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青春-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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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陈成回到娘娘沟时,曾给了郭杆子5000块钱,让他开一个小店,自己养活自己。他拿了钱,就去搞女人。有钱时,人家还半推半就;钱没有了,人家就不再让他上门了。硬进,就挨了打。
第二年陈成再回来时,又给了他几千元钱。说,搞女人,是要花钱的。以后,陈成每年都给他一笔“搞女人”的钱,且随着物价水平的上涨而逐年增加。
有人对陈成花钱养了这么一个“老流氓”颇不以为然。陈成幽幽地说:“娘娘沟的精血,已经不多了,让他多传一些吧。”
村办饭店的老板是一个能干而又极美丽的妇人。她每天都要亲自下厨,给郭杆子做两顿饭。不过,她从不允许他走进店门,怕有碍观瞻,影响生意。
有人说,她就是当年的兰女。
她有两个孩子,只可惜都送到北京去上学了。我未能见到。不知他们是否也像母亲一样,长着一头浅棕色的美丽的头发。
1971年年底,又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陈成和宣红红在娘娘沟新建成的知青大院里举行了隆重的婚礼。车水马龙,宾客云集。据说,担任典礼主持的,是县革委会的第一把手。
但是,有两个应到的客人却没有到场。王星敏推说太忙,晚上要备课,拒绝出席。申金梅则就在大院里。她那间宿舍黑着灯,门插得紧紧的。
她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炕上,唱着儿时的歌。夜深了,宾客散尽了,她仍在唱。
歌声轻柔、婉转,充满淡淡的哀伤。
婚礼结束以后,宣红红匆匆回到自己的宿舍,插上门,独自睡了。
只有陈成。独自在院中徘徊着,一直到天明。身上披满霜雪,脸上湿漉漉的。
1972年9月,陈成在把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送走以后,最后一个离开了娘娘沟。
他本来还想再晚些走,想看看丑女生的孩子。他希望那个仍在腹中躁动的孩子,长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但是,北京的大学都是9月份开学,他只得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三部天爵完)
《血色青春》章节:第一章 收集:东风书城(24。43。3。33)
1
今天是立秋,又难得赶上星期天,妻子何佩佳带着女儿雅雅昨天去了岳母家没有回来,陈成就一直在被窝里赖到了快十一点,才不情愿地爬起来,推开窗户,对着外边做了一个深呼吸。
天蓝得不能再蓝,高远而又清澈,仿佛刚剐从海水里捞上来。阳光晒到皮肤上,不但不再火辣辣地疼,而且有了隐隐的凉意。陈成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一边吃着小保姆悄悄送上来的早点,一边浏览着当天的报纸。
这也是一个属于市委办公厅行政处副处长陈成的秋天,35岁,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兔子,不动声色地等待和寻找着新的发展和定位的机会。他想到了古龙小说里重出江湖的“四大名捕”,不是说“过了三十五,还有一上午”吗?他已经不年轻了,他必须寻找并抓住所有稍纵即逝的机会。
电话铃响起来,陈成随手关上了客厅的门——保姆正在厨房里收拾东西,陈成不想让她听到。话筒里响起了岳母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志勇刚从广州回来,明天晚上你过来吃饭吧,完了再把佩佳和雅雅接回冢。”岳母不再继续说什么,陈成答应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结婚这么多年,无论是当年在廊坊食品机械厂,还是调回市政府机关后,陈成早已习惯了岳母外交辞令般的不冷不热。这誓不是说岳母对他一直怀有多深的成见,而是心里一直没拿他当一家人。陈成也懒得去解释。陈成想,只要把老头子哄住了。
,只要把佩佳的心牢牢拴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升迁,是挡也挡不住的事情。看来,自己当年这一把赌得投错。去就去吧,凭自己的智商,别说这样一个狗眼看人低的老女人,就是把老头子和那个整天神神秘秘的小舅子加进来,谅他们也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懒得和这一家人计较。在这一点上,陈成从采看都是自信的。
想到这里,陈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自从决定走进何家的大门,陈成就意识到,世道变了,是真的变了,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变了。旧的时代已经结束,国家在迅速走向秩序和法治,再想着用过去那一套砍瓜切菜的手段纵横南北城,只会自取灭亡。必须把过去的自己彻底埋葬,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从老老实实当孙子开始,才能重铸属于自己的辟煜。
与何佩佳结婚后一段时间,去岳母家走动的机会渐渐多了,陈成也大致把握住了这一家人对自己的不同态度。岳母文革前曾在机械部做过几年小科长,她看自己的目光始终是冷冰冰的,锥子一样锐利,带着明显的轻蔑和不屑;佩佳的目光最为清澈,是不含任何杂质的挚爱,甚至崇拜;小姨子何琳琳始终没把自己当姐夫,有点玩世不恭,眉目流转间又挟裹着放荡和暖昧;何志勇的目光里多的是怀疑和几分淡淡的阴冷;岳父何开越的目光最为复杂,那里有男人之闻本能的敌意,又有某种由衷的欣赏。
往深处想,更多的东西就深不见底了,猛看似乎什么都有了,细瞧却又什么都没有。在这种目光的笼罩里,陈成总会莫名其妙地紧张。但陈成知道不能因此而躲开,如此的结果只能转向糟糕,他必须迎上去。当年的千军万马,弹指间就灰飞烟灭了,他陈成真正把谁放在眼里过?
