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四世上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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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塔夫 奥温,奥温,正是他;还有他的女婿摩提默和诺森伯兰那老头儿;还有那个能够骑马奔上悬崖、矫健的苏格兰英雄魁首道格拉斯。
亲王 他能够在跃马疾奔的时候,用他的手枪打死一只飞着的麻雀。
福斯塔夫 你说得正是。
亲王 可是那麻雀并没有被他打中。
福斯塔夫 哦,那家伙有种;他不会见了敌人奔走。
亲王 咦,那么你为什么刚才还称赞他奔走的本领了不得呢?
福斯塔夫 我说的是他骑在马上的时候,你这呆鸟!可是下了马他就会站住了一步也不动。
亲王 不然,杰克,他也得看本能。
福斯塔夫 我承认:他也得看本能。好,他也在那里,还有一个叫做摩代克的,和一千个其余的蓝帽骑士。华斯特已经在今晚溜走!你父亲听见这消息,急得胡须都白了。现在你可以收买土地,像买一条臭青鱼一般便宜。
亲王 啊,那么今年要是有一个炎热的六月,而且这场内战还要继续下去的话,看来我们可以把处女的贞操整百地收买过来,像人家买钉子一般了。
福斯塔夫 真的,孩子,你说得对;咱们在那方面倒可以做一笔很好的生意,可是告诉我,哈尔,你是不是怕得厉害呢?你是当今的亲王,这世上还能有像那煞神道格拉斯、恶鬼潘西和妖魔葛兰道厄那样的三个敌人吗?你是不是怕得厉害,听了这样的消息,你的全身的血都会跳动起来呢?
亲王 一点不,真的;我没有像你那样的本能。
福斯塔夫 好,你明儿见了你父亲,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要是你爱我的话,还是练习练习怎样回答吧。
亲王 你就权充我的父亲,向我查问我的生活情形。
福斯塔夫 我充你的父亲?很好。这一张椅子算是我的宝座,这一把剑算是我的御杖,这一个垫子算是我的王冠。
亲王 你的宝座是一张折凳,你的黄金的御杖是一柄铅剑,你的富丽的王冠是一个寒伧的秃顶!
福斯塔夫 好,要是你还有几分天良的话,现在你将要被感动了。给我一杯酒,让我的眼睛红红的,人家看了会以为我流过眼泪;因为我讲话的时候必须充满情感。(饮酒)我就用《坎拜西斯王》的那种腔调。
亲王 好,我在这儿下跪了。(行礼。)
福斯塔夫 听我的话。各位贵爵,站在一旁。
桂嫂 耶稣啊!这才好玩呢!
福斯塔夫 不要哭,亲爱的王后,因为流泪是徒然的。
桂嫂 天父啊!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福斯塔夫 为了上帝的缘故,各位贤卿,请把我的悲哀的王后护送回宫,因为眼泪已经遮住她的眼睛的水门了。
桂嫂 耶稣啊!他扮演得活像那些走江湖的戏子。
福斯塔夫 别闹,好酒壶儿!别闹,老白干!哈利,我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消磨你的光阴,更不知道有些什么人跟你作伴。虽然紫菀草越被人践踏越长得快,可是青春越是浪费,越容易消失。你是我的儿子,这不但你的母亲这么说,我也这么相信;可是最重要的证据,却是你眼睛里有一股狡狯的神气,还有你那垂着下唇的那股傻样子。既然你是我的儿子,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你做了我的儿子,却要受人家这样指摘?天上光明的太阳会不会变成一个游手好闲之徒,吃起乌莓子来?这是一个不必问的问题。英格兰的亲王会不会做贼,偷起人家的钱袋来?这是一个值得问的问题。有一件东西,哈利,是你常常听到的,说起来大家都知道,它的名字叫做沥青;这沥青据古代著作家们说,一沾上身就会留下揩不掉的污点;你所来往的那帮朋友也是这样。哈利,现在我对你说话,不是喝醉了酒,而是流着眼泪,不是抱着快乐的情绪,而是怀着满腹的悲哀,不是口头的空言,而是内心的忧愁的流露。可是我常常注意到在你的伴侣之中,有一个很有德行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亲王 请问陛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福斯塔夫 这人长得仪表堂堂,体格魁梧,是个胖胖的汉子;他有一副愉快的容貌,一双有趣的眼睛和一种非常高贵的神采;我想他的年纪约摸有五十来岁,或许快要近六十了;现在我记起来啦,他的名字叫做福斯塔夫。要是那个人也会干那些荒淫放荡的事,那除非是我看错了人,因为,哈利,我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有德之人。是什么树就会结什么果子,我可以断然说一句,那福斯塔夫是有德行的,你应该跟他多多来往,不要再跟其余的人在一起胡闹。现在告诉我,你这不肖的奴才,告诉我,这一个月来你在什么地方?
