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4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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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了阵脚,过得个把钟头,也输个精光。
赌局上不兴借钱出去的,大家都知道赢钱了再借给输家,自己就要背运的,所以也不向树年开口。
树帜提议玩六人的升级,可是没有人附议。赌了这么一阵钱,再去玩素牌,那完全就是酣饮一顿后去喝白开水,寡然无味。
时间不过十点,早着,众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主人树达就安排上了,他说,不如搞两个像样的内参片看吧。
放的是三级片。他们把这类片子统称为内参片,八十年代叫过来的,习惯了。众人坐在一个雅致的小放映厅里,看着屏幕上的男女场面,不时吃吃笑着说资本家的生活真是腐败糜烂。
过不得好久,内参片也看厌了,众人围坐在一起扯起谈来。树超这才想到问,树先啊,田老师那事到底办得怎么样了?
噢,刚才我都想到要跟你们说的。树先说,一波三折,这么个卵事真搞大人头了。我找树海弄户口本来,树海说那户口本上写着的不是田银恺这名,上面是田银范,这一来两边就对不上号了。
树帜说,他哪来的两个名字?到底哪个名字是真的?
树先说,田银恺是真名,田银范呢,是换户口时田老反那个女儿编出来报上去的。
树年说,那要怎么办啊?
又要去证明。树先说,现在事情就是那么麻烦,证过来证过去。要是想给田老反搞到补助,要去公安局查七几年的老底子。
树达说,公安局里面有什么熟人吗?送两条烟找个人把老底子弄出来。
树先说,到时再看了——有的话,事情就好办了。以前的档案没编入电脑,要是找的人不上心,又不晓得要找到哪年哪月。
我说……一直在旁边抽着闷烟不做声的树超冷不丁地开口了。他说,这么件事都搞个天翻地覆样的,不就是一月一百二嘛。不如我们几个人凑份子给田老师发好了。
其余的五人一齐怔了怔,就相互而视,尔后一齐自嘲地笑起来。
随后树先说,真是没想到,闹了那么半天,原来换一换方法就解决得了。我真是何苦来哉,忙了好久——反正他老人家也去不得几年了。
摊下来每人每月也就两张小钱。树培说,要换一换脑筋啊。
树超说,真是,旧脑筋害死个人。
送这钱还要讲个方法,不能说是我们几个送的。树帜虚空地点点手指头,说,把钱给树海,要他以公家的名义送——这不单是钱的问题,重要的是,还要让田银……恺老师感到政府对他的工作是给予肯定的。
树超说,还是副县想得周全。我们几个也难一下子聚齐,这事不要磨屁股又往后挪了,趁早捐一些送下去,叫树海按月发。
你们不是一齐烧我嘛。今天都让我这牌盲收拾了,憋不下去怎么的?树年挺大气地笑了笑,说,众怒难犯呵,干脆今天我也不留财,先捐六百,五个月的。其余,就请各位消夜。
钱先是送到了树先手里。树先给树海打电话,树海就说,现在送也送不了了——老反叔他一直没回来。
树先说,都到哪去了?
不知道。树海说,他还在找证据,他还不知道档案找到了。再说他儿子树才也不得了了,脸黄得厉害,看上去都快黄得黑了过去。他家这一摊子事他都不管,还到处走个鸟啊。
树先说,那要怎么办?
