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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中国古代侠义小说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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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牙道: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钟公道:“原来如此,可怜可怜!”伯牙道:“老伯高居,端的在上集 
贤村,还是下集贤村?”钟公道:“荒居在上集贤村第八家就是。先生如今 
又问他怎的?”伯牙道:“下官伤感在心,不敢随老伯登堂了。随身带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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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十镒。一半代令郎甘旨之奉,那一半买几亩祭田,为令郎春秋扫墓之费。 
待下官回本朝时,上表告归林下。那时却到上集贤村,迎接老伯与老伯母同 
到寒家,以尽天年。吾即子期,子期即吾也。老伯勿以下官为外人相嫌。” 
说罢,命小僮取出黄金,亲手递与钟公,哭拜于地。钟公感泣答拜,盘桓半 
晌而别。这回书,题作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后人有诗赞云: 
                    势利交怀势利心,斯文谁复念知音! 
                    伯牙不作钟期逝,千古令人说破琴。 
                                                          (《警世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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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角哀舍命全交 

                    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君看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 
     昔时齐国有管仲,字夷吾;鲍叔,字宣子。两个自幼时以贫贱结交。后 
来鲍叔先在齐桓公门下信用显达,举荐管仲为首相,位在己上。两人同心辅 
政,始终如一。管仲曾有几句言语道:“吾尝三战三北,鲍叔不以我为怯, 
知我有老母也。吾尝三仕三见逐,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遇时也。吾尝 
与鲍叔谈论,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有不利也。吾尝与鲍叔为贾,分利 
多,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所以古人说 
知心结交,必曰管鲍。 
     今日说两个朋友,偶然相见,结为兄弟。各舍其命,留名万古。春秋时, 
楚元王崇儒重道,招贤纳士,天下之人,闻其风而归者,不可胜计。西羌积 
石山有一贤士,姓左,双名伯桃,幼亡父母,勉力攻书,养成济世之才,学 
就安民之业,年近四旬,因中国诸侯互相吞并,行仁政者少,恃强霸者多, 
未尝出仕。后闻得楚元王慕仁好义,遍求贤士,乃携书一囊,辞别乡中邻友, 
径奔楚国而来。迤逦来到雍地,时值隆冬,风雨交作。有一篇西江月词,单 
道冬天雨景: 
          习习悲风割面,濛濛细雨侵衣。催冰酿雪逞寒威,不比他肘和气。 
     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露还微。天涯游子尽思归,路上行人应悔。 
     左伯桃冒雨荡风,行了一日,衣裳都沾湿了。看看天色黄昏,走向村间, 
欲觅一宵宿处,远远望见竹林之中,破窗透出灯光,迳奔那个去处。见矮矮 
篱笆,围着一间草屋。乃推开篱障,轻叩柴门。中有一人,启户而出,左伯 
桃立在檐下,慌忙施礼曰:“小人西羌人氏,姓左,双名伯桃,欲往楚国, 
不期中途遇雨,无觅旅邸之处,求借一宵,来早便行。未知尊意肯容否?” 
那人闻言,慌忙答礼,邀入屋内,伯桃视之,止有一榻,榻上堆积书卷,别 
无他物。伯桃已知亦是儒人,便欲下拜。那人云:“且未可讲礼,容取火烘 
干衣服,却当会说。”当下烧竹为火,伯桃烘衣,那人炊办酒食,以供伯桃, 
意甚殷厚。伯桃乃问姓名,其人曰:“小生姓羊,双名角哀,幼亡父母,独 
居于此,平生酷爱读书,农业尽废。今幸遇贤士远来,但恨家寒乏物为款, 
伏乞恕罪。”伯桃曰:“阴雨之中,得蒙遮蔽,更兼一饮一食,感佩何忘。” 
当夜二人抵足而眠,共话胸中学问,终夕不寝。比及天晓,淋雨不止,角哀 
留伯桃在家,尽其所有相待,结为昆仲。伯桃年长角哀五岁,角哀拜伯桃为 
兄。 
     一住三日,雨止道干。伯桃曰:“贤弟有王佐之才,抱经纶之志,不图 
竹帛,甘老林泉,深为可惜。”角哀道:“非不欲仕,奈未得其便耳。”伯 
桃曰:“今楚王虚心求士,贤弟既有此心,何不同往?”角哀曰:“愿从兄 
长之命。”遂收拾些少路费粮米,弃其茅屋,二人同望南方而进。行不两日, 
又值阴雨,羁身旅店中,盘费罄尽,止有行粮一包,二人输换负之,冒雨而 
走,其雨未止,风又大作,变为一天大雪。怎见得?你看: 
          风添雪冷,雪趁风威。纷纷柳絮狂飘,片片鹅毛乱舞。门空搅阵, 
     不分南北西东;遮地漫天,变尽青黄赤黑。探梅诗客多清趣,路上行人 
    欲断魂。 
     二人行过岐阳,道经梁山路,问及樵夫,皆说从此去百余里,并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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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是深山旷野,狼虎成群,只好休去。伯桃与角哀曰:“贤弟心下如何?” 
