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四世上篇-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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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塔夫 一千镑,哈尔!一百万镑;你的友谊是值一百万镑的;你欠我你的友谊哩。
桂嫂 不,亲王爷,他骂您坏家伙,说要把您打个半死。
福斯塔夫 我说过这样的话吗,巴道夫?
巴道夫 真的,约翰爵士,您说过这样的话。
福斯塔夫 是的,我说要是他说我的戒指是铜的,我就打他。
亲王 我说它是铜的;现在你有胆量实行你所说的话吗?
福斯塔夫 哎,哈尔,你知道,假如你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人,我当然有这样的胆量!可是因为你是一位王子,我怕你就像怕一头乳狮的叫吼一般。
亲王 为什么是乳狮?
福斯塔夫 国王本人才是应该像一头老狮子一般被人畏惧的;你想我会怕你像怕你的父亲一样吗?不,要是这样的话,求上帝让我的腰带断了吧!
亲王 啊!要是它真的断了的话,你的肠子就要掉到你的膝盖下面去了。可是,家伙,在你这胸膛里面,是没有信义、忠诚和正直的地位的;它只是塞满了一腔子的脏腑和横膜。冤枉一个老实女人掏你的衣袋!嘿,你这下流无耻、痴肥臃肿的恶棍!你的衣袋里除了一些酒店的账单、妓院的条子以及一小块给你润喉用的值一便士的糖以外,要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那么我就是个恶人。可是你却不肯甘休,你不愿受这样的委屈。你不害臊吗?
福斯塔夫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哈尔?你知道在天真纯朴的太初,亚当也会犯罪堕落;那么在眼前这种人心不古的万恶的时代,可怜的杰克·福斯塔夫还有什么办法呢?你看我的肉体比无论哪一个人都要丰满得多,所以我的意志也比无论哪一个人都要薄弱一些。这样说来,你承认是你掏了我的衣袋吗?
亲王 照情节看起来,大概是的。
福斯塔夫 老板娘,我宽恕你。快去把早餐预备起来;敬爱你的丈夫,留心你的仆人,好好招待你的客人。我对任何一个正当理由总是心悦诚服的。你看我的气已经平下来了。不要作声!你去吧。(桂嫂下)现在,哈尔,让我们听听宫廷里的消息;关于那件盗案,孩子,是怎样解决的?
亲王 啊!我的美味的牛肉,我必须永远做你的保护神;那笔钱已经归还失主了。
福斯塔夫 啊!我不赞成还钱;那是双倍的徒劳。
亲王 我的父亲已经跟我和好了,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办到。
福斯塔夫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抢劫国库,而且要明目张胆地干,别怕弄脏了你自己的手。
巴道夫 干它一下吧,殿下。
亲王 杰克,我已经替你谋到一个军职,让你带领一队步兵。
福斯塔夫 我希望是骑兵就好了。什么地方我可以找到一个有本领的偷儿呢?啊!一个二十一二岁左右的机灵的偷儿,那才是我所迫切需要的。好吧,感谢上帝赐给我们这一批叛徒;他们不过得罪了一些正人君子;我赞美他们,我佩服他们。
亲王 巴道夫!
巴道夫 殿下?
亲王 把这封信拿去送给约翰·兰开斯特殿下,我的兄弟约翰;这封信送给威斯摩兰伯爵。去,波因斯,上马,上马!你我在中午以前,还有三十哩路要赶哩。杰克,明天下午两点钟,你到圣堂的大厅里来会我;在那里你将要接受你的任命,并且领到配备武装的费用和训令。战火已经燃烧着全国;潘西的威风不可一世;不是我们,就是他们,总有一方面要从高处跌落下来。(亲王及波因斯、巴道夫同下。)
福斯塔夫 痛快的话语!壮烈的世界!老板娘,我的早餐呢?来!这个店要是我的战鼓,那够多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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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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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索鲁斯伯雷附近叛军营地
霍茨波、华斯特及道格拉斯上。
霍茨波 说得好,高贵的苏格兰人。要是在这吹毛求疵的时代,说老实话不至于被人认为谄媚,那么在当今武人之中,这种称誉只有道格拉斯才可以受之无愧。上帝在上,我不会说恭维人的话;我顶反对那些阿谀献媚的家伙;可是您的确是我衷心敬爱的唯一的人物。请您吩咐我用事实证明我的诚意吧,将军。
道格拉斯 我也素仰你是个最重视荣誉的好汉。说句不逊的话,世上无论哪一个势力强大的人,我都敢当面捋他的虎须。
霍茨波 那才是英雄的举动。
一使者持书信上。
霍茨波 你拿着的是什么书信?(向道格拉斯)我对于您的好意只有感谢。
使者 这封信是您老太爷写来的。
霍茨波 他写来的信!为什么他不自己来?
