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4期-第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朵拉·玛尔作为一个痛苦的旁观者由精神到气质一点点破碎了。她必须长住疗养院,接受电击和理疗的痛苦。
毕加索的至交、著名诗人保罗·艾吕雅的女人娜什(她同时也是毕加索的情人之一)病逝,他难于忍受孤独之际,征求了毕加索的同意来追求朵拉。他想用他的爱情来恢复和唤醒朵拉那已经丧失殆尽的智慧以及敏感、微妙的艺术感觉。然而朵拉拒绝了他:“毕加索之后,只有上帝。”她保留了一个被爱毁掉的女人最后的尊严。同时关闭了她走向新生活的唯一一扇窗口。
我写了一首诗歌,献给朵拉·玛尔,和一切因为爱而孤寂、而不可自拔的女人们:
她平躺着
手就能摸到微凸的乳房
有妊娠纹的洼陷的小腹
又瘦了,她想:“我瘦起来总是从小腹开始”
再往下是耻骨
微凸的,像是一个缓缓的山坡
这里青草啊、泉水啊
都是寂寞的
一直活到老死
办公室的公文柜子里有半瓶乐果,已经放了好几年了。那是园丁除虫剩下的,被我偷着收了起来。我前几天锁了门,拿出它来开了盖闻闻,味道仿佛比前两年淡了。这样过期的东西喝下去的话,大脑或许还能思考,怕是食道和肠胃却被烧坏了。如果从嘴里插着一个塑料食管,肚子里安一个人造胃,体外提一尿兜,我会瞪着我的近视眼,仇恨地看着全世界人民。
我爬上图书馆楼顶,对整个市区做俯瞰状。如是我偶像金庸金大侠的武侠剧,由我朋友纪中导演的话,他必在我身子后面给打上强光,脚底下往上用鼓风机吹着,弄成衣袂飘飘的样子,就是他在《天龙八部》里惯用的手法。而我哪里有大英雄乔锋的气势?我穿着自制的牛仔萝卜裤,罗宾汉牛仔羽绒服,食草堂的休闲厚牛皮靴和厚牛皮挎包,头戴休闲帽,这样的装束毫无飘逸可言,但我不否认,我有一些酷,我站在这里,或许仅仅是来扮酷的,而不是准备往下纵身一跃——
一朋友跟我聊自杀话题时说过这样一句话:“自杀是一种哗众取宠的行为!你为什么不可以朴素一点,一直活到老死呢?”我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基本上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我的另一位偶像费曼得诺贝尔物理奖的时候,记者们纷纷打电话过来,弄得他很烦,就拔掉了电话线。后来他和《时代周刊》的记者商量,看怎么才可以不去领这个奖。记者认为乖乖去领奖是减少麻烦的最好办法。是啊,你去领奖算是顺理成章,你不去,岂不是特立独行,或者哗众取宠?如本届文学奖的耶利内克。这和你只有无趣地活下去,像人民大众的大多数一样,一直活到老死,是一样的道理。否则,你知道人们会怎么猜测和议论你,媒体会怎么埋汰或者升华你?
我哥们于卓最近写了三个小说,第一篇叫《过日子没了心情》,第二篇叫《拿什么打发腻歪》,第三篇叫《活着死了都一样》,就瞧他这题目我就老大不痛快,质问他你这是在剥扯你自个儿呢,还是在影射攻击俺们?其实大家都一样,除个别有所追求的人外,大部分都是得过且过,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1984年自杀的美国诗人布劳提根(用手枪击中头部自杀,尸体一个多月后才被发现)有一首诗:如果你将为我而死/我也将为你而亡/我们的坟墓并列/像洗衣店里共同漂洗衣服的爱人/如果你带来肥皂/我就带来洗衣粉。我不把这首诗看成死亡诗而仅仅把它看成爱情诗,这只是活着的时候给情人的一个表白罢了。而我喜欢他另外的一首,真正把死亡写得透彻了的:死亡的行为/就像搭顺路车旅行/在深夜/进入一个陌生的城镇/那里寒冷/下着雨/你又一次孤身一人。
喂,听说我的绯闻了吗?
有一次在酒桌上大家谈起财政部准备拿出六百亿资金补贴券业资金缺口的事情,以及国家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银行的坏帐埋单的事情。大家就感慨:所谓“女怕嫁错郎,男怕做错行”啊!我们为什么不做券业老总或者银行行长啊?正集体沮丧中,一位美女突然认真地、神秘地问:“哎,最近你们听说我的绯闻了吗?”大家的目光“刷”地汇集在她身上:“你有绯闻了?!”
