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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中国古代侠义小说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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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拗土人之意。宁死为泉下之鬼,力助吾兄,战此强魂。汝等可将吾尸葬于 
此墓之右,生死共处,以报吾兄并粮料之义。回奏楚君,万乞听纳臣言,永 
保山河社稷。”言讫,掣取佩剑,自刎而死。从者急救不及,速具衣棺殡殓, 
埋于伯桃墓侧。 
     是夜二更,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喊杀之声,闻数十里,清晓视之,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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轲墓上震裂如焚,白骨散于墓前,墓旁松柏和根拔起,庙中忽然起火,烧做 
白地。乡老大惊,都往羊左二墓前焚香展拜。从者回楚,将此事上奏元王。 
元王感其义重,差官往墓前建庙,加封上大夫,敕赐庙额曰“忠义之祠”。 
就立碑以记其事。至今香火不断。荆轲之灵,自此绝矣。土人四时祭祀,祈 
祷甚灵,有古诗云: 
                    古来仁义包天地,只在人心方寸间。 
                    二士庙前秋日净,英魂常伴月光寒。 
                                                          (《警世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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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汧公穷邸遇侠客 

                    世事纷纷如弈棋,输赢变幻巧难窥。 
                    但存方寸公平理,恩怨分明不用疑。 
     话说唐玄宗天宝年间,长安有一士人,姓房名德,生得方面大耳,伟干 
丰躯。年纪三十以外,家贫落魄,十分淹蹇,全亏着浑家贝氏纺织度日。时 
遇深秋天气,头上还裹着一顶破头巾,身上穿着一件旧葛衣,那葛衣又逐缕 
缕绽开,却与蓑衣相似。思想:“天气渐寒,这模样怎生见人?”知道老婆 
余得两疋布儿,欲要讨来做件衣服。谁知老婆原是小家子出身,器量最狭, 
却又配着一副悍毒的狠心肠。那张嘴头子,又巧于应变,赛过刀一般快,凭 
你什么事,高来高就,低来低答,死的也说得活起来,活的也说得死了去, 
是一个翻唇弄舌的婆娘。那婆娘看见房德没甚活路,靠他吃死饭,常把老公 
欺负。房德因不遇时,说嘴不响,每事只得让他,渐渐有几分惧内。是日, 
贝氏正在那里思想,老公恁般的狼狈,如何得个好日?却又怨父母,嫁错了 
对头,赚了终身,心下正是十分烦恼,恰好触在气头上,乃道:“老大一个 
汉子,没处寻饭吃,靠着女人过日。如今连衣服都要在老娘身上出豁,说出 
来可不羞么?”房德被抢白了这两句,满面羞惭。事在无奈,只得老着脸, 
低声下气道:“娘子,一向深亏你的气力,感激不尽!但目下虽是落薄,少 
不得有好的日子,权借这布与我,后来发积时,大大报你的情罢!”贝氏摇 
手道:“老大年纪,尚如此嘴脸,那得你发积?除非天上吊下来,还是去那 
里打劫不成!你的甜话儿哄得我多年了,信不过。这两疋布,老娘自要做件 
衣服过寒的,休得指望。”房德布又取不得,反讨了许多没趣。欲待厮闹一 
场,因怕老婆嘴舌又利,喉咙又响,恐被邻家听见,反妆幌子。敢怒而不敢 
言,憋口气撞出门去,指望寻个相识告借。 
     走了大半日,一无所遇。那天却又与他做对头,偏生的忽地发一阵风雨 
起来。这件旧葛衣被风吹得飕飕如落叶之声,就长了一身寒栗了,冒着风雨, 
奔向前面一古寺中躲避。那寺名为云华禅寺。房德跨进山门看时,已先有个 
长大汉子,坐在左廊槛上,殿中一个老僧诵经。房德就向右廊槛上坐下,呆 
