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龙腾-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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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嚣尘上。皇帝决意调关宁兵入内,迅速剿平流贼,然后由四川相机进剿。在失去南方,大明岌岌可危的情形下,这种传言到也不能全然不信。如若此言不虚,则袁崇焕出狱之后,地位还在当年之上,这些小小狱吏,如何敢开罪于他。
“熊大人,不是我说你,你也忒过大胆了!身为国家封疆,该当尽忠职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且不说,你手也伸的太长,胆子也示免太大!”
卢象升因见傅宗龙喋喋不休,只顾指斥,忙劝道:“文灿兄明早上路,他早已知过,你又何必多说。咱们只需饮酒高乐,同为狱友,亦是难得的缘分。”
“建斗你说的是,人死万事了,又何必太过苛责。”
这候恂是东林前辈,他一张口,其余后学末进自然也不好再说。当下袁崇焕先饮,其余各人亦都饮了一杯。
这几人都是曾位列封疆的大人物,生生死死见的多了。虽与这熊文灿同押数月,内心到底还是不大看的起他。此时皇帝要拿他明正典刑,各人虽不能说声畅快,到也觉得他死的不冤。只是见他神色萎顿,脸色惨然,却又难免有些凄然。
袁崇焕被押最久,堪称这几人中的老狱友了,这几年来被推出斩头的方面大员也曾见过几个,到是处变不惊,心中波澜不起。因见各人都有些郁闷之意,便向候恂笑道:“听说大公子朝宗已中了举人,即将来京大比?这只当真是了不得,年方十五,就有如此成就。恕我说句唐突的话,只怕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亦未可知呢。”
他说的是候恂的大得意事,候恂心中一喜,立时面露得色。将眼前诸人忘却,夸耀道:“我这长子到也还省事,自小便喜读书。还算得上有几分悟性,五岁开读,前两年便要入痒考试,还是我压了下来。太早得意,怕伤仲永。那些小时聪慧,大时了了的例子史不绝书,我又何必让儿子争这些虚名。”
说到此处,神色却又一黯,叹道:“只是现下时局如此,天下纷扰混乱,小儿就是进京应考,又能如何呢!恨我身为朝廷大员,却偏生无德无能,不能为今上分扰。当年女真人入寇,孙大学士统领勤王二十余万兵马与敌交战。我身为户部尚书,竟不能有所裨益,却是糜饷浪费,因而入罪入狱,到也不冤了我。”
他捶胸顿足,意致嚎啕,众人一时慌了手脚,只得上前劝慰。就是熊文灿这将死之人,都不免上前安慰几句。袁崇焕却默然不语,不肯发声。他个性蛮强,小节上很不在意,大节上却是半分不让。这候恂虽是东林党首,清流首领,为人也是谦和友善,深为士林称道。只是身为户部尚书,对国家财赋无半分贡献,当年孙承宗领兵抗击后金,近在畿辅的二十多万大军竟然领不到饷。后来战事平息,皇帝派人去户部一查,一面是发不出饷,一面却又浪费无度,一怒之下,方将候恂下狱。况且这候恂甚好龙阳,他在户部尚书任上,曾经出而督师,正好遇到了抢劫军饷被剥了官职的左良玉,左良玉虽是辽人,却是面目姣好,于是当夜被候公传入营中:“命之行酒”,也就是陪着候大人睡了一夜。后来左良玉被候恂保举,重为军官,凭着后庭花一路飞黄腾达,这又是后话了。
袁崇焕虽是广东人,当地男风甚炽,他却极是厌恶。明朝军中不能携带家眷,军中龙阳之风甚重,袁督师却始终不肯寻些清秀小厮来出火,到也当真是个异类。这候恂在狱中耐不住寂寞,与几个有同好的在狱中勾七搭八,袁崇焕见了甚是不喜,虽面情上敬重他是儒林前辈,心中却一直甚是鄙夷。
各人乱了一气,那候恂被人一劝,又想起这是熊文灿的“好日子”,终强忍下来,六名朝廷大员,儒林前辈就这么挤在小屋之内推怀换盏,饮起酒来。那熊文灿原本一心只想着明早要挨刀,哪有心思理会别的事。此时喝上几巡,却是捺不住好奇心,向袁崇焕问道:“元素兄,听说圣上要起复你,重新督师蓟辽大军,先去平灭了流贼,尔后由川入湖,与张伟决一死战!”
他又惶然四顾,因见左右无人,又道:“听说江北大军无人统领,周廷儒先是自请督师,待圣意充准,他却又百般推诿,不敢领命。圣上大怒,现下又是着急,又苦无人选。张伟那边的水师厉害,谁肯去江北自寻死路?”
