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百年商业巨子 txt-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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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凭我的感觉,今后要惩罚小日本,非得美国出商不可。”郭棣活说道。
“那么,我们的公司能不能取得美国的注册?”郭琳爽问道。
“可以呀!应当是一个上策。”
“有什么门路没有?”
“上海的慎昌洋行,老板是美国人,洋行曾经在美国注册,我和其老板吉利兰在美国读书时就相识。”
“那好,就委托你和慎昌联系一下,能否代办,取得美国注册的手续?”
郭琳爽请示了香港总部,总部复电说,“可以相机进行。”经过郭棣活的斡旋,慎昌洋行总经理吉利兰倒很热情,同意帮忙,向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报告。可是报告递上去之后,迟迟不见回音。经过再三催促,领事馆回答说:
“按照美国商业法规定,华商向美国注册,其总裁、司库都必须是美国人,董事亦须半数以上是美国人,有了上述条件方可办理注册手续。”
这样苛刻的条件,几乎等于把公司白送给美国人,令郭琳爽大吃一惊,但是眼看“租界”的形势危如累卵,找一个靠山,保住永安的大部分财产是燃眉之急,没有别的办法,几位高层人士磋商一下,认为只有取得美国的注册是一条路了,条件太苛刻,派代表和他们商谈一下吧。
经过反复磋商,由吉利兰出任上海永安公司总裁,郭乐任副总裁,一位美籍华人樊克令也任副总裁列郭乐之后。郭琳爽仍任总经理,财务正副司库由美籍华人李业棠、刘生初担任。吉利兰和樊克今成为永安公司的大股东(到一九四三年吉利兰拥有一万八千六百六十五股;樊克令拥有二万六千八百股)。各种手续办妥后,美国商业部才正式核准上海永安公司为美商注册企业。
永安公司付出巨大的代价,似乎是取得了一个巨大的保护伞,没有想到却由此种下祸根。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军偷袭美国珍珠港成功,就此太平洋战争爆发了。同一天,日军的大炮对准了停泊在上海港的美国军舰。片刻之间,打着太阳旗的皇军就占领了“租界”,由于永安公司换上“美国注册”的牌子,被日本军方判为“敌产”。
吉利兰、樊克令悄悄地溜走了,代之而来的是日本军阀的军管,派会计监督官松山来到永安公司,宣布:立即清点库存现金和银行存款,限一周内将公司的全部动产、不动产送交军管会。由此,郭琳爽总经理的权力已被剥夺,他想支取一元钱或下一个指示,必须报会计监督官松山批准。
紧接着,公司的业务也被“军管”起来。进货、销售、定价等等必须首先经过监督官批准。货仓的存货需要出库也必须经过监督官的同意。这家全国规模最大的百货公司,遭受到难以想象的屈辱和熬煎,它的命运掌握在日本帝国主义的手里,松山成为永安公司的太上皇。
一九四二年年初,一个汉奸在南京路遇刺,大队的日军将南京路封锁,永安公司自然在内,日本兵拥进公司搜查,结果自然什么也没查出来,几千匹布、几千箱肥皂却被“查”得不翼而飞。过了数日,春节将到,南京路上又发现一颗定时炸弹,敌伪军警将永安公司一带封锁,郭琳爽及其夫人被软禁在永安新厦十五层楼里,不许出门一步,行动受到监视。永安公司被封锁二十四天,经济损失且不说,郭琳爽也过了一段“囚徒”生活。郭琳爽为了求得保护伞,没想到引来的却是日本军管。整个沦陷时期,永安公司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
