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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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换了个姿势,抱着躺下,目光忽然一凝,伸手摸了摸盒子,触手有些细微的痕迹,想了想,她变换了一下方向,冲着阳光照了照,盒子底上竟然隐约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
“好像有点儿熟悉?”
她还是记性够好,半晌。掀开蒲团和垫子,从车上拿出个檀木箱,取出里面的荷包,从里面倒出四个碎片,拼了一下,就拼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令牌。
仔细一对比,令牌上的花纹,竟然和这玉盒内的一模一样。
“有意思啊!”
红尘笑了,这些令牌碎片都是她的任务奖励,也属于所有任务奖励里。难得由玉珏空间发放的奖励之一。她一直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因为听说是道具的碎片,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收着,最近她很少再遇见任务。也没再见过。到仿佛有些忘记。
这一次若不是无意间察觉。恐怕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把两样东西联系到一处。
红尘揉了揉眉心,她忽然有一种命运很奇妙的感觉,就如有一只手。推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向她以为未知,可实际上却已经被安排好的未来。
这等伤春悲秋的想法,也只残留片刻,红尘总体来说,还算是个务实的人。
若这个世上,真有命运一说,那就让命运自如行走去吧,作为凡人,想太多老得快。再说了,身为灵师,她也常做一做逆天改命的活儿,哪能真把命什么的看得太重。
玉盒太大了,拿着不方便,红尘狠狠心把很不乐意出来的青锋又塞回袖子里去,随手把它压在车上的暗格中,又盖上去一层毯子。
距离红尘他们的马车不远,甚至能隐约看到她们车上的大红灯笼之地,云生和尚脸色青灰,目光惨淡,显然伤还没有好,这会儿抬头一望,随即移转视线,不敢细细打量,除了浓重的恨意,还有不小的忌惮。
夏蝉坐在一旁,盯着自己的手指。
这才短短时日,她的手就粗糙了,虽说还是不必她做什么活儿,但到底不像以往,养尊处优,日日精心保养,她如今生活的地方,没人在乎她的美貌。
“……再想想办法,那宅子我势在必得。”
夏蝉压低了声音,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疲惫。
云生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下,皱眉道:“既然是师父的命令,我就再试一试,但我伤势未愈,恐怕要等一阵子。”
夏蝉闭上眼,点了点头。
她一刻都不愿意等。但其实并不是特别着急,她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够用来等待……等待那份奇迹在她的身上诞生,可是……
“蒋红尘!”
她还是忍不住,在舌尖上迸出这个名字,情绪说不出的复杂,“生生相克,生生相克,只能有一人成就大业,剩下的若不泯然于众,必然……深陷苦海。”
夏蝉叹气——蒋红尘要是一生都不要离开蒋家庄那该有多好,她要是不那么出色,又该有多好!
也许到了今日,她所有的犹豫和迟疑已经失去了,留下的只有执念。
她和蒋红尘,注定一生一死,她会用尽一切力量,去求那条生路!
