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静子 - 变性者的隐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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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她猛然感到父亲背叛了自己,原来父亲老早就吩着她尽快离开这个家,这不就意
味着自己被从家里赶出来了吗?
我真的就是从那时被毁掉的吗?……
正像心理学专家所委婉指出的:直到现在,立夏子仍然把自己的病深深地埋在
心里,即使是在酒吧间的朋友们面前,也不想轻易讲出口……
看到话刚说了一半就突然沉默起来的立夏子,女店主皱了皱眉头,悄悄地窥视
起立夏子的脸来。
“那么,这种忧郁症和离人症,对每天的生活也会有什么妨碍吧?”
“那当然,如果严重的话,还必须送到精神病医院呢。
我嘛,现在仅仅有点儿那种倾向而已,所以……“
“孩子,你为什么天天那么忧郁呢?”
“哎,是呀……你确实有点儿忧郁!”
被这么正经地一盘问,立夏子反而羞怯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死并不可怕,不论什么时候死,我都没有了值得留恋的。”
“啊?!”唱歌的男招待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异地审视起立夏子。
“万不该说这种话,你比我还年轻三岁吧!像我这种人,现在虽然过着贫困的
日子,天天为糊口奔波,但我还想讨个良家妇女做老婆,还想尽量多挣点钱呢。你
不好好考虑考虑就想死,那死也死得不值得啊。”
话音刚落,大家都笑了。在这种场合开个玩笑,似乎也是恰如其分的。此后,
每每与客人提到神经官能症这一类话题的时候,店堂里就会出现一种非恶意的嘲笑
气氛,立夏子也常常被引为例证。
今天,从朝永的嘴里突然听到“死”字,而且还说他的离人症是立夏子传给他
的。
这样的话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肯定是立夏子本人不知什么时候亲口说给他听的。
看来,这句话在他俩的关系中早已留下了一个微妙的阴影。那还是今年三月,
立夏子乘朝永的汽车,打算请他把自己送到涩谷公寓去。而朝永却突然将她带到了
他居住的旅馆。以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着情人的关系。立夏子想,她的确喜欢他,他
才使自己着迷的。但是她从未没有产生过要和有妻子的朝永结婚的念头,也从来没
有提出过让朝永照顾自己的生活的要求。就是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始终是淡淡平平
的。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立夏子把身子转向朝永。她打算再准确地听一遍他讲过的话。她现在甚至产生
了这样一个愿望,真希望那句话还没有到达耳际之前,就能化为烟云消散。
“我说,希望我们一块儿死。”
朝永的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
“──正像我平时对你说的那样,我觉得朝永铜业的末日到了。制造厂家不再
给我们发货,就连同过去一直同我们保持交易的银行,也不给我们贷款了。所以现
在很难预料能不能清算原来那些本来可以生利的票据……这样下去的话,朝永铜业
很难支持一忖F。”
“……”
“而且,我死了以后,樱井爷爷也会舒畅些的。”
朝永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立夏子感到有些恐惧,伸手去找电灯的开关。
“别开灯!”朝永厉声制止了她。
“黑暗可以使人感到镇静。”
“樱井君,就是阳子的爷爷吗?”