买下土地产权,国货商场却难以开张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全中国浸沉在欢乐之中,上海变成了狂欢的海洋,当了八年奴隶的上海市民终于扬眉吐气,人们跑到大街上,跳呀、舞呀、唱呀,笑得合不拢嘴。
从雾都重庆派出的接收大员,纷纷来到上海,从敌伪手里接过工厂、企业,码头、仓库,挂上新的牌子,很多大企业均被官僚资本集团所垄断。一些接收大员,过上了“五子登科”(指抢金子、占房子、要车子、嫖婊子、上馆子)、花天酒地的生活。这些人,过去发“国难财”,今天又发“胜利”财。一些寓公、豪绅又恢复了往日歌台舞榭、一掷千金的生活。
胜利的欢乐也来到了永安公司,太上皇松山滚蛋了,郭氏财团恢复了公司的主权,郭琳爽又施展起他的管理才能。抗战一胜利,永安公司的生意就好起来,销售额十月份比八月份上升十倍多。日本“军管”时期,职工们藏起了一批高档商品,胜利后拿出来被一抢而空。于是永安公司又向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发电报,将一批批洋货源源不断地运回来。到一九四六年十二月,销售额比一九四五年增长近二十倍。永安公司的兴旺,使郭琳爽乐不可支,召开股东大会,提出新的建议,要加大资本额。股东们积极性都很高,一致同意,将公司的资本额由原来的法币一亿元增加到十亿元。郭琳爽抖擞精神,运筹帷幄,使永安公司的营业额不仅恢复到战前水平,而且又大大地发展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个消息,上海地皮大王乔治·哈同,要收回这份产业,因为三十年租期已到。
乔治·哈同是地皮大王犹太人老哈同的养子。老哈同已于一九三一年去世,大部分遗产落入他的养子乔治·哈同手里。这个乔治·哈同十八九岁就挥金如土,狂饮滥赌,狎妓宿娼,手里没钱花了,就瞒着老哈同到处借钱,然后由老哈同还债。老哈同和他的妻子去世后,乔治·哈同分得了土地百分之五十、房产百分之四十八的遗产。而永安公司租赁三十年的契约恰好在他的手里。
永安公司请了上海有名的李律师办理这宗旧案。他找到小哈同,询问永安公司租期满三十年后如何收回的想法,能否续订租约?肯不肯卖?几经交涉,李律师回来说;
“一次卖掉,他倒没封口,只是要美金,一开口就是一百五十万。”
美金一百五十万,真是个不小的数字。很多人都知道永安公司这块地皮,面积只有八亩五分一厘八毫,1900年老哈同买进时,只花了一万八千英磅。三十年前,永安公司已经付给哈同租金白银一百五十万两,而今又要美金一百五十万元,真是蛮不讲理。
“不就是一百五十万美金吗?”郭琳爽坚决地说道:“给他,买下产权!”
郭琳爽不会忘记,他从香港来上海临行前夕,父亲拉着他的手所说的话:
“孩子,你去上海挑的担子不轻呀!那块地皮的租期三十年,是我在文书上面签了字的,这三十年你一定要管好上海的永安公司,如果管不好,三十年后,连大楼带地皮都是人家的了!”
郭琳爽默默自言自语道:
“爸爸,您老的嘱咐,我一刻也不敢忘记,今天,我一定要把它买下来,让这块土地改名换姓,再也不属于哈同的了!”
在郭琳爽亲自主持下,经过几个回合的讨价还价,李律师竭尽全力斡旋,最终以一百一十二万五千美金成交。郭琳爽在他的一批助手,还有李律师的陪同下,驱车赴上海哈同洋行,在购买永安商场大楼及土地产权的文书上签了字。
在签字仪式的酒宴上,郭琳爽举起酒杯,向乔治·哈同祝酒,道:
“我们永安跟哈同家族宾主三十年,到今天算是功德圆满啦!干杯!”
