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青春-第8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在炕上站了一会儿,像是在观察或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睡在炕角的方秀突然被惊醒了,她懵懵懂懂地坐起身,但还没等她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歹徒抬起一脚就踢在她的脸上。那一脚又重又狠,小秀的头猛撞在墙上,只轻轻地“呜”了一声,就再也没有了响动。
申金梅突然从炕的这一角跳了起来,双手张着棉被向歹徒蒙头盖脸地扑去。歹徒在最初的一瞬间有点慌乱,倒退了两步,但是紧接着他用手拨开棉被,连续两脚端在申金梅的小腹上。她一声没哼地又摔倒回炕上。
再也没有了反抗。以后,歹徒踩着宣红红的身子走到炕头,跳下地,拎起横放在水缸上的那只充当缸盖的小帆布提箱。然后,又飞步跨上炕,向窗外走去。
在临出去之前,他又在窗口停留了一会儿。他用力撩开宣红红的棉被,粗鲁地用脚把她的身体踩来踩去。
这时,他似乎有些犹豫,愣愣地站在那里,长久地注视着脚下这具穿着花衬裤的、北京城里来的女孩子的身体。
他的呼吸声变得浊重而又急促。
终于,歹徒没再干出些什么。
那只帆布手提箱里,塞着满满的一箱卫生纸。
第二天清晨,全沟的人都看到了,村西女知青住的那孔窑屋的周围,树的枝干上和屋顶上,挂满了洁白的或浅粉色的长长的软纸飘带。在微风中,纸带徐徐飞舞、摇曳,像是招魂的幡旗。
那一天村里格外安静。出工的钟声敲响了很久以后,村街上仍不见一个人影。
半晌午的时候,村东男知青住的窑院里突然响了一枪。枪声沉闷、压抑、愤怒,院外干枯的老榆树被火药枪打着了,冒出缕缕青色的烟雾。轻烟袅袅上升,与村西的纸飘带遥相呼应。
中午的时候,又响了一枪。几只在村街上啄食的母鸡在枪响过后再也没有站起来。鸡的主人远远地看着,没有人走过来。
那天的傍晚,陈成进了娘娘沟。
5
南奎元和大队会计已经是第四次去都督堡了,但是那笔钱款仍没有要到手。公社会计说:“这笔钱是国家下拨的知青建房款。没有公社知青工作领导小组组长阎炳玉的手令,谁也不敢让你拿走一分钱。”
他只好去找阎炳玉。见到奎元,阎部长的脸立刻阴沉下来,那双带棱带角的豹子眼圆睁着,凶猛的目光直射到奎元的脸上。奎元也眯起那对黄眼珠,冷冷地回视着对方。两条汉子默默地对峙良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各自转过脸去走开了。
第四次,南奎元于无奈中又一次去了武装部。这一次,阎部长说了一句话:“丑女,她什么时候回来?”
南奎元低下头,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过了好久,他才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回!”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两条汉子彼此心照不宣,不送回丑女,娘娘沟就拿不到那一千多块钱。
那天夜里,阎部长听见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在他的门外走动,他抄起半自动步枪就向门外打了两枪。
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一只半大的架子猪死在阎部长家门外的谷场上。部长的枪法令人惊叹,两个枪眼只间隔了一寸远,齐齐地打在猪的后脑上。
不知是谁家的猪,也没人来认领。中午,几个基干民兵把猪毛煺了,吊在武装部门前的单杠上剔肉。那猪白生生、光溜溜,就像娘娘沟的女子,人们评论说。
奎元没有做假使诈,他真的下决心要把丑女送回都督堡了。因为没有别的办法,娘娘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事实上丑女已经给娘娘沟挣回了六千多斤粮食。头年大秋前,阎炳玉带着人来娘娘沟估产。以估产决定交公粮的数额,高估多交、低估少交,娘娘沟最终能剩下多少粮食,全在他的一句话上:那时丑女的事还在悬着,没有最后定下来。炳玉连田里都没去,径直找到奎元,阴沉着脸问他:“你要高估呢,还是低估?”
