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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

监狱-我的大学-第116部分

小说: 监狱-我的大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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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中队沸腾了,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国庆期间大灶伙食也不错,大块的肉,大片的鸡蛋,抿圪抖也清清爽爽很不错。每个人都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矿上还没给311工作面安排具体的生产任务,这一段时间内组员们主要是下井适应环境,还没开始感受到井下把帮的残酷,心情自然很轻松),吃的吃,喝的喝,唱歌的唱歌,攀老乡的攀老乡,下瓜的下瓜,不亦乐乎。
    晚上,有时我会离开热闹的电视房、到外面站一会儿。看看满天的星斗,看看远远近近各中队喧嚣的灯火,再看看中队楼道里一个个笑容满面的犯人匆匆走过、见了我或笑着打招呼或低头从一侧迅速绕过,我突然感到自己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不仅仅是地位上的高出一头,重要的是他们没人会理解我,我也不可能真正融入他们。虽然我也穿囚服蹬白边、与他们关系融洽,但我觉得自己象水面上的一滴油,即使把我撕得粉碎,在水中翻天覆地地搅和,可我还是会飘在水面慢慢地将碎片积聚在一起,积聚为真正的我自己。
                                                                
      五 十 七 无 题
  
              附   则
    第五十七条  本规范是罪犯接受改造必须遵守的言行准则,是考核罪犯改造表现的一项基本内容,是进行评审的一个基本条件和实施将罚的重要依据,所有罪犯都必须严格遵守,付诸实施。
  
    寒风呼啸中,九八年的冬天到了。
    我对刑期敏感,但对现实的时间概念却已经麻木了。时光运转,四季交替,大年小节,于我没什么实际意义,我只知道,自己调任大队坐班犯已两年了,而入狱已经六年了。六年!对于一个刚开始服六年刑期的犯人来说可能漫长得看不到尽头,但对于我这个已经走过这一段风雨、从容地回头看过的犯人来说,六年,只是六季花落花开、暑去寒来罢了。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我面前只剩下半年刑期;但如果有什么意外,将恢复为三年。我且以这三年为最坏打算,谨慎坚韧地一路前行吧,不奢望太多,不考虑太多,以平常心继续改造就是了。
    不过,98年的冬天还真有些非比寻常,因为“创部”活动的最终验收即将开始,近两年来的努力,不应该说是全监上下一直在努力,能否有个圆满的交待,就看此次验收了。
    偏偏有人要捣乱——某大队某中队俩犯人逃跑了!
    井下巷道密如蛛网,那些废弃的回风巷、死巷、采空巷等,一般人谁也不敢进,里面的瓦斯一股股涌出来,会憋死人的。不过,从所有的监督岗处传来的消息是:绝对保证没有任何犯人从任何可以通向外界的巷道出去。这就说明,此二人必然事先做了准备(食物、水、便衣等),先藏在哪个废巷的口边,有人搜查便往深处钻一会儿,待风头过了再伺机从与社会煤矿相通的巷道混出去。
    煤矿是井下生产企业,有死亡指标,“创部”验收也考虑到这一点,生产事故是不会影响验收成绩的。但是,绝对不能有脱逃这种恶性改造事故的发生,一票否决。
    这些情况,在犯人中仅有极个别人知道,绝大多数犯人正在群情激昂地准备迎接省部领导的最终验收。
    于是犯人全部收工,撤回中队学习,井下各风筒由送自然风改为送瓦斯。
    几天后,一切恢复正常,各方面紧锣密鼓地准备领导的到来,顺便轻描淡写地向上汇报有两个犯人失踪,初步分析是在某废巷中睡觉被瓦斯窒息而死。
    
    “创部”验收顺利通过!全监上下一片欢腾!这几天的伙食,真叫个好!
  