“嗯……”
阳子就是一个月前朝永开车撞死的那个小女孩。她的家是一个纤维批发商,除
父母外,还有一个六十五岁的爷爷。
爷爷非常疼爱这个长孙女阳子,视她为掌上明珠。听邻居们说,这个身体健壮
的老人──… 樱井亮作,每天都拉着阳子的手在幼儿园周围及附近的街道上散步、
游玩。
而今,年迈的樱井生存的唯一希望被突然夺走,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虽
然朝永跟阳子的父亲谈清事放的原委后取得了谅解,但樱井仍不肯罢休。他在众人
面前辱骂朝永,半夜里向朝永的家里打电话胁迫他。就在二星期以前,当朝永正要
进六本木的酒吧间时,一直尾随朝永、带着满身酒气的樱井出现了,他青筋暴露、
横眉立目地把朝永骂得狗血喷头。而且,他还将朝永死死扭住,不许他动弹。这时,
酒吧间的女店主出来调解,对樱井好言相劝,立夏子才乘机将朝永拉回店里。
正因为朝永理解老人心中的苦楚,所以他受到责骂后就更感到悔恨与痛苦。公
司的困境与对事故的痛恨交织在一起,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朝永那脆弱的神经。
“唉,这样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被樱井那老头杀死。一看到他那双充血的眼睛,
我总觉得会死在他的手里。”
“难道……”
立夏子嘟喃着,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袭来。如果提到威胁,还有一个自称
“岩田”的男人,最近几次打电话到酒巴寻觅朝永,但每次朝永都不在。当事后立
夏子转告朝永时,朝永的表情总是阴沉沉的,而且只有一句话:“就说我一直没来
过。”
难道那个男人也想置朝永于死地吗?
立夏子想追问此事,但又觉得现在问似乎不近人情。
沉默之后,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立夏子,我已精疲力尽了。照理说,这样的痛苦应该和妻子一同分担,但是,
我和雪乃长期以来已只是形式上的夫妻了。”
两年前与他再婚的妻子雪乃,他过去从未提起过。但立夏子凭直觉感到,好像
他们夫妻之间存在着某种复杂而又微妙的关系。而且听说他们没有孩子。
“要给雪乃买一套豪华的房子,还要让她拥有很多的储金,当前的生活你就不
感到困难吗?听律师说,即使公司倒闭了,财产都要归妻子所有,她根本不用担心
资产被查封的呀。”
“坦白地说,我还是昨天才开始想到去死的。”
朝永把话岔开,语调变得平和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刚一决定要死,心情反倒变得舒畅起来。最初,当然只是打
算一个人去死。约你出来见面,只是想偷偷地与你告别。可是,一同你在一起……
就突然萌生了我们一起去死的愿望。”
和朝永一同死?……立夏子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叨念着,并没有感到这会是真的。
就在此时,立夏子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感觉与心理学教员所指出的离人症伏是
多么相似。
“人毕竟是软弱的,一旦真的要分手了,就感到不安起来,这就是人们常说的,
人们寂寞……就想把最亲近的人也带走。”
对他来说,难道我是最亲近的人?
立夏子呆然地思忖着。
回顾这半年的情景,立夏子并没有马上涌现出热恋他的情感。但这也许是她本
身的问题,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对任何事物,乃至对情人的足以燃烧起来的热情。
但她迷恋朝永这也是事实。迷恋他什么呢?大概是三十八岁的朝永所具有的城
市男人的翩翩风度和他的容姿吧。总之,使她倾心的是连立夏子自己也说不清的某
种朦胧的东西,但朝永决定走这一步,绝不仅仅是由于公司的经营及交通事故的原
因。对于他以往的经历,肯定还有复杂的一面,而朝永却巧妙地对立夏子隐瞒了。
然而对立夏子来说,朝永也许是最亲近的人了……
“什么时侯儿呢?”
立夏子脱口问道。
“和我一块儿去死?”