角哀曰:“自古道:‘生死有命’。既然到此,只愿前途,休生退悔。” 
     又行了一日,夜宿古墓中,衣服单薄,寒风透骨。次日,雪越下得紧, 
山中仿佛盈尺。伯桃受冻不过,曰:“我思此去百余里,绝无人家,行粮不 
敷,衣单食缺,若一人独往,可到楚国,二人俱去,纵然不冻死,亦必饿死 
于途中,与草木同朽,何益之有?我将身上衣服脱与贤弟穿了,贤弟可独赉 
此粮,于途强挣而去。我委的行不动了,宁可死于此地。待贤弟见了楚王, 
必当重用,那时却来葬我未迟。”角哀曰:“焉有此理!我二人虽非一父母 
所生,义气过于骨肉。我安忍独去而求进身耶?”遂不许,扶伯桃而行。行 
不十里,伯桃曰:“风雪越紧,如何去得?且于道旁寻个歇处。”见一株枯 
桑,颇可避雪,那桑下止容得一人,角哀遂扶伯桃入去坐下,伯桃命角哀敲 
石取火,爇些枯枝,以御寒气。比及角哀取了些火到来,只见伯桃脱得赤条 
条的,浑身衣服,都脱做一堆放著,角哀大惊曰:“吾兄何为如此?”伯桃 
曰:“吾寻思无计,贤弟勿自误了,速穿此衣服,负粮前去。我只在此守死。” 
角哀抱持大哭曰:“吾二人死生同处,安可分离?”伯桃曰:“若皆饿死, 
白骨谁理?”角哀曰:“若如此,弟情愿解衣与兄穿了,兄可赉粮去,弟宁 
死于此。”伯桃曰:“我平生多病,贤弟少壮,比我甚强;更兼胸中之学, 
我所不及。若见楚君,必登显宦;我死何足道哉!弟勿久滞,可宜速往。” 
角哀曰:“今兄饿死桑中,弟独取功名,此大不义之人也,我不为之。”伯 
桃曰:“我自离积石山至弟家中,一见如故,知弟胸次不凡,以此劝弟求进; 
不幸风雪所阻,此吾天命当尽。若使弟亦亡于此,乃我之罪也。”言讫,欲 
跳前溪觅死。角哀抱住痛哭,将衣拥护,再扶至桑中。伯桃把衣服推开。角 
哀再欲上前劝解时,但见伯桃神色已变,四肢厥冷,口不能言。以手挥令去。 
角哀再将衣服拥护,伯桃已是寒入腠理,手直足挺,气息奄奄,渐渐欲绝。 
角哀寻思:“我若久恋,亦冻死矣;死后谁葬吾兄?”乃于雪中再拜伯桃而 
哭曰:“不肖弟此去,望兄阴力相助。但得微名,必当厚葬。”伯桃点头半 
答,少顷气绝。角哀只得取了衣粮,一步一回顾,悲哀哭泣而去。伯桃死于 
桑中。后人有诗赞云: 
         寒来雪三尺,人去途千里。长途苦雪寒,何况囊无米?并粮一人生, 
     同行两人死。两死诚何益?一生尚有恃。贤哉左伯桃,陨命成人美。 
     角哀捱着寒冷,半饥半饱,来至楚国,于旅邸中歇定。次日入城,问人 
曰:“楚君招贤,何县而进?”人曰:“宫门外设一宾馆,令上大夫裴仲接 
纳天下之士。”角哀径投宾馆前来,正值上大夫下车。角哀乃向前而揖。裴 
仲见角哀衣虽褴褛,器宇不凡,慌忙答应。问曰:“贤士何来?”角哀曰: 
 “小生姓羊,双名角哀,雍州人也;闻上国招贤,特来归投。”裴仲邀入宾 
馆,具酒食以进,宿于馆中。次日,裴仲到馆中探望,将胸中疑义盘问角哀, 
试他学问如何。角哀百问百答,谈论如流。裴仲大喜,入奏元王。王即时召 
见,问富国强兵之道。角哀首陈十策,皆切当世之急务。元王大喜,设御宴 
以待之,拜为中大夫,赐黄金百两,彩缎百疋。角哀再拜流涕。元王大惊而 
问曰:“卿痛哭者,何也?”角哀将左伯桃脱衣并粮之事,一一奏知。元王 
闻其言,为之感伤。诸大臣皆为痛惜。元王曰:“卿欲如何?”角哀曰:“臣 
乞告假,到彼处安葬伯桃已毕,却回来事大王。”元王遂赠已死伯桃为中大 
夫,厚赐葬资,仍差人跟随角哀车骑同去。角哀辞了元王,径奔梁山地面, 
寻旧日枯桑之处,果见伯桃死尸尚在,颜貌如生前一般。角哀乃再拜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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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左右唤集乡中父老,卜地于薄塘之原,前临大溪,后靠高崖,左石诸峰环 
抱,风水甚好,遂以香汤沐浴伯桃之尸,穿戴大夫衣冠,置内棺外郭,安葬 
起坟,四围筑墙栽树,离坟三十步,建享堂,塑伯桃仪容,立华表柱,上建 
牌额,墙侧盖瓦屋,令人看守。造毕,设祭于享堂,哭泣甚切。乡老从人, 
无不下泪,祭罢,各自散去。 
     角哀是夜明灯燃烛而坐,感叹不已。忽然一阵阴风飒飒,烛减复明。角 
哀视之,见一人于灯影中,或进或退,隐隐有哭声。角哀叱曰:“何人也? 