亲王 你说得像一个国王吗?现在你来代表我,让我扮演我的父亲吧。
福斯塔夫 你要把我废黜吗?要是你在言语之间,能够及得上我一半的庄重严肃,我愿意让你把我像一只兔子般倒挂起来。
亲王 好,我在这儿坐下了。
福斯塔夫 我在这儿站着。各位,请你们评判评判。
亲王 喂,哈利!你从什么地方来?
福斯塔夫 启禀父王,我从依斯特溪泊来。
亲王 我听到许多人对你啧啧不满的怨言。
福斯塔夫 他妈的!陛下,他们都是胡说八道。嘿,我扮演年轻的亲王准保叫你拍手称好!
亲王 你开口就骂人吗,没有礼貌的孩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见我的面。你全然野得不成样子啦;一个魔鬼扮成一个胖老头儿的样子迷住了你;一只人形的大酒桶做了你的伴侣。为什么你要结交那个充满着怪癖的箱子,那个塞满着兽性的柜子,那个水肿的脓包,那个庞大的酒囊,那个堆叠着脏腑的衣袋,那头肚子里填着腊肠的烤牛,那个道貌岸然的恶徒,那个须发苍苍的罪人,那个无赖的老头儿,那个空口说白话的老家伙?他除了辨别酒味和喝酒以外,还有什么擅长的本领?除了用刀子割鸡、把它塞进嘴里去以外,还会干什么精明灵巧的事情?除了奸谋诡计以外,他有些什么聪明?除了为非作歹以外,他有些什么计谋?他干的哪一件不是坏事?哪一件会是好事?
福斯塔夫 我希望陛下让我知道您的意思;陛下说的是什么人?
亲王 那邪恶而可憎的诱惑青年的福斯塔夫,那白须的老撒旦。
福斯塔夫 陛下,这个人我认识。
亲王 我知道你认识。
福斯塔夫 可是要是说他比我自己有更多的坏处,那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他老了,这是一件值得惋惜的事情,他的白发可以为他证明,可是恕我这么说,谁要是说他是个放荡的淫棍,那我是要全然否认的。如其喝几杯搀糖的甜酒算是一件过失,愿上帝拯救罪人!如其老年人寻欢作乐是一件罪恶,那么我所认识的许多老人家都要下地狱了;如其胖子是应该被人憎恶的,那么法老王的瘦牛才是应该被人喜爱的了。不,我的好陛下;撵走皮多,撵走巴道夫,撵走波因斯;可是讲到可爱的杰克·福斯塔夫,善良的杰克·福斯塔夫,忠实的杰克·福斯塔夫,勇敢的杰克·福斯塔夫,老当益壮的杰克·福斯塔夫,千万不要让他离开你的哈利的身边;撵走了肥胖的杰克,就是撵走了整个的世界。
亲王 我偏要撵走他。(敲门声。桂嫂、弗兰西斯、巴道夫同下。)
巴道夫疾奔堂上。
巴道夫 啊!殿下,殿下,郡吏带着一队恶狠狠的警士到了门口了。
福斯塔夫 滚出去,你这混蛋!把咱们的戏演下去;我还有许多替那福斯塔夫辩护的话要说哩。
快嘴桂嫂重上。
桂嫂 耶稣啊!我的爷,我的爷!
亲王 嗨,嗨!魔鬼腾空而来。什么事情?
桂嫂 郡吏和全队警士都在门口,他们要到这屋子里来搜查。我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福斯塔夫 你听见吗,哈尔?再不要把一块真金叫做赝物。你根本是个疯子,虽然外表上瞧不出来。
亲王 你就是没有本能,也是个天生的懦夫。
福斯塔夫 我否认你的论点。要是你愿意拒绝那郡吏,很好;不然的话,就让他进来吧。要是我坐在囚车里,比不上别人神气,那我就是白活了这一辈子。我希望早一点让一根绳子把我绞死,不要落在别人后面才好。
亲王 去,躲在那帏幕的背后;其余的人都到楼上去。现在,我的朋友们,装出一副正直的面孔和一颗无罪的良心来。
福斯塔夫 这两件东西我本来都有;可是它们现在已经寿终正寝了,所以我只好躲藏一下。(除亲王及皮多外均下。)
亲王 叫郡吏进来。
郡吏及脚夫上。
亲王 啊,郡吏先生,你有什么赐教?