    又快到年底了,照例又是准备三课考试:开勤务犯会议、协调偷题、用蜡纸刻出答案、用油墨印刷机印刷出来六百犯人人手一份、要求各自准备夹单、然后是正式考试,随后又有准备评积极分子却某科考试不及格的犯人在焦急地四处打点……之后便是准备评选今年的劳动改造积极分子,有人胸有成竹,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变得每天满脸堆笑、逢人就递烟,有人紧张得满脸阴骛、四处转悠着见有人在写些什么就神经质地凑上去看,当然也有人趁人不备偷偷写个匿名信、再趁人不备想方设法投于举报箱,随后便会有人在听到风声后连夜在腋下夹着两条烟去找人摆平。一榜贴出来后,有偷笑的,有破口大骂的,有疑神疑鬼的,有恼羞成怒的……
    太熟悉了,这些都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我才觉得正常,觉得自然,才能始终保持思维锐利、思路清晰。
    在今年24队的劳改积极分子一榜上面,省级五个:我、刘务、小龙、海军和一个生产组值星员(今年犯人人数多,指标多了),在积极分子名单中,除了一些公认的获奖者外,出现了张小光、周文吉(今年春天刚下队的),没有有付,没有二臭,也没有宗法。
    本来我有个监狱级积极分子这五个月,就能于明年四月凑够两年半的徒刑,然后一次性报减余刑了,但中队仍给我报的是省级,哪怕多出来的这三个月浪费了,也不能损了大队坐班犯的面子。相比之下,现任主任宗法就有些尴尬:用不着积极分子,就不给了,反正一过年就会报分下队,一个外地家,谈逑的面子。
    有付的带病号职责已于今年八月中队收为内工时卸掉了,不过他仍挂着卫生委员的名号,恬不知耻地管理中队卫生。有付实在撑不下来了,医院的犯人们胃口太大过于贪得无厌,货源稍跟不上都会遭冷落,更何况不名一文的有付。既然带不了病号,就不能占今年积极分子的指标,所以有付没在一榜名单之列。有付很发愁明年开春宣布了新的卫生委员后自己何去何从,再回烧锅炉已不可能:君光这一年来在每个干部洗澡时都伺候得服服帖帖,牢牢占据了这个位置。有付怕下坑出工(似乎是必由之路),好歹自己也当了一年大油,再下坑(要逑没旦,只能当板油)面子多挂不住呀。有付也很想搞点货疏通一下关系,哪怕来年留到中队打扫卫生干杂活也行啊,但他一点经济实力也没有,只能是空想。有付有时讪讪地到我办公室坐一会,稍流露出哭穷的话题我俩很随意地岔开了:跟我耍脑子,扯鸡巴淡的事!
    从八月份起接替有付带病号的是脖子有点歪的小赵。赵歪是本地小后生,家境还说得过去,徒刑小,才两年,他也不图年底评奖或减一点刑,只图不下坑、平安地渡过最后这段刑期。所以中队让他带病号:即对他家人托来说情的关系有个交待,又能重新收拾起带病号这项工儿。赵歪也清楚自己的处境:这有逑甚了!让俺爸俺妈多给送些钱,往医院犯人那儿顶货就是了,过了年没几天咱就下出监队走人了。
    今年一榜中出现的周文吉,普遍认为是下一任卫生委员。他虽然下队仅半年多,但家境殷实,本人说话办事也有两把刷子,估计应付得了医院那些杂种们的无度索求。而另一匹黑马张小光,难道会是下届主任?我暗自揣摩中队干部的用意:看来,确实不用老五那种大拿来对犯人实行强权管理了。如果真是这样,这张小光对我恭敬有加,但由于他与刘务是老乡,平时二人很是热络……算了,不管逑他,待到明年三月,我离出狱就指日可待了!就算张小光当主任后完全受刘务控制,我避其锋芒便是。
    中队几个大油中,二臭什么也没捞到,我能感觉到他为自己的努力没得到认可而很受打击。宗法尚自顾不暇,刘务在加紧联系张小光、周文吉等新贵,二臭只能与我谝一谝。其实我基本上不劝任何人什么,我觉得每人的思想都是独立的,不能以已所想去要求和引导别人,只有一些关系不错的人遇到事时,我会帮他分析各种可能性,但拿主意还得靠他自己。而对于二臭,我与他很熟,不过感觉着无法在内心里接纳他为朋友,他象一匹杰傲不驯的野马,已经形成了成熟的“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后”(兔死狗烹)的取舍观,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各种价值观,我不能认同这样的性格。今年初只是利用他想在年底捞点好处的心理引导了一下,此番受到打击后他将走向何方实在难以预料。不过我想他这人顶多还当个孤独的反改造分子,无论从个人能力还是外部环境来说,他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就随他去吧。郝导说过,监狱就是要把绝大多数犯人改造成为守法公民,这就允许极个别改造不好的情况存在。
    受打击的二臭更加肆无忌惮地公开表露出对小走的征服和依赖,这和没出息的男人经常打老婆是一个道理。小走今年也花大力气弄了个积极分子,对此二臭毫不掩饰是他出的钱顶的货找的人,然后一把把小走搂过来亲一口,手顺着裤腰就伸进去了:“哎呀小嵬子,我觉得你就是忘了你老子也不能忘了我呀……”
  
