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四世上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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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弗兰西斯?
弗兰西斯 就来,就来,先生。(下。)
亲王 这家伙会讲的话,还不及一只鹦鹉那么多,可是他居然也算是一个妇人的儿子!他的工作就是上楼下楼,他的口才就是算账报账。我还不能抱着像潘西,那北方的霍茨波那样的心理;他会在一顿早餐的时间杀了七八十个苏格兰人,洗了洗他的手,对他的妻子说,“这种生活太平静啦!我要的是活动。”“啊,我的亲爱的哈利,”她说,“你今天杀了多少人啦?”“给我的斑马喝点儿水,”他说,“不过十四个人;”这样沉默了一小时,他又接着说,“不算数,不算数。”请你去叫福斯塔夫进来;我要扮演一下潘西,让那该死的肥猪权充他的妻子摩提默夫人。用醉鬼的话说:就是“酒来呀!”叫那些瘦肉肥肉一起进来。
福斯塔夫、盖兹希尔、巴道夫、皮多及弗兰西斯上。
波因斯 欢迎,杰克!你从什么地方来?
福斯塔夫 愿一切没胆的懦夫们都给我遭瘟,我说,让天雷劈死他们!嘿,阿门!替我倒一杯酒来,堂倌。日子要是像这样过下去,我要自己缝袜自己补袜自己上袜底哩。愿一切没胆的懦夫们都给我遭瘟!替我倒一杯酒来,混蛋!——世上难道没有勇士了吗?(饮酒。)
亲王 你见过太阳和一盆牛油接吻没有?软心肠的牛油,一听见太阳的花言巧语,就溶化了?要是你见过,那么眼前就正是这个混合物。
福斯塔夫 混蛋,这酒里也搀着石灰水;坏人总不会干好事;可是一个懦夫却比一杯搀石灰水的酒更坏,一个刁恶的懦夫!走你自己的路吧,老杰克;愿意什么时候死,你就什么时候死吧。要是在这地面之上,还有人记得什么是男子汉的精神,什么是堂堂大丈夫的气概的话,我就是一条排了卵的鲱鱼。好人都上了绞架了,剩在英国的总共还不到三个,其中的一个已经发了胖,一天老似一天。上帝拯救世人!我说这是一个万恶的世界。我希望我是一个会唱歌的织工;我真想唱唱圣诗,或是干些这一类的事情。愿一切懦夫们都给我遭瘟!我还是这样说。
亲王 怎么,你这披毛戴发的脓包!你在咕噜些什么?
福斯塔夫 一个国王的儿子!要是我不用一柄木刀把你打出你的国境,像驱逐一群雁子一般把你的臣民一起赶散,我就不是一个须眉男子。你这威尔士亲王!
亲王 嗳哟,你这下流的胖汉,这是怎么一回事?
福斯塔夫 你不是一个懦夫吗?回答我这一个问题。还有这波因斯,他不也是一个懦夫吗?
波因斯 他妈的!你这胖皮囊,你再骂我懦夫,我就用刀子截死你。
福斯塔夫 我骂你懦夫!我就是眼看着你掉下地狱,也不来骂你懦夫哩;可是我要是逃跑起来两条腿能像你一样快,那么我情愿出一千镑。你是肩直背挺的人,也不怕人家看见你的背;你以为那样便算是做你朋友的后援吗?算了吧,这种见鬼的后援!那些愿意跟我面对面的人,才是我的朋友。替我倒一杯酒来。我今天要是喝过一口酒,我就是个混蛋。
亲王 嗳哟,这家伙!你刚才喝过的酒,还在你的嘴唇上留着残沥,没有擦干哩。
福斯塔夫 那反正一样。(饮酒)愿一切懦夫们都给我遭瘟!我还是这么一句话。
亲王 这是怎么一回事?
福斯塔夫 怎么一回事?咱们四个人今天早上抢到了一千镑钱。
亲王 在哪儿,杰克?在哪儿?
福斯塔夫 在哪儿!又给人家抢去了;一百个人把我们四人团团围住。
亲王 什么,一百个人?
福斯塔夫 我一个人跟他们十二个人短兵相接,足足战了两个时辰,要是我说了假话,我就是个混蛋。我这条性命逃了出来,真算是一件奇迹哩。他们的刀剑八次穿透我的紧身衣,四次穿透我的裤子;我的盾牌上全是洞,我的剑口砍得像一柄手锯一样,瞧!我平生从来不曾打得这样有劲。愿一切懦夫们都给我遭瘟!叫他们说吧,要是他们说的话不符事实,他们就是恶人,魔鬼的儿子。
亲王 说吧,朋友们;是怎么一回事?