郡吏 殿下,我先要请您原谅。外边有一群人追捕逃犯,看见他们走进这家酒店。
亲王 你们要捉些什么人?
郡吏 回殿下的话,其中有一个人是大家熟悉的,一个大胖子。
脚夫 肥得像一块牛油。
亲王 我可以确实告诉你,这个人不在这儿,因为我自己刚才叫他干一件事情去了。郡吏先生,我愿意向你担保,明天午餐的时候,我一定叫他来见你或是无论什么人,答复人家控告他的罪名。现在我要请你离开这屋子。
郡吏 是,殿下。有两位绅士在这件盗案里失去三百个马克。
亲王 也许有这样的事。要是他果然抢劫了这些人的钱,当然要依法惩办的。再见。
郡吏 晚安,殿下。
亲王 我想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是不是?
郡吏 真的,殿下,我想现在有两点钟了。(郡吏及脚夫下。)
亲王 这老滑头就跟圣保罗大教堂一样,没有人不知道。去,叫他出来。
皮多 福斯塔夫!嗳哟!他在帏幕后面睡熟了,像一匹马一般打着鼾呢。
亲王 听,他的呼吸多么沉重。搜搜他衣袋里有些什么东西。(皮多搜福斯塔夫衣袋,得若干纸片)你找到些什么?
皮多 只有一些纸片,殿下。
亲王 让我看看上面写些什么话。你读给我听。
皮多 付阉鸡一只 二先令二便士
付酱油 四便士
付白葡萄酒二加仑 五先令八便士
付晚餐后鱼、酒 二先令六便士
付面包 半便士
亲王 啊,该死!只有半便士的面包,却要灌下这许多的酒!其余的你替他保藏起来,我们有机会再读吧。让他就在那儿睡到天亮。我一早就要到宫里去。我们大家都要参加战争,你将要得到一个很光荣的地位。这胖家伙我要设法叫他带领一队步兵;我知道二百几十哩路程的行军,准会把他累死的。这笔钱将要加利归还原主。明天早一点来见我;现在再会吧,皮多。
皮多 再会,我的好殿下。(各下。)
2w2
第三幕
1q1
第一场 班谷。副主教府中一室
霍茨波、华斯特、摩提默及葛兰道厄上。
摩提默 前途大可乐观,我们的同盟者都是可靠的,在这举事之初,就充满了成功的朕兆。
霍茨波 摩提默伯爵,葛兰道厄姻丈,你们都请坐下来;华斯特叔父,您也请坐。该死!我又忘记把地图带了来。
葛兰道厄 不,这儿有。请坐,潘西贤侄,请坐。兰开斯特每次提起您那霍茨波的雄名的时候,总是面无人色,长叹一声,希望您早早归天。
霍茨波 他每次听见人家说起奥温·葛兰道厄的时候,就希望您落下地狱。
葛兰道厄 这也怪不得他;在我诞生的时候,天空中充满了一团团的火块,像灯笼火把似的照耀得满天通红;我一下母胎,大地的庞大的基座就像懦夫似的战栗起来。
霍茨波 要是令堂的猫在那时候生产小猫,这现象也同样会发生的,即使世上从来不曾有您这样一个人。
葛兰道厄 我说在我诞生的时候,大地都战栗了。
霍茨波 要是您以为大地是因为惧怕您而战栗的,那么我就要说它的意见并不跟我一致。
葛兰道厄 满天烧着火,大地吓得发抖。
霍茨波 啊!那么大地是因为看见天上着了火而颤栗的,不是因为害怕您的诞生。失去常态的大自然,往往会发生奇异的变化;有时怀孕的大地因为顽劣的风儿在她的腹内作怪,像疝痛一般转侧不宁;那风儿只顾自己的解放,把大地老母拚命摇撼,尖塔和高楼都在它的威力之下纷纷倒塌。在您诞生的时候,我们的老祖母大地多半正在害着这种怪病,所以痛苦得颤栗起来。
葛兰道厄 贤侄,别人要是把我这样顶撞,我是万万不能容忍的。让我再告诉你一次,在我诞生的时候,天空中充满了一团团的火块,出羊从山上逃了下来,牛群发出奇异的叫声,争先恐后地向田野奔窜。这些异像都表明我是非常的人物;我的一生的经历也可以显出我不是一个碌碌的庸才。在那撞击着英格兰、苏格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