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雪源(曲波)-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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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殿坤接着吼道:“拚掉共军,夺回大锅盔,每人晋升三级!”
侯匪颤抖的话音刚落,马希山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全部骑兵一起喊声:“冲啊!”都把马狠狠地抽了几鞭,向大锅盔凶狂地奔去。扬起的雪雾,掩盖了群匪的影子,像一股大旋风扑向大锅盔。
到了大锅盔峡谷要道,马希山驰在最前头,掏出手枪打了一梭子,拚命的打马向山上奔。后面的匪徒一起跟着驰马涌上。刚迈上山顶,马希山的马腿不知绊了一个什么,马一惊,奔驰得更快。大约六秒钟的光景,正在匪徒大队奔驰当中,轰!轰!两声巨响,把匪徒们的队伍斩成两截,后面的拥成了一堆,中间的爆炸处,人仰马翻,哇哇乱叫。炸断了的树枝纷纷下落,有的落在雪地上,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打在匪徒们的脑袋上。前截已经奔上山的匪徒喊起一起杀声、骂声,山上一起枪声。
及至后面的匪徒涌上山时,马希山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脖子伸的长长的,脑袋搭拉在胸前,其他的匪徒坐在雪地上,手扯马缰绳,哭丧着脸,看着焚毁的巢穴,怒视着滚滚的浓烟。
十几个没有下山的女人,边哭边念叨,走来见她们的主人。
“什么都完啦!连一粒米也没剩,这怎么办哪!天老爷!
快想办法呀!这些没良心的共产党,真是杀人放火。”
“快追吧!快追吧!天不亮共军就走啦!”
确实匪巢已在二十四小时的冲天大火里,化为灰烬了。匪徒们眼瞪着他们的大锅盔,倾家荡产。马希山狠狠地咬着牙根骂道:“少剑波!少剑波!我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计。”
原来小分队把马希山调下山去,经过一天的滑行,在太阳一贴近大完颜分水岭的南山岗时,他们已迈过了七子峰,到了大锅盔的隘口,这时匪徒们还狼狈地走在王茂屯回绥芬大甸子的路上。这隘口的两边,全是陡壁巨岩,上面挂满了对搂多粗的象鼻般的大冰凌柱,看去头昏目眩,寒气侵人,只有中间一条十丈多宽的林带,可通进山。
当时少剑波命令杨子荣小队和马保军的机枪班埋伏在这里。第一要把回头的敌人堵在隘口外面,保证毁匪穴的任务顺利安全完成;第二要保住隘口以备下山。
少剑波率其余部队,进了大锅盔。少剑波先进了匪徒们的洞司令部,那些为马希山庆贺的酒宴,还没有收拾,杯杯盘盘,残汤冷酒,都冻成了冰。他对栾超家命令道:
“先把所有的粮食库、被服库全架上干柴和松树明子,干柴越多越好,保证烧透。”
他看了看这个山洞,修的实在坚固,便又命令刘勋苍道:
“把敌人所有的弹药,全搬进这个洞来,多找些日寇丢下的地雷炮弹。”
最后他命令:“准备好了,先来报告。听命令一起点火。”
刘勋苍、栾超家各带自己的小队,分头执行任务。
少剑波、姜青山等,便在匪军司令部翻开了文件,找到了电台。最可笑的是白茹在电台旁边,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杜长官!共军小部队今天已被我歼灭,活捉了少剑波,还有他队里的女医生小白鸽!
下面的日子签的是昨晚十一时,再下面是些阿拉伯数字。
白茹笑着递给了剑波。剑波接过来微微一笑,幽默地道:
“侯专员!你报告得太早了!看看谁活捉谁?”接着他望了一下白茹说:“我们的小白鸽还满天飞呢!”
正在整理中,小董领了十几个女人、小孩走来。这群女人中有老太婆,有中年妇女,吓得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全身抖颤,口口声声求饶,都说是被抢上山来的。
可是内中有马希山的太太和姨太太,尽管她们头上包块大毛线围巾,把头藏在一个老太婆的后头,却被姜青山看出来了。上前一把撕掉了头巾,骂声:
“你们俩装他妈的什么洋蒜,剥皮不认得你们的骨头?臭婊子……”
马希山的两个太太马上倒在地上,吓得面色像黄蜡,两个眼直瞪瞪地望着姜青山发抖。
姜青山又一阵威吓,马希山的两个太太说了实话,指出了这些人中哪是侯殿坤的大姘头、二姘头,哪是李德林的老婆子,哪是谢文东的老婆子和大女儿。
姜青山举起枪,“妈的!干掉算啦!”