“哎──死了也好。”
此话是否由衷之言,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朝永握着立夏子手腕的双手,骤然间充满了力量。
“谢谢你。明天还是后天,我都无所谓。当然越快越好,真奇怪,以前人们自
杀的时候,都是把事情料理得非常细微,毫无牵挂地去死。可是一旦自己也处在这
种境地,一切都显得那么繁琐,什么都无法处理得当。所以,我现在真的被逼得走
投无路了。”
飘荡在黑暗空间的声音,使立夏子越听越感到喉头梗塞,干渴难忍。
即使我拒绝了,大概他一个人也会去死吧。
至于我自己,没有任何需要处理的问题,而且也找不出一个不同他一道去死的
现由……
时至今日,我一直无声无息地生存着,到明天,谁也不会想到我已经从这个世
界上消失了。
采取这种方式去死,的确很痛快,这种做法与自己也很适合。
朝永仍然握着立夏子的右手,立夏子把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放到的手背上。于是,
长时间以来逝去的那种不可言状的充足感,像潮水一般很快地流返了立夏子的全身。
——
「第二章」
第二天,九月十三日下午二时三十分一一一野添立夏子穿着一件自己最称心的
橄榄色连衣裙,肩上背着一个同颜色的皮包。
这是一个残暑强烈、天气晴朗的秋日。在挂着薄透轻飘的窗廉的公寓房间里,
阳光透过窗廉射了进来。
在一间六铺席的西式客房里,摆放着床、西服柜、桌子等生活必须家具,屋里
显得空落落的。小厨房里备有供一个人使用的炊具……说起进大学两年来往的这个
房间,连立夏子自己也从中体味不到一点“生活的气氛”,现在,更没有必要再去
打扫它,只是粗略地整理一下,就足够了。
在这个房间里度过的日日月月,对她来说的的确确是空虚的,不足日恋的……
立夏子最后又环视了一下室内,她并没有涌现出依依惜别的情感,只是轻轻地
叹了口气,因为她已经决定去那么做。立夏子同朝永约定好三点半在东京站新干线
的站台上见面。
朝永对妻子任何留言也没写,只是说,工作需要到关西出差四、五天。然后便
辞别了妻子,出了家门。
立夏子也决定不向任何人言明真情。包括父亲,大学的朋方、还有酒吧的女店
主。
过不了几天,有人就会怀疑立夏子失踪了;又过不了几天,人们在远离东京的
山间密林里,发现了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紧靠在一起的尸体……这个消息又转给了在
静冈的父亲。
噩耗传来,这对父亲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啊。一瞬间,父亲就会变得惘然若
失,接着,种种的悔恨和自责都会向他袭来。一想到父亲那张痛楚难忍的脸,立夏
子的心底就出现了一种悲哀和近似复仇的快感夹杂在一起的奇妙的感情。
立夏子借公寓的电话,给酒吧间的歌手通了电话,请他转告店主:她因身体不
适,想休息一下。朴实的歌手丝毫没有可疑立夏子的用意。
立夏子环视室内,当目光触到书桌的时候,突然她想应该给松野文代写点什么
留下……
文代是立夏子在静冈时从小学到高中时代的同班同学。
而且是很要好的朋友。文代没有上大学,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东京的一位职
员为妾,现在已经做妈妈了。她过着同立夏子听接触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平静的家
庭主妇的生活。立夏子平时没事一个月也要例行到她居住的下北泽的公司住宅去拜
访一次。现在,立夏子想不露声色地只给她寄一封永别信。
对此,立夏子也只是想了想而已。因为她思忖到,如果文代觉察到这封信只是
送给她一个人的秘密遗书时,可能会造成她一生的精神负担。
立夏子从窗廉缝隙中,瞟视着涩谷的街道。在窗户的正对向,一座大厦正在拔
地而起,原来她每看一次,大厦似乎都有所变化。这时她突然想到:这座大厦竣工
之时,该是什么样子呢,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了。一种凄然之情油然而升。
来到走廊,她把门轻轻地关上,然后悄悄地说了声“再见”,就强装笑脸地离
开了。
午后的公寓,阒无一人,一派寂静。
炙热的阳光倾洒在东京站新干线的站台上。星期日的下午,人们就像晒蔫了的
花木,动作显得那样地迟缓而又懒散。
立夏子向停放绿色列车的方向走去,这时,朝永也从对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同往常一样,他,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穿一套仿佛见过的淡灰色整洁的
西装。
与平时不同的是,他手提一个小旅行袋,戴着一副茶色太阳镜。
两人刚一靠近,朝永马上用右手紧紧地挽住了立夏子的上臂。
他大口地喘了口气,说道。
“你真的来了──这是我最担心的……”然而太阳镜后面的那双眼晴,却闪着
明亮、锐利的目光。看上去,正如他所说的,立夏子能否践约,确是他最放心不下
的。
而立夏子却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