盖兹希尔 咱们四个人向差不多十二个人截击——
福斯塔夫 至少有十六个,我的殿下。
盖兹希尔 还把他们绑了起来。
皮多 不,不,咱们没有绑住他们。
福斯塔夫 你这混蛋,他们一个个都给咱们绑住的,否则我就是个犹太人,一个希伯来的犹太人。
盖兹希尔 咱们正在分赃的时候,又来了六七个人向咱们攻击——
福斯塔夫 他们替那几个人松了绑,接着又来了一批人。
亲王 什么,你们跟这许多人对敌吗?
福斯塔夫 这许多!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这许多。可是我要不曾一个人抵挡了他们五十个,我就是一捆萝卜;要是没有五十二三个人向可怜的老杰克同时攻击,我就不是两条腿的生物。
亲王 求求上帝,但愿你不曾杀死他们几个人。
福斯塔夫 哼,求告上帝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中间有两个人身受重伤;我相信有两个人已经在我手里送了性命,两个穿麻布衣服的恶汉。我告诉你吧,哈尔,要是我向你说了谎,你可以唾我的脸,骂我是马。你知道我的惯用的防势;我把身子伏在这儿,这样挺着我的剑。四个穿麻衣的恶汉向我冲了上来——
亲王 什么,四个?你刚才说只有两个。
福斯塔夫 四个,哈尔,我对你说四个。
波因斯 嗯,嗯,他是说四个。
福斯塔夫 这四个人迎头跑来,向我全力进攻。我不费吹灰之力,把我的盾牌这么一挡,他们七个剑头便一齐钉住在盾牌上了。
亲王 七个?咦,刚才还只有四个哩。
福斯塔夫 都是穿麻衣的。
波因斯 嗯,四个穿麻衣的人。
福斯塔夫 凭着这些剑柄起誓,他们一共有七个,否则我就是个坏人。
亲王 让他去吧;等一会儿我们还要听到更多的人数哩。
福斯塔夫 你在听我吗,哈尔?
亲王 嗯,杰克,我正在全神贯注,洗耳恭听。
福斯塔夫 很好,因为这是值得一听的。我刚才告诉你的这九个穿麻衣的人——
亲王 好,又添了两个了。
福斯塔夫 他们的剑头已经折断——
波因斯 裤子就掉下来了。
福斯塔夫 开始向后退却;可是我紧紧跟着他们,拳脚交加,一下子这十一个人中间就有七个人倒在地上。
亲王 嗳哟,奇事奇事!两个穿麻衣的人,摇身一变就变成十一个了。
福斯塔夫 可是偏偏魔鬼跟我捣蛋,三个穿草绿色衣服的杂种从我的背后跑了过来,向我举刀猛刺;那时候天是这样的黑,哈尔,简直瞧不见你自己的手。
亲王 这些荒唐怪诞的谎话,正像只手掩不住一座大山一样,谁也骗不了的。嘿,你这头脑里塞满泥土的胖家伙,你这糊涂的傻瓜,你这下流龌龊、脂油蒙住了心窍的东西——
福斯塔夫 什么,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事实不就是事实吗?
亲王 嘿,既然天色黑得瞧不见你自己的手,你怎么知道这些人穿的衣服是草绿色的?来,告诉我们你的理由。你还有什么话说?
波因斯 来,你的理由,杰克,你的理由。
福斯塔夫 什么,这是可以强迫的吗?他妈的!即使你们把我双手反绑吊起来,或是用全世界所有的刑具拷问我,你们也不能从我的嘴里逼出一个理由来。强迫我给你们一个理由!即使理由多得像乌莓子一样,我也不愿在人家的强迫之下给他一个理由。
亲王 我不愿再负这蒙蔽事实的罪名了;这满脸红光的懦夫,这睡破床垫、坐断马背的家伙,这庞大的肉山——
福斯塔夫 他妈的!你这饿鬼,你这小妖精的皮,你这干牛舌,你这干了的公牛鸡巴,你这干瘪的腌鱼!啊!我简直说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你这裁缝的码尺,你这刀鞘,你这弓袋,你这倒插的锈剑——
亲王 好,休息一会儿再说下去吧;等你搬完了这些下贱的比喻以后,听我说这么几句话。
波因斯 听着,杰克。
亲王 我们两人看见你们四人袭击四个旅客,看见你们把他们捆了,夺下他们的银钱。现在听着,几句简单的话,就可以把你驳倒。那时我们两人就向你们攻击,不消一声吆喝,你们早已吓得抛下了赃物,让我们把它拿去;原赃就在这屋子里,尽可当面验明。福斯塔夫,你抱着你的大肚子跑得才快呢,你还高呼饶命,边走边叫,听着就像一条小公牛似的。好一个不要脸的奴才,自己把剑砍了几个缺口,却说是跟人家激战砍坏了的!现在你还有什么鬼话,什么巧计,什么藏身的地窟,可以替你遮盖这场公开的羞辱吗?
