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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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回事!站好!”
随着阿飞的一声怒喝,小王世宏一哆嗦,赶忙爬起来,继续摆好坐沙发端水夹烟的姿势。只是他一摆好造型就开始全身筛糠,豆大的汗珠顺着耳旁滴了下来。
“大哥,我换换腿吧?”不知道是否因住过少管所懂得规矩知道难逃此劫,小王四红仅提出这个小小要求。
王勇点了点头。
王四红赶忙放下右腿,并趁机站直放松一下,又赶忙摆好坐沙发的造型,只是换成左腿跷到右腿上。
“来!抽口烟!喝点水!别累着了!”
听到命令,王四红作端水状的左手抬起作出喝水状,之后右手也凑到嘴边作抽烟状。虽然他全身都来在发抖,但仍做得一丝不苟。
“扑通!”、“扑通!”,王四红站立不稳,连着摔倒了几次,而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身体发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这时,阿飞站起身,来到他身边,猛一扫他的支撑腿,“扑通!”王四红又重重地摔倒在地。这次由于没有防备,摔得特别重,但他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又保持那弓腰塌背的不标准立正,脸上居然还挂着谦卑的笑容!
“坐得舒不舒服?”
“舒服,舒服。”王四红忙不迭地点头。
“想散散步么?”
“想,想。”
“那就开始散步吧!”阿飞把王四红拉到西墙根,指指东墙,“朝那边走,要自己喊队啊!”
“一二一!”王四红自己喊着,向东墙走去。
可怜的王四红!号子长不过七步,走到尽头怎么办?正当我在心里为他发愁时,王四红已到了东墙根,但他居然没有停!“一二一!”他居然就这样喊着队一直往墙上走!一直往墙上走!脑袋、膝盖不停往墙上碰着。天哪!散步居然还有这种这种散法!
“少管所就是这么出操的了?透你妈的用点劲!”
就在我瞪目结舌之时,鬼子六很不满地喝道。
话音未落,小王四红用力地甩起胳膊抬起腿往墙上走,“一二一!”,“一二一!”。随着略显稚嫩的喊队声,他的胳膊、膝盖、脑袋“嗵!嗵!”地往墙上撞!“一二一!”
天哪!我明白了!水土,水土!这就是服水土!我想起了临入监时女公安好心的提醒,再看看眼前正在往墙上不停散步的王四红,我暗暗庆幸自己逃过这一劫!如果入之初的我遭遇服水土,会不会吓得肝胆欲裂,出点什么意外?
我想一定会的。
王四红散步已快半个小时了。坐在东墙角的我从侧面看到,他的脸上已被石灰墙皮蹭得白花花的,衣服、裤子上就更不用说了。但他没有哭,也没有泪,脸上有的只是坚韧?麻木?
“老朱!老朱!”放哨的阿明发出警讯。
“停了吧!把身上拍打拍打!”
随着王勇的特赦令,小王世宏转过身来,慢慢拍打身上蹭的白灰生怕尘土飞扬,迷了这些老犯人的眼。
“唰!”号眼被拔开了,“干逑甚了!”是老朱在严厉地喝问。
没有人回答。
“你!”
老朱向站在墙根的王四红一呶嘴,“干逑甚了身上白花花的!”
“没事,没事,刚摔了一跤,拍打拍打身上。“王四红小心地解释。
我愕然了!受欺负时没有干部你不敢说,现在干部直接问你为何还不敢讲真话?
老朱的眼透过号眼扫了一通号子里的人后,目光落在王勇身上,“王勇!你个操你妈的不要给我出事啊!”
王勇嬉笑着,“没事没事,朱干事!我这么配合你的管理,哪能出了什么事!”
“是啊,是啊!”鬼子六、阿飞等众人一齐信誓旦旦地保证。
“快点睡觉!”
“就睡了,就睡了!朱干事!”犯人们马上都动起来,打开被垛、拉开被子,作欲睡觉状。
“操你妈不要让老子逮住!”老朱悻悻地离开号眼走了。
在阿明确认老朱进了办公室后,钻进被窝的众人又都钻出被窝。小王四红见状赶忙又保持住他那种立正姿势,等待着下一关。
“你也住过少管,知道是咋的个回事。你还是个娃娃,吃不住打。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也不想动手,今天就让弟兄们高兴高兴就行了。今晚到此为止,晚上睡下面。明天起,大学生,教他洗马桶、擦地!”