使者 他不能来,将军;他病得很厉害。
霍茨波 他妈的!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他怎么有工夫害起病来?那么他的军队归谁指挥?哪一个人带领他们到这儿来?
使者 将军,他的意思都写在信里,我什么也不知道。
华斯特 请你告诉我,他现在不能起床吗?
使者 是的,爵爷,在我出发以前,他已经四天不能起床了;当我从那里动身的时候,他的医生对他的病状非常焦虑。
华斯特 我希望我们把事情整个安排好了,然后他再害起病来才好;他的健康再也不会比现在更关紧要。
霍茨波 在现在这种时候害病!这一种病是会影响到我们这一番行动的活力的;我们的全军都要受到它的传染。他在这儿写着,他已经病入膏肓;并且说他一时不容易找到可以代替他负责的友人,他以为除了他自己以外,把这样重大而危险的任务委托给无论哪一个人,都不是最妥当的。可是他勇敢地勗勉我们联合我们少数的友军努力前进,试一试我们前途的命运;因为据他在信上所写的,现在已经没有退缩的可能,国王毫无疑问地已经完全知道我们的企图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华斯特 你父亲的病,对于我们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霍茨波 一个危险的伤口,简直就像砍去我们一只手臂一样。可是话又要说回来了,我们现在虽然觉得缺少他的助力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不久也许会发现这损失并不十分严重。把我们全部的实力孤注一掷,这可以算是得策吗?我们应该让这么一支雄厚的主力参加这一场胜负不可知的冒险吗?那不是好办法,因为那样一来,我们的希望和整个的命运就等于翻箱到底、和盘托出了。
道格拉斯 不错,我们现在可以预先留下一个挽回的余地,奋勇向前;万一一战而败,还可以重整旗鼓,把希望寄托于将来。
霍茨波 要是魔鬼和恶运对我们这一次初步的尝试横加压迫,我们多少还有一条退路,一个可以遁迹的巢穴。
华斯特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的父亲在我们这儿。我们这一次的壮举是不容许出现内部分裂的现象的。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看见他不来,多半会猜想这位伯爵的深谋远虑、他对于国王的忠心以及对于我们的行动所抱的反感,是阻止他参预我们阵线的原因。这一种观念也许会分化我们自己的军心,使他们对我们的目标发生怀疑,因为你们知道,站在攻势方面的我们,必须避免任何人对我们的批判;我们必须填塞每一个壁孔和隙缝,使理智的眼睛不能窥探我们,你的父亲不来,就等于拉开了一道帐幔,向无知的人们显示了一种他们以前所没有梦想到的可怕的事实。
霍茨波 您太过虑了。我却认为他的缺席倒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使我们这一次伟大的壮举格外增加光彩,博得人们更大的称誉,显出我们更大的勇气;因为人们一定会这样想,要是我们没有他的助力,尚且能够进攻一个堂堂的王国,那么要是我们得到他的助力,一定可以把这王国根本推翻。现在一切都还进行得顺利,我们全身的骨节都还完好。
道格拉斯 我们还能抱什么奢望呢?在苏格兰是从来没有人提起恐惧这两个字的。
理查·凡农上。
霍茨波 我的表兄凡农!欢迎欢迎!
凡农 但愿我的消息是值得欢迎的,将军。威斯摩兰伯爵带着七千人马,正向这儿进发;约翰王子也跟他在一起。
霍茨波 不要紧;还有什么消息?
凡农 我又探听到国王已经亲自出马,就要到这儿来了,他的军力准备得非常雄厚。
霍茨波 我们也同样欢迎他来。他的儿子,那个善于奔走、狂野不羁的威尔士亲王和他的那班放浪形骸的同伴呢?