少剑波马上制止道:“不!我们连俘虏都不杀,何况家属,更不能杀!”
“这些狗娘养的!都是些坏人,都干过坏事!”
“那等将来由群众来清算,现在留下她们会成为敌人的包袱,会成为敌人的累赘,对我们还有好处的。”
随即又命令把她们押到一个小木屋伙房里,然后命陈振仪等收拾好有用的文件、报稿,装了一大包,走出匪徒司令部。这时刘勋苍小队已把所有的弹药、炮弹等堆在这个大洞门口。还有一些不知干什么剩下来的一箱多年的陈炸药,也可能是当年开山炸洞剩下的。
刘勋苍在一块点着的大松明子的照耀下,皮帽子掀在脑后,向炸药箱里面下手榴弹,他是要用手榴弹代替雷管。
剑波笑了笑道:“爆炸大王又闻到炸药味啦!多下几个,好保险。”
“没错!”刘勋苍边捆边答道。
姜青山领着剑波到处检查了一下,到了栾超家负责的粮库、被服库,只见栾超家正指挥着在向被服、皮子上倒两大桶豆油,这豆油是从伙房翻出来的。栾超家看了看剑波,似有惋惜地说:
“二○三!这么多的粮食、皮子,烧了太可惜!”
少剑波仰看着垛的高高的被服堆和粮食堆道:
“是的!太可惜了!不过为了长远的胜利,目前必须这样做。”
只是有一捆日本军用大衣,少剑波命令留下来,让每个战士拿上一件。
半夜时分,一切准备就绪,战士们静静地等着信号,山上是那样地平静。此刻马希山等匪首却正在绥芬大甸子暴跳如雷。
李鸿义一梭子大肚匣子响后,接着便是刘勋苍的炸药爆炸了,引起全洞的子弹、炮弹连续爆炸,震得山摇地动。
栾超家把火把丢上大粮垛,丢上了被服库。大锅盔遍山大火。中锅盔、小锅盔也应时火起。三个山的巨大火光,交互辉映,照的满山通红。轰轰隆隆!必必剥剥!活像一个大战场。火舌冲天而起,舐着乌黑的太空,雪地也映染成红色。
匪司令部的大洞塌下来,匪巢彻底毁灭了!
少剑波看了看表,是二十四点,他自语了一声:“来得及!”
随即命令,饱饱地吃一顿干粮。战士们早把匪徒伙房里的肉饭拿在手里,陪着熊熊的大火,大吃起来。谁还舍得吃自己的干粮。剑波看了笑道:
“真能抓紧时间。”
战士们逗趣地望着剑波:
“二○三首长!你不是告诉我们吗,要会打,会吃,会睡,会走吗?”
刘勋苍大口吃着肉说:“这叫做取敌之肉,填己之肚!这是小分队的新战术。”
栾超家插了一句道:“不这么着,到哪弄吃的!”接着他脖子一伸咽了一口没嚼烂的肉说:“咱们给国民党来‘吊孝’,他不请吃顿饭那还像话。”
已经是零点二十分了,少剑波命令下山。到了隘口,杨子荣、马保军的掩护部队让过了小分队,他们俩又在后头喳咕了一阵,又弯腰在摆弄什么东西,然后才赶上小分队。
原来他俩捆了两束手榴弹,每束八个,下在要道的两旁,中间用一条铁丝连着,铁丝的两端是拴在手榴弹的弦上。马希山的马蹄正挂上了铁丝,因而把匪徒的队伍截断炸烂了。
“想办法呀!这可怎么办哪!喝西北风吗?”十几个女人涕一把,泪一行,在向她们的几个主子诉苦。
“到哪去呀!这可活不了啦!”
“哭你妈的吊。”马希山一蹦跳起来,朝着那群老少娘们一阵臭骂。眼睛血红,连仁丹胡子都翘的老高。可是为了安定匪徒们的情绪,一转眼又变得温和了。转头向垂头丧气的匪徒们哭丧着脸说:
“弟兄们!我们要从死里求生,你们在伪满都当过警官,现在又是国军的官员,是共军和穷棒子的仇敌,被共军捉到,被穷棒子捉到,不是抽筋剥皮,就是活埋……”
“这我们都知道。事到如今,怎么办吧?司令!”