说完,又在自已嘴上轻轻一打,苦笑道:“我却还有什么好怕的,左右就是将死的人了!诸位仁兄,若是有起复的一天,弟在此先发一言:与清议和,剿贼,与张伟划江而守。若是不然,朝廷决然撑不过三年。”
袁崇焕初时默然不语,待听到熊文灿此话,乃击节赞道:“这话说的很是!国家失江南财赋之地,北方已是糜烂不堪。若是还锐意进取,只怕跨的更快。若是抱残守缺,示敌以弱,涮新吏治徐图更改,恐怕还有一丝生机。若是不然……”
这屋里各人,除候恂之外,哪一个不是明末英杰,都是掐尖儿的人才。袁崇焕虽然话中有未尽之意,各人却是明了,以崇祯皇帝的性格脾气,只怕一天都等不得,更别说示敌以弱,甚至与敌求和了。
“嘿。张志华当日助辽东粮饷,又曾趁皇太极入关之际偷袭辽东,我只道他虽然是跋扈,却仍有忠义之心,却不想是我看错了他!”
袁崇焕虽是感慨,实则对明朝及崇祯帝早就失去信心,只是眼前这些人难保将来不被放出,与各人又没有什么深交,交心的话却是不肯多说。只是又向着熊文灿慨然道:“起复我的事,只怕是空穴来风多些。圣上对我与关宁驻军的关系很是忌惮,怎会以我来带兵出战?就是圣上愿意如此,难道辽东那边,就会眼睁睁看着关宁兵调走而全无动静?”
卢象升刚被逮至诏狱不久,外面情形到是略知一二,因向袁崇焕笑道:“此事到要归到那张伟头上。说来好笑,他将皇太极的两个后宫嫔妃掠至台湾,关了一年之后,又与皇太极交易还了回去。这本是暗地里交易,谁料张伟得了人家的钱财马匹,竟又将那两个妃子的画像用木刻雕版印了,从辽西和辽东四处散发。他寻的是西洋画师,当真是画的维妙维肖,令人一看便知。那女真人和蒙古人与咱们不同,后宫嫔妃也不是居于深宫不出,认识的人不在少数,这么一闹,全辽东都知道大汗的女人被人抢了去,然后大汗又想法儿赎了回来。这么一闹,立时是全辽轰动,皇太极脸面全失。原本张伟袭辽过后,他便威信大失,好不容易进关一次,抢了些财物,把脸面补了回来。这么着一闹,大家都说他连女人也保不住,又说那两个后妃不肯死节,在台湾不定怎样被人羞辱。当真是污言秽语,什么流言都传了出来。道是张伟夜夜苼歌,夜御二女;又是将此二女充入汉军营中,凡汉军士卒有份尝鲜。”说到此处,各人脸上都是神情古怪,均在猜想张伟到底有没有在这两个嫔妃身上占足便宜。
卢象升因大笑道:“此事做的当真是阴损之极,也亏这张伟想的出来!那皇太极初时尚不理会,怎料传言越来越凶,那辽东女真各亲王贝勒,八旗将士都觉脸面无光。女真人初时也并不在意女人失贞,他们蛮夷之人,兄终弟及,甚至子纳父妾都可,又怎会在意两个女人失节的小事。只是皇太极贵为大汗,又称了皇帝,他的女人被人如此羞辱,辽西各处的汉人都拿来取乐说笑,这女真是骄傲蛮横,视汉人为草芥,又怎能受此折辱?是以辽东暗流涌动,对皇太极护着两妃大是不满。又听说那宸妃原本就体弱,经此事一激,早就香消玉殒。皇太极对她甚是宠爱,心疼之下方寸大乱,身体亦大不如前。现下的辽东,竟不知谁人当家做主了!”
房内诸人多半都在与清兵交战时吃过亏,深知辽东满人的战力横强,不可力敌。便是袁崇焕身为蓟辽大帅时,亦是早有明言,道是明军不可与八旗野战,只能坚城大炮而拒之,然后以城池堡垒徐徐图之。
此时听了卢象升将辽东情势一说,各人均是眉开眼笑,兴奋不已。辽东之所以势大难制,不过是因为女真部落被努儿哈赤拧成一团,若是因皇太极病故引发女真内乱,那么以一团散沙的辽东诸部,明朝又有何惧?