所以,陈成告诫自己:沉住气。战而胜之!
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打从区团委调到市里,特别是担任行政处副处长后,陈成的电话明显多了起来,而且电话里传来的语气也大多带着巴结和谄媚。这让陈成心里十分受用,同时又隐隐发虚。不是纷至沓来的各种应酬,而是回到家里后突然弥漫开来的万念俱灰的身心疲惫。其实这几年,过去从来只在外国小说里见过的场所,也到处都有了自己走动的影子。佩佳并不是那种醋坛子女人,极少翻来覆去地盘问他夜不归宿的原因,但拖到深夜回家的次数多了,陈成就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感到有些愧对一心爱着自己的妻子。
陈成知道这些人盯着的无非是他手上可怜的一点权力罢了,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岳父何开越今年的荣升也把他变成了一座蕴藏丰富的炙手的金矿。几年的大学生活和接下来这几年在场面上的跌打滚爬和冷眼旁观,早已把陈成变成了所有朋友都不敢相认的另一个陌生人,在他身上哪里还有当年叱咤风云的血性汉子的影子。
有人说陈成麻木了,对一切都熟视无睹、见惯不怪了。也有的说,这家伙城府深着呢,他是比当年更成熟、更老奸巨猾了,走着瞧吧,能把喜怒藏于心,而不露半点颜色,陈成注定是个能成大事的男人!
少林寺请来的叫释什么的武林高手,不但功夫了得,还练就一手吞吃玻璃的绝技,无论什么时候,他都面无喜怒之色。他的任务有两条儿,一是给刘大健拎着那台砖头块的大哥大,二是随时防止有人对主人图谋不轨。一次吃饭的时候,陈成亲眼见识过那个保镖把打碎的啤酒瓶子塞到嘴里,嚼香蕉一样咂咂有声地嚼了一会儿,眼睛不眨地咽了下去,接着又表演了一套长拳。陈成看得很仔细,等他收了招式,一圈的人都争着叫好,陈成也跟着鼓掌,但在心里,陈成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花拳绣腿。陈成自信,如果自己出手,此人不可能在自己面前走过十趟。刘大健还喜欢带一个女秘书,女秘书的面孔当然是常换常新的,刘大健也不忌讳。今天独自一个人前来,刘大健找自己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才怪呢!
刘大健说:“陈处长,上车吧。”没有官场上的客套。等陈成上了车,刘大健关了车门,自己坐到驾驶的位置,又说:“怎么样。
本老板今天亲自为陈处长开车!“
汽车很快上了路,刘大健把音响的放音键也扭开了。是正版的邓丽君,音质不错。陈成轻轻眯缝上了眼睛。
可能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陈成懒散的样子,刘大健使劲敲了敲玻璃窗,爽朗地说:“嗨,我说陈大处长,这么清爽的秋天,你竟然还打瞌睡,不是昨天晚上劳累过度吧?”