听到王勇的一番安排,我和王四红一齐拼命点头。
于是,让我惊心动魄的一幕结束了。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如果老朱问话时王四红胆敢说出谁谁谁打他了,那他,就彻底完了。因为,老朱当时一定会把王勇等叫出去,顶到南墙上猛抽,但抽完之后呢?用鬼子六的话讲:“人以群分。”你犯人只能和犯人住在一起,难道你还能去住干部的办公室不成?所以,你还会遭到更重的报复,不值啊!不值!
经验啊!经验!恍然大悟的我在随后的几年中,如饥似渴地学习这些富贵的经验,最终方能脱胎换骨,重新开始!
以下是学到的一些关于“服水土”的知识,仅供参考。
“水土”一词,由来已久。过去水浒里林冲犯了案被发配到什么地方,有个当官的要打他一百杀威棍,好象那也是叫服水土吧!号子里除我之外唯一读完初中的阿明是这样阐述了水土的历史。
八三年时,全国重特大恶性案件屡屡发生。随着严打的不断深入,号子里关的犯人也越来越多,给监管工作带来巨大困难,由此开始,“水土”之风在全国盛行。八三年也是水土风头正劲的时候。曾有一个八三年住过一段时间的人九几年二进宫,刚进去时有人给他服水土,刚一举起拳头,他就双手抱头,惨叫一声,晕倒过去。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在八三年时被人服水土打怕了,心里上已经有了极深的恐惧,一想起来就发毛,这就快赶上中国足球的恐韩了。
近几年来,随着文明执法和对牢头狱霸的打击,水土的强度已小多了。但虽然如此,基本上每年,都有因服水土打死新犯人而从城区看守所转到尚马街枪毙了的。
水土的分布有一定的规律:羁押犯人时间越短,水土越重,某地经济越不发达,水土也越重。以本市及周边地区为例:
前水峪收审所:一个关押基某些案件尚未调查清楚的、或有同案犯在逃尚未抓捕归案的之类的犯人的临时性羁押场所(不是收容救助站),这儿的水土最重。里面的强项水土之一,是用床单里包住半头砖后搓成长条,新犯人顶到墙上后,两个老犯人各抓床单一头,悠起卷着砖头的床单条,悠两圈,悠起劲儿后,“嗵!”地砸到新人的脊背上。这一招一般不超五下就能把人打趴下。收审所羁押时限为三个月,不过也有例外的。
看守所相对而言羁押犯人的时间要长,这里的水土也相对而言没那么野蛮。本市分为河西、北城、南城三个区,相应就有河看、北看、南看,还有中院的尚马街。南城区相比较经济发达些,人们的生活水平要高些,所以南看的水土就没有河看、北看那么硬,因服水土打死人而转到上马街的大部分是那两个看守所的。河看的传统节目之一是“摘星星”,先在屋顶上虚虚地粘一个纸做的星星,然后,由几个老犯人分别握住新犯人的双手双脚,喊“一!二!三!”一齐往上扔,扔起后就拍拍手躲一边去了,看着新人“嗵!”地摔下来。新人要用嘴把粘的纸星星叼下来,一次不行再来一次,叼下来为止。一般摔四五下后,新人还没有能站起来的。
从看守所到了劳改队,水土现象就好多了。在这儿,刑期是确定的,你改造你的,我改造我的,谁能多减刑、早出去,就说明混得好,是大油。因此劳改队的水土基本上已不存在了。如果硬要找出一点,那也是由官方实施的“集训”。这些以后再说。
服水土时,通用的方法之一为“蒙古包”,即用被子把新犯人包住,众人在外面打。因此,“蒙古包”打死人后,全号子的人谁也逃不了干系,而头铺因是组织者,就算他真的没动手,枪毙时也只能枪毙他。通用方法之二为“肘子”。新犯人顶到墙上,由老犯人用肘子击打其脊背,用肘尖打叫“立肘”,把肘放平用大臂打叫“平肘”(这个对身体的损害就小多了),还有把腿踢起后用脚后跟砸下去叫“脚肘”(这个实施时要求腿要踢得足够高且落下来要有力,难度要,用者少)。最重的叫“通心肘”,即上面用立肘打的同时,下面用膝盖往上顶心口,上下一夹击,若方法得当,只需一下就能把人打得背过气去。