那王洽笑道:“若是能收复辽东,对流贼剿抚并用,以整个北方之力,再有南方士民并不会当真归顺张伟那反贼,以十万逆军,如何能抗大明数十万精兵?他水师再强,无法兼顾千多里长的战线;他步军虽强,却是人少,大明分数进袭,张伟必定将顾此失彼;若再有南方士绅兴义兵扰乱其后方,凭着十万兵马,能治的住十余省的南方?他现在一下子拿了这么多的省份,其实是以蛇吞象,没有几年功夫想消化战果,那是想也休想。”
这王洽曾为兵部尚书,对兵事也曾认真揣摩研习,此时只寥寥数语,却将整个江南局势勾勒出来。若崇祯果真能不焦不躁,急剿农民军,与满清议和,调结大兵四处奔袭南方,派人潜入南方,联络当地大臣士绅,在后方给张伟捣乱,那么实行精兵强兵之策的张伟必然顾此失彼,南方无法治平,则两边必定会陷入胶着状态。拖的久了,胜负自然难料。
袁崇焕却不似这几人那般兴奋,且不说辽东现下尚未大乱,便是乱将起来,以努尔哈赤数十年经营之后,十余万八旗战力之强,明军仍不可急图辽东。除非是八旗当真内乱,已然自相拼杀起来。而且没得到确实情报之前,他稳妥起见,却是宁信其无,不信其有。况且明朝失财赋之地,虽现在户部尚有存银,詹事府等处还有库粮敷用,只是左右不过一年,库银存银必然告罄。到那时别说剿贼灭辽,能稳着现下的这些明军不反回京师,就算是阿迷陀佛了。
因笑道:“编列行伍,修缮甲兵,这不过是表面功夫。若是想重振朝纲,中兴大明,非得修明政治,抚慰黎民不可。张伟那边困难,咱们这边难处更大。”看一眼众人神色,又道:“好在国朝近三百年天下,天下归心,正统仍是大明。只要大家振做起来,天下事亦不是到了不可为的地步。
眼前的诸人都是明朝覆灭时支撑大局的精英,各人如何能不知就里。只是明朝建国两百多年,正统观念早就深入人心,是以现下虽然朝廷危殆,各人都别无他想,一心一意为皇帝谋划。所以凡有一线之明,无不欢欣鼓舞。
待到半夜时分,狱卒入内,将各人送回自已所居的牢房之内。各人见那熊文灿脸色惨白,和衣而卧,有心劝慰,却一想人家明早就要人头落地,却也劝慰不来。只得讪讪一笑,各自向熊文灿略一拱手,立时做鸟兽散。
第二日凌晨,自有负责行刑的监斩官派人前来提了熊文灿出去。其余各大员的监室与熊文灿的所隔不远,各人听到熊文灿脚底铁链哗哗一阵乱响,又听他大笑道:“诸位老先生,我先走一步。文灿罪有应得,有负圣爱重,还盼诸位能脱此牢狱,重新为圣人解劳分忧才是。”
铁链声渐渐远去,熊文灿因张伟而被显戮于市,临死之际却是这般做态,到也令各人好生相敬。其后不过数日,却有中旨至这北所诏狱之中,命袁崇焕即刻至平台召见,上意复命他为宣大总督。
这诏旨却是好生奇怪,袁崇焕心中诧异,心道:“复我的职,左右不过是因辽东局势缓和,命我领着绵州、宁远并山海关各路总兵,入关剿贼。却又为何命我为宣大总督,宣大的精兵要么屯于江北,要么在洪享九的属下,正在陕川交界追剿高迎祥、李自成,却命我去做这空头总督做甚?”
他自是不知,命他复出带兵,乃是因局势太过紧张。内阁诸大学士并朝中清流皆向皇帝进言,道是袁崇焕当日事体不明,几年下来,并未发现其人与辽东当真有勾结事。现下情势紧张,朝廷危在旦夕,却把关宁铁骑放在关外闲置无用,这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再者宁远绵州的军队和汉军虽都是自已屯垦,到底每年还需用朝廷的几十万饷银,哪有军队拿钱不打仗的道理?只需把袁崇焕放将出来带兵,这一切难题自然迎刃而解。以关宁兵敢于正面硬撼八旗兵的战力,只需调五六万骑兵入关,飞奔陕甘,那几十万贼兵还不是一击就溃!
崇祯虽然对袁崇焕极不信任,却也是拗不过众意。但把袁崇焕放回关宁,却又担心他成为第二个张伟。那辽东祖大寿、祖大乐、赵率教、吴襄等人,都对袁崇焕极是忠心。祖大寿因为袁崇焕愤而退兵,不顾京师安危,赵率教更是袁崇焕的心腹爱将。当日他们为袁崇焕不顾皇帝死活,那么今日此时,为了袁崇焕而反叛又有何不可?思来想去,便先令袁崇焕以宣大总督,尔后以袁崇焕的名义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