辄敢夤夜而入!”其人不言。角哀志而视之,乃伯桃也。角哀大惊,问曰: 
 “兄阴灵不远,今来见弟,必有事故?”伯桃曰:“感贤弟记忆,初登仕路, 
奏请葬我,更赠重爵,并棺衣衾之美,凡事十全;但坟地与荆轲墓相连近。 
此人在世时,为刺秦王不中,被戮。高渐离以其尸葬于此处。神极威猛,每 
夜仗剑来骂吾曰:“汝是冻死饿杀之人,安敢建坟吾上肩,夺吾风水!若不 
迁移他处,吾发墓取尸,掷之野外!’有此危难,特告贤弟,望改葬于他处, 
以免此祸。”角哀再欲问之,风起,忽然不见。角哀在享堂中一梦惊觉,尽 
记其事。天明,再唤乡老,问此处有坟相近否?乡老曰:“松阴中有荆轲墓, 
墓前有庙。”角哀曰:“此人昔刺秦王不中,被戮,缘何有坟在此?”乡老 
曰:“高渐离乃此间人,知荆轲被害,弃尸野外,乃盗其尸,葬于此地。每 
每显灵,土人建庙于此,四时享祭,以求福利。”角哀闻其言,送信梦中之 
事,引从者迳奔荆轲庙,指其神而骂曰:“汝乃燕帮一匹夫,受燕太子奉养, 
名姬重宝,尽汝受用,不思良策,以副重长,入秦行事,丧身误国;却来此 
处惊感乡民,而求祭祀!吾兄左伯桃当代名儒,仁义廉节之士,汝安敢逼之! 
再如此,吾当毁其庙而发其塚,永绝汝之根本!”骂讫,却来伯桃墓前祝曰: 
 “如荆轲今夜再来,兄当报我。”归至享堂,是夜秉烛以待,果见伯桃哽咽 
而来,告曰:“感贤弟如此,奈荆轲从人极多,皆土人所献。贤弟可束草为 
人,以彩为衣,手执器械,焚于墓前。吾得其助,使荆轲不能侵害。”言罢 
不见。 
     角哀连夜使人束草为人,以彩为衣,各执刀枪器械,建数十于墓侧,以 
火焚之,祝曰:“如其无事,亦望回报。”归至享堂,是夜闻风雨之声,如 
人战敌,角哀出户观之,见伯桃奔走而来,言曰:“弟所焚之人,不得其用, 
荆轲又有高渐离相助。不久,吾尸必出墓矣。望贤弟早与迁移他处殡葬,免 
受此祸。”角哀曰:“此人安敢如此欺凌吾兄!弟当力助以战之!”伯桃曰: 
 “弟阳人也,我皆阴鬼,阳人虽有勇烈,尘世相隔,焉能战阴鬼也?虽芻草 
之人,但能助喊,不能退此强魂。”角哀曰:“兄且去,弟来日自有区处。” 
次日,角哀再到荆轲庙中大骂,打毁神像;方欲取火焚庙,只见乡老数人再 
四哀求曰:“此乃一村香火,若触犯之,恐贻祸于百姓。”须臾之间,土人 
聚集,都来求告。角哀拗他不过,只得罢了。回到享堂,修一道表章,上谢 
楚王,言:“昔日伯桃并粮与臣,因此得活,以遇圣主,重蒙厚爵,平生足 
矣;容臣后世尽心图报。”词意甚切。表付从人,然后到伯桃墓前大哭一场, 
对从者曰:“吾兄被荆轲强魂所逼,去住无所,我所不忍,欲焚庙掘坟,又 
恐拗土人之意。宁死为泉下之鬼,力助吾兄,战此强魂。汝等可将吾尸葬于 
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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