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王传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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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逊的客人。如此行径,当然难以在一地长居行骗,于是到处漂泊。一旦囊空,连旅馆房
钱也难支付,便将西装革履往当铺里一送,换几个盘费,溜之大吉。使那些替他服务的广告
荐客,西装跑街大吃倒帐,连呼“上当”。
屈能伸博士可以典掉西装、革履乃至于博士帽子,却将那些刊有巨幅照片的广告报纸视同瑰
宝。于是,四处兜了一圈回到上海,别无长物,却平添了全国各大码头乃至东南亚各地数十
种登载着屈能伸博士神通广大的报纸,披挂在命相室内,琳琅满目,堪称相业界一绝。使那
些末流相士敬慕不已,那些不知其底蕴的顾客也信任如遇神明。
然而,刘诩等一班相业头面人物都是知道他底细的。在高手如云的上海相业界,他充其量也
是三流角色,任何同行聚会的场合,都没有他的发言权。
现在,时机来了。王真威独霸相业所,为屈能伸提供了露脸的机会。他需要王真威,王真威
也需要这位屈能伸心甘情愿受其驱策的“博士”。
位于南市居易堂的命相公所,有四开间门面的临街平房,长期以来一直出租与商人开店营业
,所得租金,供一年三季中同业人员前来进香以及致祭同业先辈之用。日积月累,居然还有
不少积蓄,后来又在漕河泾购地十余亩,置房十八间,除划出一部分土地作为同业公墓,其
余土地均出租牟利,作为公所活动基金。
王真威一经接管公所,便改组董事会,分封经理、协理。一口吞没了二十多年来公所的所有
积累基金,还新翻花样,进行会员重新登记,交纳入会基金。倘若没有办理重新登记手续、
未交纳入会基金而继续开张营业者,自有一班充任公所工役的打手找上门来,勒令停业。幸
而从事命相行业的明、盲人都是识时务的“俊杰”,敢怒不敢言,交付几块大洋图一个太平
光景。
交掉几块大洋而能继续开业者,还算是幸运的。还有不少技业稍逊之辈,即使愿意交付会费
,也仍被拒于公所门外。王真威藉口整顿相业队伍,提高命相水平,对这些人进行了一次“
业务考核”,大凡成绩不及格者,必须参加由他主持的业务进修班“深造”,俟获得肄业证
书之后,才承认其会员资格,设摊开馆,继续营业。
“深造”,自然要交纳学费。一期不及格,便留下来参加第二期。人们很快便醒悟,能否通
过考核的关键,是纸币,或者由纸币转化出来的礼品之多寡。仅仅交纳学费,是永远拿不到
肄业证书的。更有一些头脑精灵、能屈能伸的,干脆备了一份厚礼,拜王真威为师父,以永
绝后患。
王真威八面威风,财源滚滚。
十来年来,王真威时刻不忘横浜桥北堍永美里之耻,做梦也在想有朝一日将方玄打翻在地
再踏上一只脚。然而,当他今天倚仗极司非尔路“76号“的势力坐在命相公所第一把交椅上
之时,却并未向他耿耿于怀的仇人方玄复仇。因为他知道方玄的妻子与佘爱珍是同窗小姐妹
。佘爱珍又是一个管得了杀人魔头吴世保的白相阿嫂。“太清课命馆”这个马蜂窝,是无论
如何不能捅的。不但不能捅,而且还要拢。
他在戏班子混过几年,知道如何演戏。这一天,太清课命馆的石库门铜环被拍得“叭叭”直
响。阿发快步走去,启开大门,一位年约四旬,西装革履而且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汉子
当门而立。
“先生可是挂号算命?”阿发笑问道。
“找你们方先生,但不是为了算命。”来人笑言道。
“方先生正在课命室替人算命,概不会客。”既非主顾,又非他所熟悉的方先生亲友,阿发
也便不客气地挡驾了。
来人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阿发:“我有公事要与方先生谈,务必请你通
报一声。”
阿发接过名片一瞧,笑道:“哦,你就是公所协理屈能伸先生呀,失敬了,请里面坐吧。”
说着,便将屈能伸引至客厅中,沏上一杯茉莉花茶。
“屈先生,我们方先生确实在楼上替一位太太算命,委屈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阿发没有
将屈能伸引至侧厢房会客室沙发里等候,已是明显地瞧不起屈能伸了。如今又话带讽味,更
明显地不把这个“博士”放在眼里。
屈能伸如何知道此中招待等级?他端坐在红木大靠椅中,手捧二级茉莉花茶,还以为是受到
了优待呢!一边喝茶,一边环视这一流课命馆的客厅布置,羡慕之心油然而起。
直等待了一个时辰,才见楼梯声响处,从二楼下来一位年约三旬、珠光宝气的富家太太。
屈能伸长舒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只见阿发向他摆了摆手:“屈先生别急,方先生见与不见
,还得去问过他才知道呢。”
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何况,他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只得一声苦笑,继续端坐在硬梆
梆的红木椅子里等待。
终于,阿发下得楼来:“屈先生,请上楼吧!”