她并没有错,生而为人,谁愿意落个凄惨的下场?人都自私,她蒋红尘也一样。
夏蝉胸腔里火烧火燎,拿出绣帕掩唇轻咳了两声,呕出一口黑血,她目光一凝,忍不住摸了一下脸,她那张脸,乍一看依旧清秀,可仔细一看,眼角眉梢多出几道细细的纹路,肤色也渐渐灰白,仿佛是奔波劳苦导致,可她自己清楚,这一次不光是师兄受了伤,她也被反噬,她和师兄还不同,师兄修为高,受一点儿伤慢慢调养也就好了,可是她……她这么多年来,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就是无法开窍。
而且,她隐约也有感觉,跟着戒慎修行日久,明明没有什么用,她竟是再停不了,一旦停下,一旦停下……
夏蝉脸上露出几分恐惧。
“这次一定要得到它。”
深吸了口气,夏蝉的目光渐渐坚定,明亮如日星,她就不信,老天都向着她,给了她启示,她还不能闯出一条大道。
“走吧。”
云生取了口溪水喝了,站起身,回头扶着夏蝉,“还有机会。”
晃眼已是秋日。
树叶飘黄,风渐渐寒凉。
红尘她们进了杞县地界,快马扬鞭。直奔县城,这一进来,罗娘不觉愣了愣。
短短时日不见,杞县居然是大变样。
当然,街市还是那个街市,酒楼还是那些酒楼,小地方十几年不变也正常。
行人却少了,当年她们到杞县逛街,总能感受到市井繁华,人山人海。
“唔。也许是咱们在京城呆得时间长了。”
罗娘笑道。
红尘一想也是。杞县这等小地方,怎么能和京城比,她们在京中呆得久,再见自然感觉到荒凉。
一行人也没多呆。先回茶馆安顿。
正经的车驾仪仗还没有到。
不过大概也就只有三两天的工夫。
因着早就通过信儿。茶馆这边收拾得干干净净。红尘她们进门就吃上热气腾腾的饭食,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睡下。第二日一大早,她犹豫了下,还是拎着礼物直奔蒋家庄。
罗娘和铁牛也连忙跟上去。
铁牛还有点儿紧张,手里拎着跟铁棍子不撒手,红尘怎么劝,他都不肯扔下。
“一准儿是你们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红尘摇了摇头。
罗娘失笑:“不关我的事儿。”
这肯定是小严的罪过,别看小严那孩子平日沉默寡言,其实偶尔说话很夸张。
她在铁牛面前提起蒋家,肯定是什么严苛的词汇都要说一说,说得好像自家小姐吃了多大亏一般。
可实际上,区区一蒋家庄,难道真能让小姐吃亏不成?
红尘莞尔,拍了拍铁牛的肩膀,脸上挂起温柔和气的笑容来。
蒋家庄在她的心目中,并不是什么不好的地处,哪怕是上辈子,她在这里生活,除了贫寒了些,劳累了些,到没受什么大苦楚,蒋庄是个好人。
带了不少礼物,多是些食用的,有半扇猪肉,一只小羊羔,两袋子食盐,还有十几匹棉布,几匹绸缎绫罗。
乡下用棉布的时候多些,绫罗绸缎太金贵,也许闺女出嫁做两身衣裳陪送,旁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地穿那等厚实耐洗的粗棉布,麻布为好。
他们的皮肤也粗,穿绸缎怕是稍微一碰就划坏了,岂不是要心疼死!
马车一进村子,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围观。
蒋家庄这么多年,到是很少招待贵客,最多就是附近阑珊书院的学生偶尔野游路过,可也就是寻常的驴车,牛车,很少有红尘他们这样的马车。
雪白的马,无一丝杂色,神骏非常。
大周也有驯养自己的战马,可到底不像北燕,几乎就是人人彪悍,骑马能战,对马匹的控制十分严格,街面上走得多是劣马拉的车,还有牛车和驴车,像红尘这样大大方方拿两匹骏马拉车,那得是公卿一类的大人物才能行。
如今规矩到不那么严了,偶尔有些富商,大族,随意用多匹马来拉车,也是民不举官不纠的事儿。
规矩嘛,永远束缚的是普通人。
只是在蒋家庄,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正经见过一匹雪白的好马。
探头探脑的人越来越多,只是大家都顾忌些,不敢靠近。
红尘连忙撩开车帘,四下见礼,周围的人一怔,有认出来的,就失声喊道:“这是二丫,不对,红尘回来了?”
