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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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论要出国,他说回来就办理我们学校的报告,我说,有些心虚地看着黄杰林,不知这算不算好消息?
黄杰林点头,还有什么?他说。
还有,他暗示我们学校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怎么表示?黄杰林说,你不是表示过了吗?
我说请他吃了两餐饭,可能这太简单了。
黄杰林说你除了请他吃饭,就不会做他的工作?
做了,能做的我都做了。
你们是老同学、老乡,他就不通融一下?黄杰林说。
我说我的面子还是太小了,说不动他。恐怕还要来点别的才行。
来什么?
钱吧,我说。
我知道他想要钱,黄杰林说,他站起来,屁股扭来扭去,有钱就不找你了。
万把两万总是可以吧?我说。
黄杰林不扭屁股,只把脸扭过来,脸和屁股像大小两面鼓都对着我。什么?他说,你以为李论这样的处长是田螺呀?万把两万就知足了。这样的项目,这些人,没有五六十万上百万根本填不饱!而我们学校不可能出这个钱,从哪儿出这个钱?所以我们不能用出钱的办法,只能用别的办法。
我说我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除了用钱。
黄杰林说这就是你的能力问题了。我们可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并且给了你相当的待遇。
我说你是指提我当处长这件事情么?
黄杰林说当然处长也不算是什么提拔,他的屁股扭到背面,你副教授的职称也相当于处级,还要高一些。
可很多人宁愿当科长,也不愿当副教授、教授,因为教授也都被科长处长们管着,我说,现在是科长治校。
黄杰林说体制,是体制造成的。以后会改观的。
我说那是以后,所以我现在还得珍惜处长的官衔,因为它比科长还大。
你明白就好。黄杰林说。他去办公桌上拿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准备点火的时候,你抽吗?他说。
我说谢谢,抽。
黄杰林把烟盒伸过来,我从中抽出一支。他给自己嘴上的烟点上火后,把火挪过来,欲给我点烟,但是被我拒绝。我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重新打火,把我嘴上的烟点燃。我浓重地吸了一口,让烟雾从鼻孔里出来。黄杰林见状,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还像那么回事。我记得你不抽烟。
最近,我说,我现在不仅学会抽烟,我还学会了喝酒。其实我说的不全是真话,我是抽烟的,只不过在别人面前我不抽,因为以往我抽的是低档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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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一样,黄杰林说,我搞行政以前,这两样我都不会。
“什么一个星期?”
“上星期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学校的项目报告,你答应一个星期给解决,现在已经一个星期了。”
李论说:“这个呀?你不是喝醉了么?”
我说我根本没醉。
李论说:“操,你骗我呀,我以为你醉了,还给你脱鞋。”
我说:“我不装醉,你有机会和女大学生睡呀?”
李论说那倒是。我说我们学校的项目报告到底办得怎么样了?李论说你急什么。我说我老婆那边已经给我亮黄牌了,学校黄杰林这边又成天催我,项目不批下来,我任务没完成,就走不了,我能不急吗?李论说你急也没用,那么大的一个项目,不是轻而易举说批就批的。我说我已经卖力到无计可施了,还叫轻而易举吗?
李论说:“你以为请吃两餐饭,叫一个女大学生来陪,就很了不得了么?”
我说那你以为有什么比献身更极致的行为或方式呢?李论说那不叫献身,是卖身。你和你的学生为我提供的服务,我是付了小费的。
我说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李论!李论说没错,我是占了便宜了,不过是小便宜。你知道你们学校项目有多大吗?两个亿!知道吗?我说什么项目这么大?
李论说:“你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李论说:“操,你跑来跑去,竟然连为什么项目都不知道?!”
我说:“我是跑腿的,只知道如何打动你,至于具体为什么项目,知道不知道我无所谓。”
李论说:“那你不要再跑了,如果你连项目内容一无所知的话,你的奔跑也就失去意义和价值。你只想做一名狗腿子,难道不想成为东西大学的一名功臣吗?”
