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唯一 作者:克莉丝汀·汉娜-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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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流血的?他突然忆起那夜他在妻子手腕上留下的瘀青痕迹,想起谷仓那把枪,是如此
不搭调,像是被人遗忘在一隅。那夜梦魇牢牢抓住他,他几乎要窒息了。在神志不清时
他的心只是一片恐惧黑暗和绝望,或许他拿了那把枪,以为自己要射杀害死强尼的凶手。
天晓得他脑子里有什么念头?
他只知道这些早来自己的恐惧没有错。
他紧闭双眼,为杜家而感到悔恨和悲伤。老天,原谅我吧,我绝无意伤害任何人。
丽莎走上前来,碰触他的胳臂。“杰克,你还好吧?”
他不敢看她,他害怕自己的眼神流露出恐惧和心痛。他的声音平板而毫无生气,像
是枯叶一般。“不好。”
他挣脱她的手,转身想走。
“等等,杰克——”
他没有放慢脚步。“我去备车,十分钟内出发。”
杰克大踏步走进谷仓。他的呼吸浅促,像是个随时快爆发的人。
他掩上门,颓然跪倒在地上。
“噢,天哪。”他绝望地喊道。
他闭眼想祈祷,却一丝力气也没有。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工作抬上花的艳红,就恐
惧得站了起来。他的长裤。走到箱子旁取出破旧脏活的长裤。
长裤上一滩污痕在瞬间竟成一片血红的海。他用力眨眨眼,把长裤抓得更紧了。慢
慢地他的眼睛又能看分明了,那块污痕再度成为已拟干的血迹。
这是谁的血?
这个可怕的问题再度迸出来,他感到无助恐惧,膝盖一软,双手抖得更厉害了。这
是谁的血?
当初他清醒过来时,他以为这是自己的血。他低头看看伤痕累累的右手,的确是流
过血。而且他曾把它拉到胸前,血可以顺势滴在长裤上。
但他不相信这一点。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很清楚自己。!他可能做出暴力之举,甚至
是谋杀。这种巧合实在是太巧了,不容他否认。命案发生当日他神志不清,他身上带着
鲜血回家来。丽莎跟他说的一切一点意义也没有。她给了他一个欢愉美妙的夜晚,他会
终生难忘,如此而已。
像他这种精神失常的凶手甚至不配得到这个。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护家人,免得他的
妻小成为他的黑暗面的受害者。他想起丽莎手腕上的瘀痕。再多一点力道,他可能就把
她的骨头捏碎的。
他咽口气。他差点伤害到她,差点伤害到孩子。神志不清的情况会复发,他随时可
能危及他们。
他必须离开他们,要不然他就会伤害到深爱的家人。或许下一回在睡梦中他勒住的
不是丽莎的手腕,而是她的脖子。
他不寒而栗。要是他能相信自己是无辜的该有多好,可是他不能,证据直指向他。
明天他会叫巴艾迪逮捕他,把他关起来,这样他就不会危及他深爱的人,也才能补
偿杜家于万一。
他再度跪倒在地,想放声大哭,眼睛却干干的,哭不出来。
丽莎,对不起。他在心头一再重复说道。每重复一次,他更深切体会到道歉是多么
没有意义多么愚蠢。在过去几个星期来,丽莎助他重拾信心,他甚至开始以为自己不是
个失败者呢!