陈成说:“我哪像刘总呀,日日笙歌,夜夜燕舞。再说,我老婆回娘家都两天了,想劳累还找不着地方呢。‘’刘大健眨眨眼睛,说:”那我来给陈处长找个地方怎么样,只要你陈爷别说我拉拢腐蚀我党的干部。“
“算了吧,刘总又开玩笑了。”“别怕嘛,今天没别的意思,我给你找一个特别安静的地方。
咱们哥俩几顺便躺下来好好聊聊,我们虽然只在场面上见过几次,但你陈爷的名号我可早就如雷贯耳了,我是诚心想交您这个朋友。不知道陈爷给不给我刘大健这个面子?“
陈成继续眯缝着眼睛,脸上毫无表情:“我喜欢交朋友,尤其刘总这样诚心的朋友,但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过去的一切都不能再提!我不喜欢回忆过去。”
刘大健说:“我只是风言风语昕人提起陈处长当年,心生羡慕而已。”
“谁?”
“一个——个朋友,不提了,不提了……不过你可要向何部长学习,昨天电视上我还见他参加网球比赛呢,老人家精神好得很啊!”刘大健的回答有些结结巴巴,而且赶紧转移了话题。
枣红色本田很快就出了城,一路向城西群山中奔去。望着窗外连绵的青色,那些如今已经四散的朋友的影子又在陈成眼前铭心刻骨地浮现出来。
2
陈成和宣红红的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一年就走到了尽头。不是他们相互厌倦了对方,也不是他们相互背叛了对方,而是他们只有选择离婚这一条路才能离开娘娘沟,才能和所有的知青们一起,像鱼一样游回他们的北京城。
那天晚上的娘娘沟天低野旷,阴风使劲地撕扯着断墙上已经有些微黄的衰草,偌大的知青点只剩下了他和宣红红两个人,连最好的朋友王星敏都已经离开好几天了。
王星敏只对从娘娘沟大汗淋漓赶来的陈成说了一句话:“听我的没错!要么苦熬下去,被漫漫黄土吞没。要么离开——想尽一切办法离开。”王星敏使劲握了握陈成的手。
陈成的手仿佛刚从水底捞上来的铁器——冰凉。
陈成未置可否,只惨然地笑了笑。
“陈成,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王星敏坐在那辆破马车上,又不放心地喊了一嗓子,很快就被滚滚黄尘淹没了。
申金梅也离开了。
申金梅的离开远远没有其他知青来得悲壮。她把一纸北京医院革委会的诊断证明和返京通知一起摊开在陈成面前,幽幽地说,“我也得走了,不能再陪你和红红了。”
申金梅的父母已经为她办好了一切。申金梅的眼圈红红的,却终于没让眼泪掉下来。三年的插队生活,凛冽的凄风苦雨的吹打,他们早已学会了把泪水流到肚子里。
“走了好!反正大家早晚都会走的。”陈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成一个人把申金梅送出了娘娘沟。
陈成指着那些表情木讷、扛着铁铲径直走进清泉沟的年轻汉子说:“等着吧,要不了几天,娘娘沟就会和清泉沟一起,成为一个花花世界,一座夺利斗狠的沙场,一片鬼哭狼嚎的废墟。”
陈成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掷向了那只突然从旁边壕沟里窜向远方的野兔。
“为什么?”
“因为这里埋着金子!”
申金梅最后给陈成唱了一支《走西口》。雁北《走西口》虽不如陕北调凄婉悠扬,却更高亢苍凉,撕心裂肺。
歌声落处,朝鲜族女孩申金梅像一棵雨水里浸泡过的稻草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陈成的怀里。
她已经泣不成声。
娘娘沟周围几十里范围内的村庄,男人们发了疯一般蜂拥到清泉沟,连子弹上膛、虎视眈眈的都督堡公社武装部长阎炳玉也不能阻止。
那些日子,一到晚上,鼓荡进娘娘沟人耳膜的尽是山风的呜咽,搅得人们焦躁不安、夜不能寐。村子里人说,那是南奎元在叫骂呢。
有年轻的后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铲平了南奎元的坟头。
到了秋天,那些黑得流油的金子被不断地从她底挖出来,装上马车,经过娘娘沟,不分白天黑夜的运去了城里。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回来了,他们从马车上卸下一袋袋面粉、大米,一块块颜色鲜亮的猪肉。从腰里解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大叠厚厚的钞票,摔到婆姨面前。村子上空不断地回荡着孩子们的笑声,到了晚上,取而代之的则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