呆的看着天上,那雨渐渐止了,暗道:“这时不走,只怕少刻又大起来。” 
却待转身,忽掉转头来,看见墙上画了一支禽鸟,翎毛儿、翅膀儿、足儿、 
尾儿,件件皆有,单单不画鸟头。天下有恁样空脑子的人,自己饥寒尚且难 
顾,有甚心肠,却评品这画的鸟来!想道:“常闻得人说:画鸟先画头。这 
画法怎与人不同?却又不画完,是甚意故。”一头想,一头看,转觉这鸟画 
得可爱,乃道:“我虽不晓此道,谅这鸟头也没甚难处,何不把来续完。” 
即往殿上与和尚借了一枝笔,蘸得墨饱,走来将鸟头画出,却也不十分丑, 
自觉欢喜道:“我若学丹青,到可成得!”刚画时,左廊那汉子就捱过来观 
看,把房德上下仔细一相,笑容可掬,向前道:“秀才,借一步说话。”房 
德道:“足下是谁?有甚见教?”那汉道:“秀才不消细问,同在下去,自 
有好处。”房德正在困穷之乡,听见说有好处,不胜之喜。将笔还了和尚, 
把破葛衣整一整,随那汉子前去。 
     此时风雨虽止,地上好生泥泞,却也不顾。离了云华寺,直走出升平门, 
到乐游原旁边。这所在最是冷落。那汉子向一小角门上连叩三声。停了一回, 
有个人开门出来,也是个长大汉子,看见房德,亦甚欢喜,上前声喏。房德 
心中疑道:“这两个汉子,他是何等样人?不知请我来有甚好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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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谁家?”二汉答道:“秀才到里边便晓得。”房德跨入门里,二汉 
原把门撑上,引他进去。房德看时,荆蓁满目,衰草满天,乃是个败落花园。 
弯弯曲曲,转到一个半塌不倒的亭子上,里面又走出十四五个汉子,一个个 
身长臂大,面貌狰狞,见了房德,尽皆满面堆下笑来,道:“秀才请进。” 
房德暗自惊骇道:“这班人来得蹊跷,且看他有甚话说?”众人迎进亭中, 
相见已毕,逊在板凳上坐下,问道:“秀才尊姓?”房德道:“小生姓房。 
不知列位有何说话?”起初同行那汉道:“实不相瞒,我众弟兄乃江湖上豪 
杰,专做这件没本钱的生意。只为俱是一勇之夫,前日几乎弄出事来;故此 
对天祷告,要觅个足智多谋的好汉,让他做个大哥,听其指挥。适来云华寺 
墙上画不完的禽鸟,便是众弟兄对天祷告,设下的誓愿,取羽翼俱全,单少 
头儿的意思。若合该兴隆,天遣个英雄好汉,补足这鸟,便迎请来为头。等 
候数日,未得其人,且喜天随人愿,今日遇着秀才恁般魁伟相貌,一定智勇 
兼备,正是真命寨主了。众兄弟今后任凭调度,保个终身安稳快活,可不好 
么?”对众人道:“快去宰杀牲口,祭拜天地。”内中有三四个,一溜烟跑 
向后边去了。房德暗讶道:“原来这班人,却是一伙强盗!我乃清清白白的 
人,如何做恁样事?”答道:“列位壮士在上,若要我做别的事则可,这一 
椿实不敢奉命。”众人道:“却是为何?”房德道:“我乃读书之人,还要 
巴个出身日子,怎肯干这等犯法的勾当?”众人道:“秀才所言差矣!方今 
杨国忠为相,卖官鬻爵,有钱的,便做大官,除了钱时,就是李太白恁样高 
才,也受了他的恶气,不能得中;若非辨认番书,恐此时还是个白衣秀士哩。 
不是冒犯秀才说,看你身上这般光景,也不像有钱的,如何指望官做!不如 
从了我们,大碗酒大块肉,整套穿衣,论秤分金,且又让你做个掌盘,何等 
快活散诞!倘若有些气象时,据着个山寨,称孤道寡,也由得你。”房德沉 
吟未答。那汉又道:“秀才十分不肯时,也不敢相强。但只是来得去不得, 
不从时,便要坏你性命,这却莫怪!”都向靴里飕的拔出刀来,吓得房德魂 
不附体,倒退下十数步来道:“列位莫动手,容再商量。”众人道:“从不 
从,一言而决,有甚商量?”房德想道:“这般荒僻所在,若不依他,岂不 
白白送了性命,有那个知道?且哄过一时,到明日脱身去出首罢。”算计已 
定,乃道:“多承列位壮士见爱,但小生平昔胆怯,恐做不得此事。”众人 
道:“不打紧,初时便胆怯,做过几次,就不觉了。”房德道:“既如此, 
只得强从列位。”众人大喜,把刀依旧纳在靴中道:“即今已是一家,皆以 
弟兄相称了。快将衣服来,与大哥换过。好拜天地。”便进去捧出一套锦衣, 
一顶新唐巾,一双新靴,房德打扮起来,品仪比前更是不同。众人齐声喝采 
道:“大哥这般人品,莫说做掌盘,就是皇帝,也做得过。” 
     古语云:“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房德本是个贫士,这般华服,从不 