奎元当时没有回话。他一个人去了沟口,面对着大青石壁呆坐了很久。
石壁上镌刻着许许多多的人名,他们都是为捍卫娘娘沟人的贞洁和尊严而死去的列祖列宗。他爹壬清老汉的姓名也曾刻了上去,以后又被村人们生剜了下来,他不配,在娘娘沟的历史上。他是第一个捧了女孩儿的光身子送给外面男人的村首。
可是,仅仅一条女孩几的光身子,又救活了多少条人命!
用女人换粮食,以妥协换取生命,这是对祖宗的叛逆呢,还是一种革新?
祖宗远,肚皮近。祖宗的魂灵早已飘过贺兰山西去那个神秘的发祥地了。孤守异地的这两百多个子孙却还得活着。
从沟口回来,奎元就给同部长回了话。他说,丑女性子烈,怕你降不住哩。
阎炳玉斜了奎元一眼,取下墙上的半自动步枪,瞄也没瞄,抬手就向远处正扑飞寻食的沙鸡群开了一枪,一只肥硕的沙鸡立时被打得翎飞羽散。“我的性子也烈,嘴笨,只会使个枪。”阎部长说。
那一年,娘娘沟每人多分了30斤粮食,全村合起来就是6000斤,整整的两胶皮车。
娘娘沟的一个女子,大约也只能值这么多了。当年的壬清也不过是换回了这个数。奎元比他爹做得漂亮。
他爹是亲手剥了女子的衣衫,硬掰开女子的腿送给了人家,他却在粮食到手后把女子囫囵地接了回来,连一根毛都没有给都督堡留下。
不过,在那次交易中,壬清们最后赔上了几条命;这一次,奎元能够这么便宜地就得了手吗?
去年入冬后不久,娘娘沟去大同矿区拉脚的两挂大车途经都督堡时被武装部强行扣留。车把式曾举着铡刀试图反抗,被阎部长一枪托子戳断了两根肋骨。
阎部长发了话:娘娘沟如果不交清历年积欠的600元战备费和民兵训练费,车和牲口都别想往回要。
两挂胶皮车六匹骡马,这几乎是娘娘沟的一大半家当!
奎元没有去交钱赎车。不是赌志气,是娘娘沟穷得丁当烂响,实在是拿不出这笔钱了。
阎炳玉派民兵把六匹骡马牵到距娘娘沟口三里地的荒岗子上,用铁蹄绊和粗棕绳把牲口结结实实地捆缚在地桩子上,派人轮换着用长鞭狠抽。牲口负痛的嘶鸣声一阵又一阵地飘进沟里。那一夜,娘娘沟无烟无火,大人孩子都在哭泣。
南奎元让人把自己绑了,跌跌撞撞地走了40里,一进武装部的院子就跪在了地上。阎部长看都没看他一眼,扛着步枪到荒岗子打沙鸡去了。
最后,娘娘沟把6000斤粮食拉到都督堡粮库卖了,交上了那600元钱。这些粮食,是按人头均摊30斤从家家户户抠出来的。
事过不久的一天夜里,阎炳玉在熟睡中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了。窑顶上似乎有人在千什么,细碎的沙土扑嗖嗖地往下掉。
他抄起步枪,哗啦一声推上子弹,仰头向上大吼了一声。
屋顶上没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有人从上面重重地跑了下来,撒腿跑了。
炳玉想要追出去,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恐惧紧紧地笼罩住,冷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完全是出于本能,他稍一愣怔,随后就光着身子从炕上飞扑下来,死死地贴在冰凉的后墙上。
轰的一声巨响,半个窑预塌落下来,厚厚的黄土和窑坯把睡炕深深地掩埋在了下面。
炳玉没有被伤着,甚至毫发无损。不过,当人们把他从塌窑中拽出来时,他光赤赤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大嘴岔子裂着,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有人说,娘娘沟人太穷,只用了半管炸药;也有人说这件事不是娘娘沟干的,娘娘沟对付仇人,不用炸药,只用刀。
6
丑女是在那天的傍晚被送出村的。村人们后来说,奎元学了他爹壬清。不学壬清,再好的女子也换不回钱粮哩。