服水土时具体操作者不一,有的有专门的打手,有的是倒数第二进来的打最新进来的,还有的是全号子都上,每人打多少下由头铺决定。
不过,总的说来,水土发展到我入监时,威慑新犯人的功能已减弱了,更重要的是供娱乐。看守所里,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号子里,短的住几个月,长的几年,彼此朝夕相处,时间一长就厌烦了,很需要些刺激,这进来个新犯人正好能满足这一需要。当然也有些纯属程序上的需要,如在尚马街。
王四红的坐沙发、散步就属于娱乐型的,还有“拍电报”,新犯人背靠墙用脚尖点地,双臂伸直贴墙,这样时间一长全身就会发抖,手指就会不由自主“得!得!得!”地叩墙壁,很有趣的。
还有个“划船“,要求脱光了裤子坐地下,主要要露出屁股,做出划船的姿势,脚后跟一勾屁股向前一挪,再一勾,再一挪,东墙到西墙,西墙到东墙,磨的屁股很疼,不过也很有意思。
还有一个叫”看电视“,叫新犯人把头伸进臭哄哄的马桶,再让他讲看的是什么电视节目,讲一会后,有人一蹬马桶,里面的脏东西就随着尿,一漾就漾到人脸上,很脏。
还有些是有针对性的,如进来个强奸犯,水土就要有些创意,比如让他讲讲他是如何来到世界上的呀,要讲具体喔!要从父母找对象开始,讲如何上床、如何亲嘴、操X;的细节一定要讲清楚的喔!敢不讲详细就打!这个也很有意思。
其他省我不知道,本省据我所知煤都市的水土最硬。一条木板上钉着钉子,露出约一厘米长的尖,就往大腿上打百八十下,好可怕!怪不得那儿的犯人在劳改队无人敢惹,从看守所开始就接受这么严格的培训,佩服啊!
女监有水土吗?有!本市的女监只有一个,设在尚马街。我后来在尚马街住了两年多,对女监的水土也是敬佩有加,这是后话。
在服水土方面我是讨了大便宜的。在南看入监之初,因我是命案重案初犯,怕出意外没给我服,后来跟其他人都熟了,新犯人也一拔一拔地进来,就没再给我服。到了尚马街倒是给我服了,不过动手的两个都是小个子力气不大,况且有一个和我在南看住一个号子的犯人转到上马街后正好在这个号,他混得还可以,反正我挨了二十多下,还没怎么觉得,他就说,算了,算了!我就又免去一劫。
不过,我身子壮,能挨打,但也出手重,后来曾把别人打得牙断了,打得休克过去,等等。于是到了劳改队我吸取教训,打人一般只用耳光,脆生生即疼又不会出意外,还能产生好的震慑效果。
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一点不假。
九 好 人 啊 ! 好 人 !
入监已半个月了,外界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被彻底地抛弃了。我开始感到绝望,悲愤交加的我愈来愈对自己、对未来失去信心。生活在如此的环境里:每天饿得眼发蓝,指甲长了只能在水泥地板上磨磨,洗澡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头发倒是每半个月由六圪旦给“犁”一回,唯一能接触到的文字只有监规,我都快能倒背了:“制局安公市,理处加严,重轻节情其视,者违,……”据说,无聊的犯人们居然还有能斜着背下来的!
难道就让我从此沉沦吗!
天不灭我!
1992年12月27日,下午。
六圪旦开了号门,把我叫出去,“秦干事叫你。”
秦干事?那个曾用警棍打死犯人的?他叫我干什么?是要打我吗?忐忑不安的我迈出号门,看见秦干事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我,手里没拿警棍!只拿着一包灰色的什么东西。
“你这个王八旦!看别人对你多好!把这个拿回去,这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