这位女士说:“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都不知道?看来我的知名度还不够高啊,说明大家对我缺乏关注啊,伤我自尊了同志们!”我知道,她又在发神经了。她已经快把“听说我的绯闻了吗?”这句话重复成为著名的口头禅了,并由此来抗拒生活的枯燥呆板和乏善可陈。想想吧,将来后人必要给我们写传记,我们到目前为止还缺乏绯闻,也就是说我们的传记里将缺乏最生动的章节。所以我大言不惭并有板有眼地煽动大家:“众位,想想毕加索,如果没有玛丽·蒂蕾丝,没有朵拉·玛尔,没有弗朗索娃,他的生活必然枯燥得像一张白纸,当然,他也就没有那些激情和天才之作!” “对。”我的美女女友紧跟着继续发挥:“想想徐志摩,如果没有林徽因,没有陆小曼,单单他那些肤浅的诗歌,谁会记得他?”我继续和她唱双簧:“如咱们这群境界不凡的男人女人,终觉得绯闻是件掉价的事情。其实长远想想,这些活着的时候叫绯闻的事情,到我们死了,它就是佳话!”
我们的惊人之语使整个酒桌气氛空前热烈。大家说起82岁的杨振宁娶28岁的翁帆的勇气。把鲁迅的“恨其不争”曲解为“抱怨没有人争论自己”。并说要大红大紫、声名远播,绯闻就是必需品。还互相碰杯喝酒,拱手相托,要同志们给自己造点绯闻出来!我表示反对:“这绯闻不是造出来的。要来真的!懂吗?”一男士驳我:“你总是鼓动别人离经叛道,你自己却总是循规蹈矩,不肯越雷池一步。”大家起哄,他们一致认为我有一个最为完美而稳定的婚姻框架,如果我带头祛旧纳新,大家就有了可以遵循的样板。
哼,他们以为我是谁呀?!我有那么富有牺牲精神吗?我是个多么狡猾的人啊!个人隐私的问题,我是打死都不会说的。我就是越了雷池,我也不跟你们交代啊!是真的,我希望整个社会都是开放的,人民的观念都很放开,行为都很自由,激情澎湃,起伏跌宕,我希望他们永远都在风口浪尖上晃悠,在刀山火海里煎熬,他们乐此不疲,舍生忘死,拼命往前冲,而我,是最后一个。
赵丽华,诗人,国家一级作家。《诗选刊》编辑部主任。在《南方周末》《晶报》等报刊辟有个人专栏。
一个乡村孩子在城市的游走
吴佳骏
散文万象
芙 蓉
1
城市是一个张大欲望嘴巴的胃,它的任何一种表象都凸显出饥饿的本质。速度和节奏是它跳动的心脏,在它繁荣影像涌动下的生活充满金属的质感和纯物质的姿态。疼痛再一次袭击脆弱的事物——在陌生的城市。
沉潜是一种类似于爬行的生活,裹挟在喧嚣与浮躁,金钱与酒香的城市生活中,农村人的尴尬暴露无疑。贫血和缺钙的隐痛像藏区女子脸上的“高原红”,烙下无法褪祛的标记。于是,长时间,我只能惯常处于在路上的漂泊或流浪状态,从城市的夹缝中去寻找自己渴求的方向。注意,是方向,不是目标。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域,我的存在,就像一只从某个遥迢偏僻的地方背负着理想的壳的蜗牛,爬到这个完全陌生化的城市,我惟一需要的仅是借它的一个角隅避避风沙,躲躲阴雨。我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在这利益膨胀与变幻迅捷的现代化生活流程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双歪扭的脚印,然后,辨认出回家的路线。
一座城市是一个美丽的寓言。在下了雨而显得寒意袭人的清晨,拥挤的公交车“咔嚓”的急刹车声暗示着对公路通道占有权的争夺,车厢内因刹车而左右摇晃的头颅,像一群群飞窜的蚂蚁;滞闷而焦急。车上的人群大多数是普通的上班阶层,在工薪族里,真正的贵族或精英阶层人士是不会挤公交车的,他们需要自己隐秘的私人空间。一座城市的底座往往都是由草民垒筑的。
看着驶向这座城市不同方位的公交车缓缓启动,视线里闪现的都是些变幻的情景,消失的事物和再现的事物交替重现。我的目光就在这些物与影的变幻中漂移不定。
寻找是一种期待,眺望是一种情殇。每天,我就像一只甲虫,从早到晚,轻若无声地潜行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渴望能在某个公司或工厂的工作牌上看到标有自己的名字。其结果是没有任何人认识我,就如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在别人的城市,我惟一学会的就是——接受或遗忘。