波因斯 来,让我们听听吧,杰克;你现在还有什么鬼话?
福斯塔夫 上帝在上,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们。嗨,你们听着,列位朋友们,我是什么人,胆敢杀死当今的亲王?难道我可以向金枝玉叶的亲王行刺吗?嘿,你知道我是像赫刺克勒斯一般勇敢的;可是本能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勇气;狮子无论怎样凶狠,也不敢碰伤一个堂堂的亲王。本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是因为激于本能而成为一个懦夫的。我将要把这一回事情终身引为自豪,并且因此而格外看重你;我是一头勇敢的狮子,你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子。可是,上帝在上,孩子们,我很高兴钱在你们的手里。喂,老板娘,好生看守门户;今晚不要睡觉,明天一早祈祷。好人儿们,孩子们,哥儿们,心如金石的兄弟们,愿你们被人称誉为世间最有义气的朋友!怎样?咱们要不要乐一乐?要不要串演一出即景的戏剧?
亲王 很好,就把你的逃走作为主题吧。
福斯塔夫 啊!哈尔,要是你爱我的话,别提起那件事了!
快嘴桂嫂上。
桂嫂 耶稣啊!我的亲王爷!
亲王 啊,我的店主太太!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桂嫂 呃,我的爷,有一位宫里来的老爷等在门口,要见您说话;他说是您的父王叫他来的。
亲王 你就尊他一声老太爷,叫他回到我的娘亲那儿去吧。
福斯塔夫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桂嫂 一个老头儿。
福斯塔夫 老人家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干么呢?要不要我去回答他?
亲王 谢谢你,杰克,你去吧。
福斯塔夫 我要叫他滚回去。(下。)
亲王 列位,凭着圣母起誓,你们打得很好;你也打得不错,皮多;你也打得不错,巴道夫。你们全都是狮子,因为本能的冲动而逃走;你们是不愿意碰伤一位堂堂的王子的。呸!呸!
巴道夫 不瞒您说,我因为看见别人逃走,所以也跟着逃走了。
亲王 现在老实告诉我,福斯塔夫的剑怎么会有这许多缺口?
皮多 他用他的刀子把它砍成这个样儿;他说他要发漫天的大誓,把真理撵出英国,非得让您相信它是在激战中砍坏了的不可;他还劝我们学他的样子哩。
巴道夫 是的,他又叫我们用尖叶草把我们的鼻子擦出血来,涂在我们的衣服上,发誓说那是勇士的热血。我已经七年没有干这种把戏了;听见他这套鬼花样,我的脸也红啦。
亲王 啊,混蛋!你在十八年前偷了一杯酒喝,被人当场捉住,从此以后,你的脸就一直是红的。你又有火性又有剑,可是你却临阵逃走,这是为了哪一种本能?
巴道夫 (指己脸)殿下,您看见这些流星似的火点儿吗?
亲王 我看见。
巴道夫 您想它们表示着什么?
亲王 热辣辣的情欲,冷冰冰的钱袋。
巴道夫 殿下,照理说来,它应该表示一副躁急的脾气。
亲王 不,照理说来,它应该表示一条绞刑的绳索。
福斯塔夫重上。
亲王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杰克来了——啊,我的亲爱的法螺博士!杰克,你已经有多少时候看不见你自己的膝盖了?
福斯塔夫 我自己的膝盖!我在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哈尔,我的腰身还没有鹰爪那么粗;我可以钻进套在无论哪一个县佐的大拇指上的指环里去。都是那些该死的叹息忧伤,把一个人吹得像气泡似的膨胀起来!外边消息不大好;刚才来的是约翰·勃莱西爵士,奉着你父亲的命令,叫你明天早上进宫去。那北方的疯子潘西,还有那个曾经用手杖敲过亚迈蒙④的足胫、和路锡福的妻子通奸、凭着一柄弯斧叫魔鬼向他宣誓尽忠的威尔士人——该死的,你们叫他什么名字?
波因斯 奥温·葛兰道厄。
福斯塔夫 奥温,奥温,正是他;还有他的女婿摩提默和诺森伯兰那老头儿;还有那个能够骑马奔上悬崖、矫健的苏格兰英雄魁首道格拉斯。
亲王 他能够在跃马疾奔的时候,用他的手枪打死一只飞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