他悔恨交加。天哪,终于感觉是个父亲及丈夫的滋味多么美好,比他想像中要好得
多,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这么多个夜晚他就躺在寂寞冷清的沙发上,盯着阴暗的天花
板,期盼有人邀他加入这个家。
然后丽莎真的把他拉入这个家的核心,把整个家维系在一起。
他真是傻子,紧抓住这个核心不放,让自己相信……
这个自私的举动伤害了大家,他将把妻儿的心撕成片片。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梦
碎成片片。
他不该尝试扮演父亲及丈夫的角色的,他失败了,这比不尝试还糟,他让他们失望
了,而且留给他们最痛苦的回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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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学校的钟声哀凄地响起。黛丝把肩上的厚披肩拉得更紧,很不安地左顾右盼。
铅灰的天空乌云密,黄土路两旁的巨大杉树直指天际,枝叶在风中轻摇他们终于抵
达学校时,校门口已经挤了一堆人,大家都沉默不语。杰克熟练地把车驶到一旁,沿着
篱笆停放。很多人都扭头看他们,没有人开口跟他们打招呼。
黛丝斜眼瞄杰克一眼。他直挺挺地坐着,直视前方,头上的帽子拉得低低的,好像
是在挡住镇民的目光。他紧紧握住缰绳,指节都泛白了,嘴唇紧抿。
他好像快爆发似的。
她伸手摸他。“杰克,你——”
他扭头看她。黛丝见到他痛苦的眼神,不由得一惊。他眼中不仅是失落,甚至不只
是悲伤;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恐惧惊悸。
他想开口,却又改变主意,跳下车来,女儿也跟着下车。
黛丝下得车来,站在杰克旁边,紧抱着凯伦,仰望丈夫,内心突然出现不祥的预感。
“杰克,我”他迳自朝校舍走去,抬头挺胸。
凯蒂耸耸肩,然后匆匆上前去追维娜和杰克。黛丝别无选择,只有跟了上去。
一家人像行军一样地排列步上台阶。杰克什么人也不看,眼睛直盯着掩上的门,面
无表惰。
他们走进教室,里头人声鼎沸,人人都在比手划脚谈论著。
“你认为”“真可怕,我听说”“印地安人”突然间所有声音都止住了。喧闹的人
声融成嗡嗡低语,然后是一片寂静。
镇民一个接一个扭头看他们。每张脸都发白,嘴唇紧抿,眯着眼盯着杰克。
黛丝这才恍然大悟:他们认为是他杀害了杜氏夫妇。她抬眼看看杰克那张严峻的脸,
便知道他也看出来了,但他眼中有一种情绪令她害怕:罪恶感。
昨天。蜜娃的话如一道闪电向她劈来,她愣在那儿。蜜娃说凶杀案发生在昨天或前
天。
昨天杰克独自在岛上游荡,而且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
黛丝突然心生恐惧,她才不管镇民在想什么,她在意的是杰克自以为人是他杀的。
她捣住嘴掩住呜咽声。她想说些话来缓和他脸上严峻的表情,却想不出该说什么。
他不会听的。
——?着是不够的,她突然担心起来。她可以相信他一辈子爱他一辈子,但还是不
够的,因为他不相信自己。
“好吧,各位乡亲,我们开始吧。”教室前方有人喊道。
“艾迪,你有什么线索?”有人喊道。
那个叫艾迪的人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不多,查理。你们大家都听说了,杜亨利和
西琳今天被发现陈尸家中,根据研判,他们是昨天清晨或前天遇害的。”
“谁干的?”另一个人问。
艾迪耸耸肩。但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凶手穿七号的鞋,鞋跟有七排钉子。我
还在杜家找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证据,我已写了一封信给维多利亚的警方请求协助调查。”
“我们能帮什么忙?”
“如果你们看见或听说不寻常的事,千万要来告诉我,试着去回想那场暴风雨之后
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你们大家回家去,待在家里,紧闭门户。凶手正逍遥法外——他可
能是我们当中某个人。”
回家的路似乎好漫长,一家人坐在车上,沉默不语。他们四周暗流汹涌,他们个个
都有不祥之感。
黛丝直挺挺地坐着,双手握拳,时而斜眼瞄杰克,但每看一眼就心痛如统。他笔直
地站着,直视前方。唇际及眼中有愁苦的线条,使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他们到家后,黛丝放凯伦回去睡,又带着女儿进到她们的卧房。她看见她们惊恐的
眼神,不由得忿怒起来,真想放声尖叫。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她得先跟杰克谈谈。
“晚安,妈咪。”维娜平板地说。
“是啊。”凯蒂嗫嚅说道。
黛丝一把搂住她们,然后亲一下她们,目送她们上床去。
“今晚要祈祷吗?”凯蒂轻声问。
黛丝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今晚不必,甜心,我需要……跟你爸爸谈谈。”
“跟——跟他说我们爱他。”维娜低语着。
短短一句话,出自一个孩子之口,却充满了成人的恐惧,黛丝闻言为之鼻酸。她只
能点点头。
“晚安,睡吧。”
她转身走到门口,掩上门,抬头挺胸地朝谷仓而去。
她不要再让杰克退缩。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不能再回头了。
但当她靠近谷仓时,信心却动摇了。她放慢脚步,停在门口。谷仓的门半开着,光
从缝隙透出来,里头传出杰克浊重的呼吸声。
这声音刺穿她的迟疑不决,重新赋予她勇气。杰克在里头,孤单单的,饱受折磨。
她昂起下巴,走了进去。
“救救我,上帝,”杰克痛苦地呻吟着。“求求你……”
黛丝的内心好悲伤。他是如此哀伤寂寞和害怕,独自站在工作始那儿,背对着她,
但她不必看他的脸也知道他的感受。即使是隔了一段距离,她也看出工作抬上摊开的长
裤上面有干掉的血迹。长裤旁边是一双泥泞的工作靴。黛丝不看也知道是七号。
杰克已收集了证据来让自己信服。
“求求你,”他又低声说。“求求你……”
黛丝的一颗心因痛苦而扭曲,泪水灼痛她的双眼。她走上前去,碰触他的胳臂。
“杰克?”