彭冰突然这时候走了进来,我连忙降低话筒,用手封住听口,生怕李论的话传给学工处副处长听见。彭冰见状,知趣地一笑,说我待会再来。她正要退出去,我喊住她留步,然后把电话挂了。
彭冰看上去比我尴尬,因为我捂话筒的动作让她以为我感觉她发现了我的隐私,她为此不安。一个副手让上司感觉被自己抓住了把柄那是很危险的,就像一名领导感觉被下属抓住把柄同样很危险一样,这是我从书上读到的前人的经验之谈,现在变成了我的感受。我如何消除或化解这种感受?
“一个老朋友,在得知我当处长后来电耻笑我,我怕你听见跟着我一起受辱。”我说。
“你这个老朋友一定是个神仙,要不就是个疯子,”彭冰说,“因为两者都不食人间烟火。”
“就是,”我说,我看见她手上有一份文件,“什么事?”
彭冰把文件递给我,说:“这是关于新闻系学生胡红一等聚众赌博的处理意见,你签一下。”
我接过文件,随手翻阅,看见文件上罗列着“惟利是图、麻将、现金、饭票、通宵、输、赢、恶劣、开除、察看、警告”等字眼,像火花一样闪耀。我感觉新鲜,又感觉烫手。我说怎么签?彭冰说你就签同意,或不同意。我说那签同意好呢还是不同意好?彭冰说按照校规和常规你应该签同意。我说好,我同意。
我在文件上签上:同意 彰文联。
我看着我的签字和署名,一种我没体验过的快感迅速在我身上沸腾,它有别于美食、沐浴、获奖和Zuo爱,或在美食、沐浴、获奖和Zuo爱之上。这种至高无上的快感是权力赐予我的,尽管建立在别人的疼痛之上,因为我签发的是处分人的文件。
彭冰一走,我重新给李论打电话。李论当头就说你居然和我甩电话?我说对不起,我的副处长突然进来,她是个很敏感的女人。李论说原谅你。我说刚才你说功臣是怎么回事?李论说见面好说,见面再谈吧。我说和上次一样么?
李论说:“算了,你一个人来吧。”
我独自去见了李论。碰面后他把我拉到丽晶城。我们一走进丽晶城就有人请我们脱衣服,还伺候我们脱衣服。
我惶惑地说这是什么回事?李论边脱衣服边说桑拿,先桑拿再说。你没有桑拿过是吧?今天我请你桑拿。接着李论脱得一丝不挂,他白胖的身躯像白海豚一样溜圆油滑,让我忍俊不禁。他说你笑什么,你脱呀!
我和李论一样脱得一丝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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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了一只蒸笼。蒸笼里的蒸汽像山峰的云雾,而温度却比煤窑里还要燠热。我的汗喷涌而出。浓浓的蒸汽使我和李论彼此看不清,但不妨碍我们对话。
李论说感觉好吗?
我说还行。
“大学教授桑拿,可是不多见。”
我说:“你正一步一步把我往邪路上引。”
他说:“桑拿并不犯法。”
我说:“那为什么有人害怕桑拿?”
李论说:“那是因为桑拿完了以后还有Se情服务。”
我说有吗?
李论说:“如果你害怕,你就不要这样的服务。”
我说:“安全不安全?”
他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安全,美国那么强大的国家,尚且被偷袭,一个洗桑拿浴的地方,谁敢保证没有突如其来的检查?不过,我来这么多次,没有遇到过什么不测。”
我说今天不会有什么吧?