2
记得告别家乡来城市的时候,母亲含泪对我说:“出去好好干,等有了钱,妈也享福。”聆听着母亲这位平常沉默寡言的普通农村妇女对即将远行的儿子语重心长的嘱托,看着她苍老的脸上凹陷的两只眼眶里闪烁的泪花,那一刻,我知道了乡村通往城市道路的漫长,以及我这双裹满了泥巴的脚将在这条路上日夜兼程地行走的艰难。我感到自己从此将要成为一尾在水里挣扎疲累而跳上岸的鱼,拖着受伤的身躯向着遥远的大漠行进,去寻求那传说中的“清泉”。
火车像一根长长的铁索,在一个冬日的上午,捆绑着我以及我的梦想,一路前行。一个人上路的感觉煞是孤清,寂寞稀释着内心温厚的力量,车厢内坐着的每一个人都缄默不语,人与人之间的隔膜,暗示出这个社会某些永远无法被人类识破的神秘迹象。即使火车上满脸堆笑,热情厚道的服务生对每一位乘客都那么彬彬有礼,耐心伺候,却仍给人一种虚假甚或矫情的成分。
车窗外快速变幻的风景,是时光消失的斑驳。初冬的霜气凝结在车窗玻璃上,像一堵迷蒙的墙,模糊着对未来的想象。一切记忆都在褪祛。车厢内的喇叭里反复播放着一位名叫陈星的歌手演唱的歌曲——《离家的孩子》。“离家的孩子流浪在外边,没有好日子也没有好烟,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把活干,心里头流着泪脸上流着汗——”不知道为什么车上会播放这首歌曲,曲调的冷寂更加重了车厢内气氛的岑寂,让如我者离家在路上的人儿多少找到了一个精神上的同侣。
旅途的漫长催生了睡眠的苏醒,在歌曲的感染下,我渐渐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我又听见母亲在对我说:好好干,等有了钱,妈也享福。我还看见母亲背着一个蓝印花布的帆布袋,拉着我的手,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那是一条通向城市的路。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了一个名叫“成都”的城市。它即是我不远千里投奔其怀抱以期实现人生梦想的驿站。
3
无根的人宛若空中游移的云朵,永远处于悬浮的状态。惟有漂泊者最有资格谈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这类暗含创痛的词汇。我蜗居的屋子是一间陈旧泛潮,昏暗而逼仄的木式建筑,屋子有一个狭窄的阳台,阳台上堆满了破旧的杂物:桌椅、沙发、落满灰尘的梳妆台、几双长颈女式高跟鞋……房间里除了安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半新旧的写字台外,几乎没有其它剩余空间。墙壁上贴着一张刘德华的演唱会海报,华仔俊俏的脸庞被房子的前任主人用烟蒂烧出一个美丽的骷髅,像一道生活的暗伤。蜘蛛网挂满了床头,霉朽的味道弥漫在屋内每一个角落。估计有些时日没人住了,不然,房东也不会以200元每月的价位出租给我。
流浪的人就像迁徙的候鸟,哪怕寻得一枝可供栖息的枝杈,也是一个温馨的巢。房子是心灵的港湾,梦想的温室。躲进这间火柴盒似的房间,我获得了无限丰富的想象的灵感。我猜想这间屋子原来的主人是一位有着张爱玲般细腻精巧的才女,抑或是戴望舒笔下那结着愁怨般丁香一样的女子,甚而是聊斋先生笔下某一个狐媚带着仙气的靓颜。如斯,在别人的天空下,能够沾得某位红颜遗留下来的粉尘和香气,也算增添了一缕生活的情趣。
事实上,在繁华的大都市,居住环境代表着地位,等级观念像街道上的斑马线,界限分明。人类的移位或错位现象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谜底。和我所居住在一起的这一整条街道上的人群,统统被称作“草根阶层”。尽管他们身体里流着与本城土著居民一样的血质,但他们的脸上却每天都贴着一枚标签在生活:油漆工、厨师、保姆、瓦工、皮鞋匠、流浪诗人、保险人员……这些人大多数来自远方,从经济落后的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