他忽然挺直身子,躲开她的接触。“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黛丝望进他眼眸深处,看见她最害怕的事。他准备要把”切再度抛开了。“该死,
杰克,不要又退缩,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
他脸色一白。“走开。”
“杰克,你不能再拒我于千里之外,我不会让——”
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拖过来,她狠狠撞上他胸膛,她痛得低呼一声,扬起头,仰视
他。
“结束了,丽莎,”他的声音低哑。“放手别管吧。”
黛丝惊恐地瞅着他。这无可避免的”刻像个绳圈缓缓勒紧她的脖子。“不,”她差
点认不出自己绝望的声音。“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你别无选择。”
听到他冷静的口气,黛丝不禁泪眼迷蒙。地紧闭着双眼,不肯哭出来。“我爱你,
杰克。”
“我也爱你。”他的话好轻好轻,却驮负如此沉重的哀伤。黛丝感觉腹部像是挨了
重重的一拳。
她知道对杰克来说,这样是不够的。
次日早晨站在餐桌前杆盐巴。她一迳盯着那堆盐巴,它融成一片如山的迷雾。她看
见自己手指紧抓住木制杆面棒,但这一定是别的女人的手才对。
她感觉好像…灵魂出窍了。她很害怕。得用尽每一分自制才能不放声哭出来或尖叫。
昨夜在谷仓谈过之后,杰克一直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沉默戳进她的心坎
里。
那时他们并肩躺在床上。她一直在等他吻她,但当他过来吻她,她又希望他没这么
做,因为这个吻是如此的凄凉悲愁。然后他便拥她入怀,但即使是在他怀中她还是感到
寂寞萧索和恐惧。
他低低说了声“晚安”,便合眼假装睡着。但黛丝听到的却只是“再见”。
但她不肯放弃。谢天谢地,他们还有的是时间重新捕捉他们的爱,驱走杰克的恐惧。
她感到有一丝希望在萌生。或许今天是奇迹的一天。
篷车的转轴声传进屋内,把黛丝拉出思潮。她放下杆面棒,用围裙揩措手,走到屋
外。
维娜正在推凯蒂荡千。她们的笑声在风中轻扬黛丝张望着找杰克。他站在路上,帽
子压得低低的,仿佛在遮挡阳光。可是今天是阴冷的天气。
黛丝突然心生恐惧。事情有点不对劲。杰克平日从不会一大早就闲逛的。她走到门
廊栏杆旁,引颈探望。
篷车摇摇晃晃地朝他们驶来,扬起一片灰土,遮住了车上人的面貌。
“有人来了!”凯蒂跳下千喊道。她和维娜跑过院子,奔上门廊,偎到黛丝旁边。
黛丝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耸耸肩,眼睛一迳盯着漫天尘土,随着篷车的接近,她
的焦虑也就越深。
她瞪着杰克。他面如死灰,眼中毫无疑问之色。他很清楚来者是谁。
她怕到骨子里,捣住嘴。噢,天哪,杰克,你做了什么事?
篷车转个弯映入眼帘——是警长巴艾迪开的车。
黛丝感到膝盖发软,惊恐地瞥向杰克。
他们的眼神相遇。他的眼神好哀伤,充满了悔恨,我很抱歉,他似乎这么说着。
她差点昏了过去,但仍强自支撑住自己。
杰克去自首了。
“不!”她尖叫一声,冲过去扑进杰克怀里。
“告诉我你没有去自首。”她急切地低语道。
他不答,她便抬头瞪着他。“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