曾着体;如今忽地焕然一新,不觉移动其念,把众人那班说话,细细一味, 
转觉有理。想道:“如今果是杨国忠为相,贿赂公行,不知埋没了多少高才 
绝学。像我恁样平常学问,真个如何能勾官做?若不得官,终身贫贱,反不 
如这班人受用了。”又想道:“见今般深秋天气,还穿着破葛衣,与浑家要 
疋布儿做件衣服,尚不能勾;及至仰告亲识,又并无一个肯慨然周济。看起 
来到是这班人义气,与他素无相识,就把如此华美衣服与我穿着,又推我为 
主。便依他们胡做一场到也落过半世快活。却又想道:“不可,不可!倘被 
人拿住,这性命就休了!”正在胡思乱想,把肠子搅得七横八竖,疑惑不定。 
只见众人忙摆香案,抬出一口猪,一腔羊,当天排下,连房德共是十八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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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一齐跪下,拈香设誓,歃血为盟。祭过了天地,又与房德八拜为交,各 
叙姓名,少顷摆上酒肴,请房德坐了第一席。肥甘美醞,恣意饮啖。房德日 
常不过黄齑淡饭,尚且自不周全,或觅得些酒肉,也不能勾趁心醉饱。今日 
这番受用,喜出望外。且又众人轮流把盏,大哥前,大哥后,奉承得眉花眼 
笑。起初还在欲为未为之间,到此时便肯死心塌地,做这椿事了。想道:“或 
者我命里合该有些造化,遇着这班弟兄扶助,真个弄出大事业来,也未可知。 
若是小就时,只做两三次,寻了些财物,即便罢手,料必无人晓得。然后去 
打杨国忠的关节,觅得个官,岂不美哉!万一败露,已是享用过头,便吃刀 
吃剐,亦所甘心,也强如担饥受冻,一生做个饿莩。”有诗为证: 
                    风雨萧萧夜正寒,扁舟急桨上危滩。 
                    也知此去波涛恶,只为饥寒二字难。 
     众人杯来盏去,直吃到黄昏时候。一人道:“今日大哥初聚,何不就发 
个利市?”众人齐声道:“言之有理。还是到那一家去好?”房德道:“京 
都富家,无过是延平门王元宝这老儿为最;况且又在城外,没有官兵巡逻, 
前后路径,我皆熟惯。只这一处,就抵得十数家了。不知列位以为何如?” 
众人喜道:“不瞒大哥说,这老儿我们也在心久矣。只因未得其便,不想却 
与大哥暗合,足见同心。”即将酒席收过,取出硫磺焰硝火把器械之类,一 
齐扎缚起来。但见: 
          白布罗头,■鞋兜脚。脸上抹黑搽红,手内提刀持斧。袴裩过膝, 
     牢拴裹肚;衲袄却齐腰,紧缠搭膊。一队么魔来世界,数群虎豹入山林。 
     众人结束停当,捱至更余天气,出了园门,将门反撑好了,如疾风骤雨 
而来。这延平门离乐游原约有六七里之远,不多时就到了。且说王元宝乃京 
兆尹王鉷的族兄,家有敌国之富,名闻天下。玄宗天子亦尝召见。三日前, 
被小偷窃了若干财物,告知王鉷,责令不良人捕获,又拨三十名健儿防护。 
不想房德这班人晦气,正撞在网里。当下众强盗取出火种,引着火把,照耀 
浑如白昼,轮起刀斧,一路砍门进去。那些防护健儿并家人等,俱从睡梦中 
惊醒,鸣锣呐喊,各执棍棒上前擒拿。庄前庄后邻家闻得,都来救护。这班 
强盗见人已众了,心下慌张,便放起火来,夺路而走。王家人分一半救火, 
一半追赶上去,团团围住。众强盗拼命死战,戳伤了几个庄客。终是寡不敌 
众,被打翻数人,余皆尽力奔脱。房德亦在打翻数内。一齐绳穿索缚,等至 
天明,解进京兆尹衙门。王鉷发下畿尉推问。那畿尉姓李名勉,字玄卿,乃 
宗室之子。素怀忠贞尚义,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安民之志。只为李林甫、 
杨国忠,相继为相,妒贤嫉能,病国殃民,屈在下僚,不能施展其才。这畿 
尉品级虽卑,却是个刑名官儿。凡捕到盗贼,俱属鞠讯。上司刑狱,悉委推 
勘。故历任的畿尉,定是酷吏,专用那周兴、来俊臣、索元礼遗下有名色的 
极刑。是那几般名色?有《西江月》为证: 
          犊子悬车可畏,驴儿拔橛堪哀!凤凰晒翅命难捱,童子参禅魂卒。 
     玉女登梯最惨,仙人献果伤哉!猕猴钻火不招来,换个夜叉望海。 
     那些酷吏,一来仗刑之威;二来或是权要嘱托,希承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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