一瞬间,红尘回家的消息就传扬开来。
她们赶到蒋家大门前,蒋庄已经在门口儿等着。
红尘下了车,还未及招呼,大黄一溜烟冲过来,在红尘腿上蹭来蹭去,整个身上的毛全粘在她的裙摆上面。
蒋庄一怔,脸上的表情略略缓和。
“大黄还是和你最亲,在家……都不肯吃顾氏喂的食,整日懒洋洋不愿意动弹。”
红尘一笑,盈盈拜倒,很轻很轻地道:“爹爹。”
蒋庄的眼睛一热,早年红尘就不叫他爹了,没成想,今天居然叫了一次。
“可不能这么喊了……你们家认了你回去,就和,和家里断得干净些,京城那些豪门大户,事情多得很,你,你要保重。”
红尘笑了笑,想了下,也没解释,就让蒋爹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想算了。
这等事,没必要仔细解释。
蒋庄低着头。把大门推开,迎了红尘他们进去,也没推辞那些礼物,用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红尘。
总觉得这孩子受了委屈。
不是长得不好,现在的红尘可不是在自家时,那种黄毛丫头的模样,反而出落得亭亭玉立,他是没见过多少美人,也不注重什么美色。可他看一眼。也觉得眼前发晕。
自家二丫头……红尘丫头的容貌,怕是顶尖的,要是还留在自家,说不得会给自己招祸。可去了那天高地远的京城。也不知会不会因为这张脸。经受痛苦和折磨。
蒋庄自己没读过太多书,但他经得事儿并不少,想想也知道。一个外来的,根本相处过的女孩儿,忽然插入自己的家庭里,一定很困难。
红尘会不自在,那个家的人,怕也不自在。
“红尘啊,吃亏是福,你在外面性子别太硬,软和些,能让能忍的,咬咬牙也就忍了让了。”
红尘没有说话,抬头看向蒋庄。
他又老了。
不是正常的老。
真算起来,蒋庄才三十多岁,年纪虽然不小,人到中年,可他是铁匠,有一把子力气,日日劳作锻炼,早锻炼出极为硬朗的身板,看起来是个精壮汉子,但现在一见,背也佝偻,人也衰老,面色暗沉,头发花白。
他已经一转眼的工夫,便是个地地道道的老人。
红尘一想就明白——最近事情太多,太复杂,连蒋爹爹也有些撑不住。
顾氏再不好,那也是他的发妻,是他儿女的亲娘。
红尘心中一片冰冷。
她是有些心疼蒋庄,可要让她说,她能救顾氏,甚至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夏家这边公开处置了夏蝉,为颜面计,也不会让顾氏好过,可实际上,根本就没把区区一顾氏放在心上,若是她想要捞那个女人出来,最多一句话,夏家绝不会留难。
可她不乐意。
顾氏的确只是个普通的,没有见识的妇人,现在看,和她的地位天差地别,就好像阴沟里的老鼠,和高高在上的佛仙之间的距离,但在当年的红尘心目中,顾氏就是毒蛇猛兽,是她的恐惧之源,是她一切悲剧的起因。
她不主动报复,以前是担心名声,毕竟说一千道一万,顾氏养了她,哪怕这个养恩两字,也万分讽刺。
现在不担心什么名声了,她也不乐意为了一个不着调的女人太费心,但让她去救顾氏,那怎么可能?
就连蒋庄也没说半句这等话。
一时沉默,进了院子,红尘扫了一眼,收拾的还算干净,到没有过于颓废。
红尘不觉一笑,蒋爹爹向来是个勤快人,被逼到没办法的地步,那是什么事儿也能做了。
“你……毅哥儿去了书院,大丫回来了,要不然,你去陪她说说话。”
蒋庄四下看了看,抓了一把钱打算去割两斤肉,厨房还有风干的兔子,够置办一桌大席面。
红尘却是心中一咯噔:“大姐?”
大丫是她大姐,比她大两岁,这辈子她回来时,大丫才远嫁,嫁去宜州。
宜州可比锦城还要远得多,来回一次分外不容易,她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姐姐。
拿了两匹绸子,红尘看了罗娘一眼,罗娘就拎着铁牛去厨房忙活,他们都在,总不至于真让蒋庄做饭。
红尘就进了北屋。
屋子里光线昏暗,红尘眯了眯眼,才看清楚坐在桌前发呆的那个女子。
乍一看,她容貌和顾氏有些像,五短身材,皮肤略黑,可再一看,便觉得一点儿都不像了,大丫的面相忠厚,眼神怯怯的,瞧着性子像是有些懦弱,但并不讨人厌。
她一瞬间让门响动的声音惊醒,猛然回头,看见红尘吓了一跳:“你是……二丫?呃,红尘。”
问了句,大丫就闭上嘴发呆,眼睛红红的。
气氛一时尴尬。
红尘也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什么,难道说——对不住,虽然你娘进了大牢,我挺幸灾乐祸,可你是个好人,你娘的罪过不在你身上,你别难过。
这等事,也是说说就能完的?
还是大丫眼泪扑簌扑簌地落,看着红尘,心疼得不行:“姐没用,让你吃了苦,看看你,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