“屈先生光临鄙馆,不知有何赐教?”方玄与屈能伸从无往来,今日忽然见他找上门来,不
免有些意外。
“鄙人久仰方先生神算,早就想过来请教了。”屈能伸道。
方玄微微一哂:“屈先生客气了,你我明盲殊途,道本不同,难与为谋,何言请教两字?”
屈能伸文化底子原本不弱,如何听不出方玄话中之音?当即转换话题道:“同时也受王真威
先生委托,与方先生商量一件公事。”
“鄙人并非公门中人,焉有公事可说?”方玄哈哈一笑。
屈能伸的涵养功夫果然不差,虽屡委嘲讽,依然不愠不恼:“公所最近举办业务进修班,明
人命相课列有中、西两门课程,分别由王真威先生和我任教,盲人命课一门,经理事会商定
,拟请方先生执教。”
方玄听罢,连连摇头道:“不行,方某才疏学浅,如何敢充此任?请你转达王先生,还是另
请高明吧!”
“我们知道方先生平时润金甚丰,所以对先生的授课费也另有考虑,即学员总收入的三分之
一充作讲义,场租等费用,另三分之一留为公所基金,其余三分之一,即作为先生授课之酬
金。以方先生之名义,学员一定不在少数,每次授课酬金估计决不少于五十元之数。”屈能
伸以为方玄推辞之因,不外乎想摸一下酬金之底,于是便滔滔不绝算起了细帐。
讲两三小时便能拿到数十元的讲课金,这确实是一个令人眼红的肥差。即便上海几所名牌大
学里的那一些名教授,恐怕也要咋舌不已,自叹勿如了。然而,方玄并不为此心动。他依然
摇头。方玄很明白,王真威此番引诱他出山,是想借助于他在相业界的声望以壮其声势。
屈能伸眼见利诱不成,便笑言道:“方先生,我也知道你与王真威先生之间曾经结有一段梁
子。王先生此番请你出来授课,其实也有借此机会化解双方恩怨的意思。如果方先生拒绝讲
课,王先生会作何想法呢?”
方玄听罢,不禁沉吟起来。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LM〗
〖JZ〗〖HT3,4H〗 第十一回 牛肚有字 巨富万金酬骗子 绑票无情 相士
弄巧反成拙 〗〖HT〗
话说屈能伸见方玄沉吟不语,以为事有转机,于是抖擞精神继续摇唇鼓舌道:“听说方太太
与吴世保先生的太太是同窗姐妹。吴太太是季云卿先生的干女儿,王真威是季云卿先生的徒
弟。他们之间也是熟悉的。说实在话,此番王先生能坐上公所第一把交椅,便是仰仗了吴先
生的大力。方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权当出来支持一下王先生的事业,就是吴先生吴太太知
道了,也会领你的情。方先生,你说呢?”
屈能伸七转八变,居然将方玄与王真威串在了一条线上,不免令方玄啼笑皆非。他刚才沉吟
不语,是在想着如何找一个替身。王真威是一个小人,在这非常时期,犯不着再与他结梁子
。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与他同流合污的。最好的办法,是找一位合适的替身,既使王真威、
屈能伸有一个体面的台阶可下,又能借花献佛,给朋友提供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屈先生,并非方玄不懂人情世故,无奈从未授徒讲过什么命理。大庭广众之间,更不善言
辞了。所以,我是决不能去讲什么课的。但是,我可以向你们推荐一位朋友,倘若他肯执教
,一定比方某强过许多。”
“不知方先生所荐是哪能一位高手?”
方玄郑重其事地答道:“张天笑。”
“哦,就是南京路上那一‘时雨课命馆’的馆主,号称小天师的张先生?”