树海说,找人啊,不行的话报警得了。
树先就嗤地一声,说,这年头的警察哪肯管这些破事,正忙着抓赌罚款呢。
树海说,那我找树林树月再商量一下,看他们准备怎么办。
树先把电话挂上,等树海回话。等到下午,树海搭着田马刷的车来了。树海给树先带了两瓶松菌油,说是树月捎搭来的。树海说,今天下午我先到县城转转,看看田老反是不是还在县城找他的东西。
树先说,你等等,我这里也抽不出个人手来。说着拨了树超的手机,跟树超说起树海来的消息。树超正在饭局上,喝得有些酲了。他看了看身后的小年,就勾勾食指叫他附耳过来,耳语几句。
下午就由小年陪着树海去找田老反。小年有些不乐意,也没法。走在街上,小年忽然很怕见着熟人——树海的年纪大概正好做他的老子。树海很喜欢跟他讲讲话,扯扯家长里短的,免不了也称赞几句年少有为之类的话。小年头都大了,问三句不答一句。树海也是个明白人,很快感受到这种冷落,也就闷声闷气地跟着。
两人不做声了,保持一两步的距离前后走着。过一阵,小年却发现更加地不自在,因为这一洋一土一前一后默不做声地走在街上,似乎更像爷俩。
小年走得很消极,树海时不时停下来对他喊,小年小年,这里有家收烂货的。然后树海站在原地抽烟,看着小年上去跟废物收购店的老板说话。
这个小小的县城有大小四十多家废物收购站。
小年逐户逐户上去问老板是不是见过那么那么个老头。
田老反事先都来过的。许多收废品的老板多少有印象,或者说,见过,看上去像个卖纸的可一说话原来是问人的;或者说,前几天来过;或者说,走几天了,你去别的地方问一问。
小年和树海花大半天,把县城所有的废收站跑高了。田老反处处留下蛛丝马迹,但两人终究一无所获。
小年就想回去交差,可是树海说,没找到啊,说不定去了U县,也说不定去了F县O县。
小年无奈,又陪着树海继续走。两人通了下气,先去城南U县中巴车的停靠点,问那里的司机这几天有没有见到田老反。U县的口音差别很大,小年费不少功夫才向司机描述完田老反的外貌特征。U县的司机想了半天,说,好像前几天是搭了我的车去U县找人了——你要不要去U县找一找?一个人十七块钱,你们两个人嘛送三十块钱也就行了。
再去问F县中巴停靠点的司机,几个司机都模模糊糊地记得见过那么个人。
两人最后去了城北O县乘车处。
走到的时候,正有一辆车已差不多满人了,司机的女人正在大声吆喝。
小年向司机问起田老反,这个厚嘴唇的男人不假思索地说,有啊,古历冬月二十四——也就是大前天,你说的那个老头搭我车去的。
小年说,没有记错吧?
我记性好得有科研价值。司机十分自信地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上车向里面人讨钱的,拦住了他。老人家火气蛮大的,他说我是坐车的,老子有的是钱。他还真是有钱,一扯就扯出几张蓝票子哗啦啦的。我就让他坐个位子……是了,上了车他还在唠叨着说什么树什么树都是在他手上发明的……
树培树先树达树帜他们六个都是在我手底下发蒙的。树海在一旁摹仿了出来。
司机一听,一点不错,正是这句。司机说,对的对的,就是他说的。发蒙?就是启蒙吧。嘿嘿当时我还反应不过来,我想搞不好他是搞农科,育种的。
司机最后像是自言自语,这几天我老想不通,培育出个新树种也能叫发明么?原来他说的是这个。——你们要不要到我们县找他去?
小年说,你等一等。
树海跟小年说,你打电话问问树超。小年没好气地说,我知道。
小年掏出手机拨了树超的手机号,系统里的女声说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小年又拨了树超的呼机号。
两人站在路边等着回电话,树超却迟迟没有回机。那个司机不停地招徕这桩生意,可车里的人已经不耐烦了,在车里骂起难听的话来。司机看他两人一时还没有要去的意思,也就死了心,发动起车来。地上已变得干燥,车子后面的风腾起很大尘雾。
树超仍然没有回机。
树海没完没了地抽着劣质香烟。
小年百无聊赖地看看车子的去向。车拐个急弯,很快就不见了。小年看到的是两排一人多高的树桩。入冬以来,道两旁的衰老的法国梧桐统统被锯掉。小年看着这条路,却只能看到一些不规整的树桩。
田耳,男,1976年生于湖南凤凰。主要作品有《仪式》《围猎》。其作品曾获多种网络文学奖、台湾联合文学奖。现居家写作。