郭琳爽连干三杯,兴奋异常,他虽然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再加上借贷,但终于买下产权,实现了老一辈的夙愿。接着就是实施他重振永安的宏伟计划了。
他不仅决心要办好上海的永安公司,而且派出人员到南京、武汉去考察,摸一摸那里的情况,能否将永安公司扩充到内地去。他还有一个夙愿,就是辟建国货商场,这是战前早已计划好的事,被一声炮响,将计划化做泡影,至今该是好梦重圆了。
他亲自带领几个助手,设计装修的图纸,拟定进货计划。提出文具、箱包、教育、运动以及有关文化方面的商品,营业室要布置得富丽堂皇,进货范围要扩大。他说,中华民族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提高国货的质量,宣传使用国货,让国货在世界上为国争光,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只要在他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国货商场办起来。
在郭琳爽实施他的宏伟计划的同时,已经搁置了八年多的唱戏爱好,又拣起来了。这时的郭琳爽精神信心倍增,满面红光,眉宇间充满了自信。他早在中学读书时就喜欢唱广东戏,进入岭南大学农学系,他是校剧团的支柱,曾经演出过很多戏,如《荆轲刺秦王》、《山东响马》、《武松打虎》等等,他演戏极其认真,唱、做、念、打,一板一眼,一招一式,绝不马虎半点。他还喜欢演英雄人物,如荆轲、武松等等,进入角色极其逼真,有真情实感,演武松哭哥哥武大郎,悲悲戚戚,情不自禁流下行行泪水,就和真事一模一样。“永安乐社”是专门唱广东戏的粤剧班子,是郭琳爽任上海永安公司总经理期间主持成立的。购买戏装、道具、布景多达几十箱。排戏时后台红烛高烧,香烟缭绕,供奉祖师爷,三跪九叩首,其排场比梨园剧团有过之而无不及。“永安乐社”每排一个剧目,常常要三个月以上,排成后,也和正式剧团一样公开演出。凡是有郭琳爽主演的剧目,票价有时比梅兰芳的戏还要高,观众多是不召自来,争先恐后购票,一睹永安公司老板的风采。郭琳爽来到“乐社”,和演职员们打成一片,有时说说笑话,“演戏场中无大小”,这也是他与职工们亲密无间,共同办好公司的有力保证。自从光复以来,营业额不断上升,买下永安公司地皮产权,筹备国货商场,喜事不断来临之际,有人建议总经理应当排一出戏,郭琳爽欣然应允,道:
“好,你们推选一个好剧目,等到国货商场开业时演出。”
“《穆桂英挂帅》如何?”
“谁演穆桂英呀?”
“总经理夫人哪!”
“那我就演杨宗保好啦,明天就开始排练!”
《穆桂英挂帅》正在紧张地排练,国货商场即将开业之际,一阵新的风暴席卷整个上海,使永安公司又面临危机之中。
抗战胜利后,永安公司的兴旺发达只不过才一年多时间,到了一九四七年,大量美国商品像潮水般涌向上海。吃的有军用食品罐头、奶粉、奶酪、花生、巧克力、听装牛肉、洋酒、调味品,还有口香糖和香烟;穿的有各种军装,各种内衣、大衣、雨衣、帽子、鞋袜、手套、领带;其他物品有军毯、睡袋、蚊帐、手表、牙刷、牙膏、剃须刀、梳子、镜子、指甲钳、打火机、玻璃裤带、玻璃丝袜、大阳眼镜、钢笔、墨水、信纸、信封、药品、化妆品、草纸……到处都是美国货,真个成了“无货不美,有美皆备”的天下。美国货的价格有的只及同类国货的三分之一,有的甚至不到十分之一。美国货如此泛滥地倾销,对我国的民族工商业是个沉重的打击。永安公司经营的商品营业额大幅度下降,上海很多工厂纷纷倒闭,物价急剧上涨。在这样的形势下,国货商场难以开张营业,“永安乐社”排的《穆桂英挂帅》也不能及时演出。
大量美货倾销中国市场,百货业的职工们十分气愤,他们互相串连,研究抵制美货的方法,有人提议,应当联合起来,成立一个组织,共同抵制美货。大家同意这个建议。一九四七年二月九日,在南京路山东路口的劝工大楼,“爱用国货抵制美货运动委员会”召开正式成立大会。
这一天,永安公司的许多职工都赶去了。上午九点,会场里坐满了人,大家高唱:“赶不走那美军心不甘”的歌曲。郭沫若、邓初民先生登台演讲。这时,一批混在会场的特务大打出手,拿出铁尺、榔头奔向主席团,大批员工挺身而出,拉紧手,保护主席团人员撤退。在与特务的搏斗中,永安公司一个青年店员梁仁达被特务活活的打死。
这就是震惊全国的“二九”上海劝工大楼“爱用国货惨案”。
梁仁达壮烈牺牲,使上海工商业广大职工义愤填膺,惨案后援会迅速成立,规模更大的爱用国货运动在全市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永安公司饭厅里设立了烈士的灵堂,挂起白布,各界人士纷纷前来吊唁。郭琳爽知道梁仁达新婚不久,妻子怀孕在身,他对参予烈士祭悼活动的工作人员说:
“要使每个上海人都知道梁仁达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