凡农 一个个顶盔带甲、全副武装,就像一群展翅风前羽毛鲜明的鸵鸟,又像一群新浴过后喂得饱饱的猎鹰;他们的战袍上闪耀着金光,就像一尊尊庄严的塑像;他们像五月天一般精神抖擞,像仲夏的太阳一般意态轩昂,像小山羊般放浪,像小公牛般狂荡。我看见年轻的哈利套着脸甲,他的腿甲遮住他的两股,全身披戴着壮丽的戎装,有如插翼的麦鸠利从地上升起,悠然地跃登马背,仿佛一个从云中下降的天使,驯伏一头倔强的天马,用他超人的骑术眩惑世人的眼目一般。
霍茨波 别说下去了,别说下去了;你这段赞美的话,比三月的太阳更容易引起疟疾。让他们来吧;他们来得就像一批装饰得整整齐齐的献祭的牺牲,我们要叫他们浑身流血,热气腾腾地把他们奉献给战争的火眼女神,戎装的马斯将要高坐在他的祭坛之上,没头没脑地浸在血里。我听见这样重大的战利品近在眼前,却还是可望而不可即,真把我急得像在火上似的。来,让我试一试我的马儿,它将要载着我像一个霹雳一般打进那威尔士亲王的胸头;哈利和哈利将要两骑交战,非等两人中的一人堕马殒命,决不中途分手。啊!要是葛兰道厄来了就好了。
凡农 消息还有呢。当我骑马经过华斯特郡的时候,我听说他在这十四天之内,还不能把他的军队征集起来。
道格拉斯 那是我听到的最坏的消息。
华斯特 嗯,凭着我的良心发誓,这消息听上去很刺心。
霍茨波 国王一共有多少军力?
凡农 三万。
霍茨波 四万也不怕他。我的父亲和葛兰道厄既然都不能来,我们现有的军力尽够应付这一场伟大的决战。来,让我们赶快集合队伍。末日已经近了,大家快快乐乐地同归于尽吧。
道格拉斯 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我在这半年里头是不怕死神的照顾的。(同下。)
第二场 科文特里附近公路
福斯塔夫及巴道夫上。
福斯塔夫 巴道夫,你先到科文特里去,替我装满一瓶酒。咱们的军队要从那儿开过,今天晚上要到塞登·考菲尔。
巴道夫 您肯不肯给我几个钱,队长?
福斯塔夫 尽管用公款吧,用公款吧。
巴道夫 这么一瓶酒足值一个金币。
福斯塔夫 要是它值这么多钱,就把那钱赏给你吧!要是它值二十个金币,你也可以一起拿了去,那造币的费用都记在我账上好了。叫我的副官皮多在市梢头会我。
巴道夫 是,队长;再见。(下。)
福斯塔夫 要是我见了我的兵士不觉得惭愧,我就是一条干瘪的腌鱼。我把官家的征兵命令任意滥用。我已经把一百五十个兵士换到了三百多镑钱。我在征兵的时候,一味拣那些有身家的人们,小地主的儿子们;到处探问那些已经两次预告结婚的订了婚的单身汉子们;诸如此类的贪生怕死的奴才,他们宁愿听见魔鬼叫,也不愿听战鼓的声音;枪声一响,就会把他们吓得像一只打伤了的野鸭。我一味拣这些吃惯牛油涂面包的家伙,他们的胆子装在他们的肚子里,只有针尖那么大;他们为了避免兵役的缘故,一个个拿出钱来给我。现在我的队伍里净是些军曹、伍长、副官、小队长之流,衣衫褴褛得活像那些被狗儿舐着疮口的叫化子;他们的的确确从来没有当过兵,无非是些被主人辞歇的不老实的仆人、小兄弟的小儿子、捣乱的酒保、失业的马夫,这一类太平时世的蠹虫病菌。我把这些东西搜罗下来,代替那些出钱免役的人们,人家一定会奇怪我不知从哪儿找来了这一百五十个衣服破碎无家可归的浪子,准以为他们新近还在替人看猪,吃些渣滓皮壳过活。一个疯汉在路上碰见我,对我说我已经把绞架上的死人一起放下来,叫他们当了兵了。谁也没有瞧见过瘦得这么可怜的家伙。我不愿带着他们列队经过科文特里,那是不用说的;他们开步走的时候,两腿左右分开,仿佛带着脚镣一般,因为说句老实话,他们中间倒有一大半是我从监牢里访寻得来的。在我的整个队伍之中,只有一件半衬衫;那半件是用两块毛巾缝了起来,披在肩上,就像一件没有袖口的传令官的制服;讲到那整件的衬衫,说句老实话,是我从圣奥尔本的那位店主,也许是台文特里的那个红鼻子的旅店老板手里偷来的。可是那没有关系,他们在每一家人家的篱笆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