马希山又捋了一下仁丹胡子,刚要开口,却被侯殿坤接过去:“怎么办?只有干到底!报告诸位一个好消息,昨天刚来的电报说:国军已拿下陶来昭啦!几天就到哈尔滨。蒋总裁又从葫芦岛运来大批坦克、大炮,支援杜司令长官,美国军事顾问团也已经到了沈阳,共军眼看就完蛋。还有,整个哈尔滨也用不了一个原子弹,牡丹江连半拉都用不上,就可以全给翻过来。”侯殿坤神气十足地晃了晃脑袋,接着又说:
“到那时,我们捉共军就像捉小鸡一样,一个一个地掐死!”他手一比划,嘴一闭,活像马上就可办到一样。
谢文东也插嘴道:“是呀!弟兄们!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今天的苦,就是将来的甜,谁能熬过苦,谁就能升官发财。”
李德林还是垂头丧气,哭丧着脸一声不响。
“我们现在没吃的,肚子饿怎么办?”匪徒们冷淡地瞅着匪首们。
马希山眼向山坡下一撇道:“没吃的!老天爷饿不死睁眼的野鸡和四条腿的狼,刚才下面死的些马,还不能吃?”
话刚说完,群匪徒哄的一声,各人拔出匕首,涌向半山的死马,各拿一块血淋淋的马肉,围在似尽未尽的火堆旁,拨弄着炭火烧起来。马希山不停地各处走着,苦思着他的计谋。
在匪徒争闹声中,他又大吼一声:
“弟兄们吃饱再干!我马某不消灭这股共军,誓不为人!”
然后握着拳头,点着头道,“我量这小股共军去之不远,咱们撵着他的脚印,穷追到底。看看他两条腿快,还是咱们四条腿快。嗯!”最后还自信的把拳头向空一挥,点着头,*我量他跑不远,难逃出我马某之手。”
“对!弟兄们!”侯殿坤挂着一副哭笑的脸神,踏着一块大石头说,“猛虎捕食冲三冲,我们两冲未成功,吃饱了,再来第三冲,打他个疲腿饿肚子走不动。我想共军的腿不是铁打的,咱们再来他个猛虎回头冲。”侯匪这个创造性的词句,小分队此刻正在给他实践着。
二十四小时以前,小分队滑下山来,顺着原路,顺坡而下,夜间滑行,当然是赛虎领路。连连昼夜的行动,战士们已是十分疲惫了,时常有因为打盹而被摔倒,滚了雪球,有的撞在大树上,可是一滚雪球,一碰大树,瞌睡马上就没了。
栾超家发现了这一点便又活跃了起来,从前头跑到后头喊道:
“谁有瞌睡病?不用找白茹,大树是治瞌睡病的大夫,碰两碰保险解决问题。”
引起战士们的一阵笑声后,行进的速度加快了。
天亮时还没有到达预定地点,在大甸子东北的山岗上,已看到了匪徒们的骑兵在大甸子里,向大锅盔回窜。后面是步兵,沥沥拉拉,队不成队,伍不成伍。
战士们马上来了精神,虽然每个人的脸上因为连夜飞袭都好像瘦了许多,可是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疲劳来,他们纷纷地嚷道:“二○三首长,好机会,干他个埋伏吧!
趁热乎!”
少剑波摇摇头微笑道:“别忙!”随即拿过望远镜,从匪徒的前卫,慢慢移动着他的镜头,嘴里低声地数着:“一二三……”
在少剑波数到一百二十的时候,杨子荣早已数完,摸了一下他的胡须,咧着嘴笑嘻嘻地向剑波道:“二○三首长!一共是二百五十七。”
少剑波道:“子荣同志!你有什么判断?”
杨子荣道:“匪徒们一定是没扑着我们,又追,又没追着我们。发现我们向大锅盔来了,怕毁他们的巢穴,所以就连夜返回。看那些步兵,走得那样狼狈,又有将近五十人没上来,肯定是掉队的,或者是在老百姓家睡觉呢!”
“完全正确。”少剑波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就打他个累瘸的驴。”刘勋苍一拍大腿道。
“二○三首长!你不是讲军事课讲过吗?避敌锐气,击敌疲弱,以少胜多。现在正是时候,给他个迎头一棒,拦腰一刀。”
剑波微笑地摇摇头道:
“现在为时过早,这样我们要花很大的代价。对这些匪徒来讲,我们犯不着,等他们西北风喝饱了再说。现在不是迎头一棒,拦腰一刀,而是要切掉他的屁股。”
“看到了吧!”少剑波环视了一下站在他周围的战士,*敌人本来有三百人,山上没留,可是现在敌人的队伍只有二百五十七,其余的五十人,还在屯里,定是分散各家还在睡大觉。这是匪徒的特点,现在我们要先吃这一口,坚决吃掉。”
“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