(责任编辑:曾昭来)
1978年出生的青春小伙马笑泉,自从2003年在《芙蓉》第2期发表中篇小说《愤怒青年》(该小说随后被中国作家协会《小说选刊》第3期转载。2004年,法国“橄榄树”出版社又签下了该小说的翻译权)产生广泛影响以来,一直保持良好的创作态势。2003年第5期,《当代》以中篇头条的形式隆重推出“愤怒青年”系列中的第二部《打铁打铁》,随即被权威选刊《小说月报》2003年第12期转载,并入选为《当代》2003年最受欢迎的十部作品,后又被选入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的《2003中国年度中篇小说》。2004年,《芙蓉》第3期“新湘军”栏目又一次刊发了他的中篇小说《猛虎迷途》。10月,《当代·中篇小说专号》又以显著形式推出了马笑泉的新作《江湖传说》,随即获2004年“《当代》文学拉力赛”中篇原创专号分站冠军,并被《小说选刊》2004年12月下半月号和《中华文学选刊》2005年第2期所转载。这一组“愤怒青年”系列中篇小说在内容上描述的均为湘西南这块土地上的所谓“边缘青少年”的迷乱生活,对他们那种“青春的野蛮和生命的迷惘”进行了较有深度的开掘,在叙事方式上,都呈现着一种刚毅冷峻的气度和老辣沉稳的风格。
细心的读者只要对“愤怒青年”系列小说进行认真解读和考察,就很容易发现小说呈现的是一种非常具有震撼力的叙事姿态。比如在抒写现实的丑恶与黑暗、死亡与暴力方面,在观照年轻一代成长、变异的历史方面,那种直接的观察、精确的解剖,使得“愤怒青年”系列小说的基调和内质,确确实实显得冷硬与苍凉。小说中那种展示人与同类间的撕杀,小群体与小帮派的对决,绝对的生动清晰、具体可感,这无法不使每位具有正常感情的读者感到惊悸。同时,也在当下中国文坛凸现出了一种非常别致的美学形态,值得关注。
《愤怒青年》记录的是硬汉青年楚小龙一步一步走向堕落和毁灭的过程。可以说这样的故事本身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是作者叙述的视角却非常新鲜,那种异常冷峻和沉稳的叙事风格,一段段文字犹如一把把利斧,在砍斫着我们的神经,撕扯着我们的感觉,从血腥可怖的场景中,我们窥视到了一个非人的世界。尤其是那种隐藏在冷峻后的热血和激情,简直叫人激赏不已。“暴力因其形式充满激情,它的力量源自于人内心的渴望,所以他使我心醉神迷。”⑴恰如著名文学评论家贺绍俊所言:“我看重这篇小说的理由是,作者在冷峻的叙述背后却没有凝固人性的热血,这来自于他对高贵和神圣的敬畏。”⑵
《猛虎迷途》书写的是小县城平民少年许金亭一步步走向城市黑帮阵营的蜕变过程,生动地表现了主人公在内心迷乱中的那种对生命的追寻,彰显出作家对人性生活本质的叩问。
《江湖传说》以一个记者的身份,从黑社会的江湖老大在监狱里死掉写起,分别用王一川的小学老师、手下、情妇和刑警大队长等四个人物的口吻来叙述,拼贴出一个黑社会的江湖老大的传奇生涯。
《打铁打铁》写得最为沉重而悲凉。龚建章本是一个出身贫寒的早熟少年。他家里穷,连五分钱一碗的凉粉都吃不起,他能牢记母亲“人家有钱,我们穷,可穷人也有穷骨气”的教诲,他能说到做到,非但不吃,而且连看都不去看。他“读书上心,成绩不错,龚家娘子就暗地里下决心,要送他读大学”。上中学时,他还是“数学课代表,虽然穿着上陈旧一些,可还是很得老师的宠爱”。穷人家的孩子格外体谅家人的艰难,为了节省电,他常常“搬出长凳到门外,把作业本摊开”,“趁着天色还亮,硬是一口气要把作业作完”。可就是这样一个颇有发展潜力的优秀少年,现实生存环境的恶劣简直让他痛心和绝望——先是大哥遭流氓无赖的欺压而被迫杀人,最后走上不归之路;忍辱负重的贫弱的母亲也随着抑郁而死;不争气的父亲常年在外好吃懒做,打牌赌博,后来居然把很能读书的妹妹偷偷地以1000元的价钱给卖掉了;更可恨的是自己喜欢的“仙女般的女同学王芬”被小混混吴伟逼得无路可走,拟将转学他乡……生活的无奈、现实的严峻,迫使龚建章在一个寒冷的雪夜,用自己亲手锻造的钢刀取了吴伟的头颅而逃逸远方,去“寻找他的妹妹去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