仲的足迹。观察了一会儿后,他抬起脚,在石灰墙面上踩了一下,留下的痕迹并不相同:缺失了脚尖部位的印记。
“确实像是行走时留下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嘴里嘀咕着,“从橡胶鞋底的图案,我们可以推测一个人穿着打扮的风格。有线索可查了。”他仍站在桌子上,转过身,俯视着马里尼。后者一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杂技表演。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问道:“马里尼,你可是位魔术大师,名声在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这些脚印确实是某人头朝下走过天花板后留下的。即使是魔术师,也——”
“看起来都是些脚上功夫,对吧?”马里尼露齿一笑,“这倒并不是不可能。我就认识一位年轻的姑娘,每天早晚两次表演这个节目。四十英尺的高空倒立行走。是一位马戏团演员,名叫安娜·马克尔。”
“哦?和这里的情况一样?”葛卫冈迫不及待地说,“好吧。我洗耳恭听。怎么做到的?”
“脚底下装有马戏团专用的橡胶吸盘。如果你觉得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表演起来易如反掌,那么你就找个时间自己试试看。她经常摔下来,唯一的保护措施就是下面几位后台工作人员拉起的一张帆布。这不是什么新鲜的把戏。我家有一本书,1897年出版,上面有一张艾美表演《飞人》的照片(图片来源:阿尔波特·A·霍普金斯所著《魔术——舞台幻象与科学转移》——作者注),也运用同样的——”
“这些脚印不是圆形的,”探长反驳道,“不是橡胶吸盘留下的痕迹。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添乱了?现在手头已经有够多的谜团了。在此徘徊的神秘人,故意纵火,剪断电话线,凿沉小艇,袭击并伤害他人,妄图乘飞机逃跑,见鬼的脚印,还有——一具尸体?我还是毫无头绪?”
马里尼补充道:“旷野恐惧症患者的怪异陈尸所。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是在哪儿、什么时候、为什么被杀?是谁、什么时候、为什么移动尸体?拒绝合作而且全副武装的兰博先生:埃拉·布鲁克的神秘发明;拉波特的降灵会上有什么本应发生什么却又没有发生的情况?到底那笔巨额的畿尼金币背后有什么阴谋?佛洛伊德人在何处?这些我们都需要答案,是吧?”
“你真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葛卫冈注视着天花板,帽子歪斜地搭在脑袋上,“这家伙站在梯子上,把鞋套在手上,或者用根竿子顶着。但是看在老天的分上,到底为什么啊?这些脚印根本不是什么线索;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个恶作剧。而且这脚印延伸至窗外,没有人——”他穿过房间,再次爬上窗台,把头探出去。他叫道:“格瑞姆!过来。找找通向房顶的门,追踪脚印的去向。”
马里尼有一个令人不快的习惯,就是喜欢编打油诗。现在他又来了兴致。
“从前有个武断探长,
破案手法毫不靠谱,
行动计划漏洞百出,
次次都要——嗯……”
“受人恩惠?”我好心提示道。
探长仔细端详着马里尼。“你心情不错吧。是现在告诉我呢,还是以目击证人的身份被我们扣押?总有一天我要这么来一次。你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
“我正要从我的大礼帽中变出一两个你需要的答案,探长。那不过是我预先的咒语。你也知道,这是惯常的仪式。我们先从昨晚那个在此游荡的小贼开始说。我们现在都知道什么?”
“我所知道的就是你告诉我的那点儿少得可怜的信息,不过是凶手的行动比我们早了七小时。”
“罗斯呢?”
“昨天晚上我倒是有个合理绝妙的推测,但是今天凌晨被彻底推翻了。显而易见,当你、我和瓦托斯在一楼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掉落了手电简,我们便上来查看。他趁机从佣人专用的楼梯下来,纵火,然后经地下室离开,剪断电话线,凿沉船只,最后搭乘自己的船逃之天天。但是,除非他又悄无声,息地偷偷溜回来,否则打晕瓦托斯的就是另有其人了。而且袭击瓦托斯的人,就是剪断电话线的人。”
“现在你也看到了,佣人楼梯的情况?”
“他可能念了一句,‘变!’把自己变成了一只老鼠,或者——又是一个隐形人!他仅仅比我们早几秒钟走进这个房间,所以他一定是从这里的一个秘密出口离开的。里面一定还隐藏着一部电梯。那场火起得如此之快——”
“并不快,”马里尼反驳道,“X走进这里,一分钟之后,他消失了。我可是活板门和秘道方面的专家,我建造这些东西。但这间屋子里没有。他去哪儿了呢?”
“你刚才说你会为我们揭晓答案。”葛卫冈责备道,“而不是再提问题。我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是天花板上的那串足迹了。窗框上沿也留有痕迹,很可能有人从那里爬出去了。你想说X是位超级飞人。他穿过天花板,顺墙而下,然后纵火。但是我希望——”
“探长,你读心术的技术太差了。哪天来我的商店一趟,我教你一些百猜百中的方法,会给你打个折的。让我们慢慢理清头绪。X先生的确是从窗户逃走的,这是唯一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