    这时候,我真的害怕了。我害怕出事,害怕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我不顾坐班房的阴冷,每天除了回中队睡觉,绝大部分时间都一直呆在这儿看书写字,不愿与任何犯人增加任何联系,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句话会得罪哪个人,也不知道哪个人是专门被人派来与我闹事的。此外,我还私下里叮嘱楼道坐班的四亮和小敏:万一我要是和谁闹开了,我的身份不容许我退让,一定得冲上去打,但是你们一定要拦住我,从而让我能借机找个台阶下,把危险扼制在萌芽状态,切记!
    不容易啊!上次减了一年,明年即将一次性报减余刑两年半!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啊!所以我才不顾廉耻不顾脸面地出此下策。况且,除了减刑之外,还有个名誉性的奖励在等着我——春节回家探亲!
    从去年过年开始,监狱每年会从余刑一年之内(挣到手的积分、奖励都包括在内)、一级从宽、一向表现优秀的犯人中挑选几个,享有回家过年的殊荣。当郝导告诉我,大队把我作为代表报上去报,我没报什么希望——这个奖励荣誉感太强了,全监五千犯人,比我声名显赫的犯人多的是,哪能轮得着我嘛。
    但是监狱居然通过了对我的审核,我也名列可以回家探亲过年的八个犯人名单之中!
  但是监狱居然通过了对我的审核,我也名列可以回家探亲过年的八个犯人名单之中!
    我兴奋地往家打回电话,告诉爸爸这一喜讯,要他腊月三十上午来接我。爸爸喜出望外,连连说好的好的,随后便要去给我买衣服。离家六年,我的衣服都已经送给当年还在号子里的我了,并被剪了铁拉链、抠了铜扣子,全毁了。家里我的衣服一件也没有了。爸爸从背心裤衩到秋衣秋裤到牛绒衫羊毛裤到西服皮鞋袜子,给我买了一套新的。
    探亲是探亲,我对监狱里的工作没有丝毫懈怠。从98年12月下旬起,我开始带着25队工房的几个犯人安装大院的牌楼,并已基本安装完毕,没有任何差错,只须郝导检查验收即可。
    从腊月初十开始,我便首先张罗着请李队长写对联。先托包队长买进红纸、金粉和几条红梅烟,再让23队的主任郝一民(与我一起由晋渡山转至荫矿者)给我找了筒稀料。与李队长约好时间后,让小成用烟去大灶上搞了些好菜,又带人按各种对联的大小裁好红纸,调好金粉,恭候大驾。晚上,李队长自己带了瓶三两装的二锅头进了中队,边吃边喝边与我聊天。他让我喝点,我礼貌地谢绝了。李队长吃喝毕后书兴大发,掏出自己的大毛笔和对联书泼墨疾书。李队长那晚只写了二百多副对联和几十个“福”字,但我除招待吃喝外又硬塞给他两条烟。之所以如此盛情款待李队长,一是平时关系不错却没机会好好聊聊,二是帮23队主任郝一民和学习委员齐森的忙。其实我需要的对联很少:干部方面只有大队仨干部加包队长,犯人方面我只与小报社的俩犯人有直接联系,其他诸如生活科、狱政科、医院等的大油,我与他们只是面子上的关系,没有实际利益这些勾扯。23队齐森也能写一些对联,不过那水平与李队长差远了,他说中队监舍所用的和分队长们用的对联他自己写个一百多副就行,可是给中队长、指导员、内勤等干部家用以及往教育科大油们那儿送的对联,就希望能得到李队长的墨宝了。我说试试看,到时候叫你们过来帮忙,其他招待费用和红纸金粉这些我包了。我是从23队出来的,其实只是柳大荣帮过我一点忙,到后来是我一直在帮这个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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