方玄点头道:“正是他。张先生在上海滩上成名已有二十年,论资格,比你我之辈还老;论
学问,他不在你我之下。你看如何?”
“方先生推荐的人,当然错不了。不过,我还得回去请示王先生后才能拍板。”屈能伸笑言
道。
王真威见方玄不肯就范,也便干脆将戏做足。当即聘请张天笑主教盲人业务进修课。张天笑
自从当年被爱妾“折白”之后,心灰意冷,业务一直维持在一般水平,近年儿女长大,家庭
经济难免拮据。如今忽然获此肥缺,不免饥不择食。对于聘用他的王真威、屈能伸无限感激
。后来知道内中详情,才将感激之情移向方玄,找了一个空闲,备了一份礼品,登门致谢。
“张先生不必言谢,要说谢,我倒要谢谢你呢!”方玄笑道。
“方先生此话怎讲?”张天笑不解。
“十年前,我与王真威结下过梁子,他是输家。如今他不仅不计前仇,而且主动邀我合伙,
你知道姓王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么?”
“不知道。”
“他知道我的太太与吴世保的太太是知己同学,想讨个近乎,进一步结交佘爱珍,加固他在
相业界的霸主地位。”
“原来如此。”张天笑道,“王真威的算盘打得真精呀!”
“你说,我能倚仗汉奸的势力,与姓王的合伙去狐假虎威、欺行霸市么?”
张天笑闻言笑道:“那你也不能让我去跳这个火坑呀?”
“你就另当别论了。”方玄言道,“你是凭自己的学问、资历任教的,与王真威亦无任何瓜
葛。拿一笔丰厚的报酬,理直气壮。我感谢你,是因为你替我机了这个缺,使王真威有了一
个体面的台阶可以下来。”
“这个财源是你替我开的,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张先生,有一句话,我想送给你。”
“什么话?”
“值此非常时期,小人不可得罪,更不可相与。”
“我理解你的意思,放心吧。”张天笑笑道,“若不是手头拮据,看在几个臭钱份上,我也
是不会接受王真威这个聘请的。沐猴而冠,姓王的算什么东西!”
两人正说话间,忽捉得“噔噔噔”一阵楼梯响,朱明生推门而入,手中还捏着一份印油味未
尽的报纸。
“哎唷,张先生什么时候来的?”一见张天笑,他连忙招呼道。
“朱先生么,好久不见了。”张天笑连忙起身道。其实他是一个瞎子,只是听声辨音知是朱
明生。
“张先生快请坐。我来告诉你们一个奇闻。”
“什么奇闻?”
“今天的《大晚报》上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是陈哲高先生不久前替盛老三卜了一课,推知盛
老三来生堕入畜生道为牛,并且已在西方某地受苦,牛腹上有字可证。盛老三信以为真,立
即派人前往,果然找到此牛,如今已经运抵沪上,供养在盛家大花园内善养超生呢。
“陈哲高先生真高明啊!”方玄笑道。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张天笑惑然不解。
事情的缘起,还须追溯十几年前。
偌大一个上海滩,百万富翁数不胜数。然而家资最富者,首推盛家。盛家的前辈人物,便
是中国近代史上赫有名的盛宣怀官至清朝邮传部大臣,却不同于一般官僚,满足于凭借手中
权力进行敲诈、受贿。他不仅开设招商局、汉冶萍煤矿公司,还开办了中国交通商银行等等
,真个是富可敌国。清王朝倾倒,宫廷大臣纷纷作鸟兽散,顷刻之间沦为平民。惟有实业雄
厚的盛宣怀,依然如故享受豪富生活。在上海,他在租界中心地区早已广置地产、住宅。仅
静安寺路一处,从成都路口绵延至同孚路口,几乎全是姓盛的房产,堪与拥有半条南京路的
洋人哈同一较高下。
盛宣怀死后,留下了一大笔谁也说不清的财产,也留下了一大批姿色可人的姨太太。其中第
七号姨太太,年轻貌美,便被黄金荣勾搭上了。黄金荣虽然满脸大麻粒,手中却有着令租界
中华人所骇怕的权力。于是偌大一个盛氏家族,却没有一个敢于出头干预的汉子。黄金荣进
宅,还得小心奉承。
黄金荣也不是一个只知揩油不肯帮忙的奸诈之徒。大凡盛家在商业上遇到硬头,有什么排解
不开的事情,只要去找他,总是有求必应,从没有他出场而排解不开的道理。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