李论说不知道,难说。
我忽然觉得难受,可能是心慌引起的。我说走吧。他说不蒸啦?我说不蒸了。他说吓唬你的,你不用怕,真的。
我说:“说什么我也不蒸了。”
我像名新贼似地出了蒸室,匆忙用水一冲,然后到更衣室找我的衣服穿上。伺候我穿衣服的服务生问我为什么不按摩?这里的小姐档次很高的,有很多是大学生。我说是吗?服务生说进来都经过身份验证的,那还有假?我说她们敢说自己是哪所学校的学生?服务生说那不会。我说那怎么验证?服务生说听她们说英语,我们这儿有会英语的,考她们英语。我说哦。服务生边把皮鞋递给我边说你的皮鞋我们擦过了。我说谢谢。等到我穿戴完毕,服务生把一张单递给我,说帮个忙。我一看是张小费单,想了想他帮我擦了皮鞋,便在上面签了20.00。服务生很高兴说谢谢老板。我说我不是老板,跟我来的那个才是,待会由他结账。服务生说有人帮你结账,更说明你是老板,真正的老板是不用自己掏钱的。我朝服务生一笑,说你懂的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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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黄杰林,突然发现他特别亲切,像一个常人。我觉得这是烟酒起的作用,因为我们谈到了烟酒,还共同吸烟。吸烟让我感觉我成了黄杰林的同盟,我们在一条战壕里。我的命运和他雷同或近似,因为我也踏上了行政之路。我记得黄杰林也是在副教授的时候转行的,他开始也先当学工处处长,再当校长办公室主任,然后当副校长。在他当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他评上了教授——这好像很滑稽,因为拼命上课和研究的人评教授比登天还难,而不学无术的人却奇妙地当了教授。我现在准备和他一样,因为我已当了处长,我的本职工作已经转移。在行政的岗位上,将来我不仅能评上教授,而且还要当教授的评委。想到这我激动不已,像触了电一样。我嘴上的烟像一根电棒,弄得我全身打哆嗦。
10
李论说等吧,等我什么时候突发神经,可能就把你们学校的项目报告给办了。
“听你的意思,东西大学是永远成不了全国重点大学了,因为按你的身体和思维状况,你是永远也不会发神经的,你硬朗和清楚得像一台电脑。”我说。
李论微微一笑,“电脑也是很容易被病毒感染的嘛。”他说。
“你是一台铜电脑,只有钱才能毒害你,”我说,“可是我们学校没有钱,领导已经明确表态过了。”
“那就等呀,”李论说,“公事公办,也很好嘛。我先组织一批专家对立项进行评估论证,你们学校原来请的那帮专家不算。等验证通过了,我才把报告呈送上去,这恐怕也该到了年底吧,然后报告在领导集体那里还要冷却一阵子,除非我催一催,这样就到了春天。春天来了……”
“去他妈的春天!”我打断李论的话说,“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就算学校能等,我不能等,我老婆也不能等!李论,你就不能看在中学时候我们一起挨饿的份上,帮上一把吗?尽快把项目报告给办了!”我几乎是哀求的口气对李论说。
“对不起,恕我爱莫能助,”李论说,“这项目太大了。”他打开双手,还做了个耸肩的动作。
我们现在在一个叫“欧典”的茶园里,这是一个情侣会面的天地,相会的人都是一男一女,除了我和李论。我和李论话不投机,看起来分明就像产生分歧的同性恋者。这一察觉让我感到丧失脸面。我迅速站了起来,丢给李论一句话说你买单,就走开了。
李论撵着我的屁股,说你别走呀,有话好说,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我是肯定不会忘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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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对米薇大骂李论。那时候我刚在课堂上骂完王朔,因为王朔骂了鲁迅——骂鲁迅是不允许的。我骂了两节骂鲁迅的人后离开教室,往学校的办公楼方向走。我没忘记上课的时候我是副教授,不上课的时候我是处长。
在往办公楼的路上我把手机打开,这是转换身份的标志。教学楼和办公楼相距约五百米,我没走到一半手机响了。
我一接是米薇的声音。她阴阳怪气说彰先生去哪呀?我心想这小妞不是刚听完我的课么?从哪打电话来?回头一看,她果然跟在我身后,约有二十米的距离,边打手机边冲我笑。我正要挂机,她说别挂,继续走。我回头像和另外的人通话似的边走边说干嘛?米薇说我有话和你说,但考虑到你的影响,我们就在电话上讲吧,反正你电话费能报销,我无所谓。我说好呵,有什么特别的话你就说。她说我看你情绪不对,为什么?我说我哪情绪不对?她说你骂了两节王朔,我看出来了,你心里不顺。我说我是不顺。她说为什么?因为家庭?事业?你事业蛮顺嘛。我说屁话。她说我们刚祝贺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