不过,这一次,有一个北京来的知识青年为娘娘沟送出去的女子送行。
那天下午,丑女曾去过村西的女知青宿舍。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宣红红和申金梅说,但是几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离去的时候,她把一双粗布袜套送给了申金梅。
袜套上用彩线绣着一棵造形古怪、扭曲的碗儿菊。
花芯愤张,菊瓣向外扎撒开,既凌残不堪,又金黄刺目,给人一种败落、不祥的印象。
“你绣的是什么花呀?”申金梅骇异的问。
“娘娘沟。”丑女轻声说。她低下头,眼泪扑簌簌地落在了袜子上。
申金梅隐隐感到要出什么事。吃过晚饭,她匆匆从箱子里翻出一块花布,又包了几支尼龙缝衣线给丑女送去。路上,她曾拐到村东去找陈成。但陈成坚决拒绝和她一起去看丑女。
“那位姑娘太漂亮了,”陈成嘻嘻哈哈地说,“你不怕她会爱上我吗?”说完,他一脸坏笑地望着申金梅。
“她已经爱上你了。托我给你送来了定情信物。”申金梅愤愤地把那双粗布袜子摔在了陈成脸上。
申金梅在丑女家的院门口看见了南奎元,他赶着一挂大车停在了院门外。
丑女穿着一身新衣服静静地躺在炕上。一方黑布头巾低低地扎在眉际,面色苍自得没有一丝血色。见到申金梅,她极勉强地笑了笑,然后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颗巨大的泪珠滚落到面颊上。
奎元进屋以后,丑女的父母悄无声息地躲了出去。
奎元狠狠地瞪了申金梅一眼,让她也出去。申金梅没有动。
奎元走到炕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的揩去丑女脸上的泪迹。但是,更多的泪水又涌流下来。这时,奎元似乎有些犹豫,慌乱地看了申金梅一眼,他的手无措地干举着,指尖微微抖动。
忽然,他愤愤地骂了句什么,猛的把手伸向丑女的衣襟,开始解她的衣扣。他没有解开,丑女的棉袄前襟用粗麻线死死地缝合在一起,下摆则和裤腰连成了一体。奎元用力撕扯了几下,竟未能把麻线拽断。
“你要干什么!”申金梅扑过去保护丑女,又踢又咬,像一只被激怒了的猫。南奎元的胳膊一抡,把她远远地甩到一边去了。
丑女的神情淡漠而又平静,不挣扎不反抗,甚至也不再流泪,那双美丽的眼睛大睁着,呆呆地望着黑黝黝的窑顶。
奎元从腰里拔出叶形尖刀,伸进丑女的衣襟下摆,猛地向上一挑,随着尖刺的裂响,丑女的衣服被从上到下豁了开来。
很快,她被脱得一丝不挂,当奎元最后除下她头上的那方黑巾时,申金梅惊异地发现,丑女竞长着一头深栗色、卷曲的长发。头发又浓又密,凌乱地覆在胸前和脸颊上,衬得雪白的肌肤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泽。
丑女仍很平静,眼睛无意识地大睁着,身子柔软而又驯从。这具美丽的躯体现在或早已不属于她自己了。
奎元也很平静。他认真而又内行地检查了丑女的身子,在确认了这个贡物仍是处女以后,小心地用一块洁净的自布遮护住她的下部。然后,他脱下自己的老羊皮袍子,把丑女的身子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做完了这一切,他似乎有些伤感,微微侧过脸去,很响地抽了两下鼻子。
大车经过村街时,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家家紧门闭户,寂然无声。一只黑狗不知深浅地向着马车狂吠,被奎元一鞭子抽得像条破布似的飞了起来。
申金梅跟在马车的后面,一直把丑女送到了沟口的大青石壁下。车渐渐远去了,消失在昏蒙蒙的夜色中。
崖头上,传来一声夜鸟的呜叫,凄切、苍凉,像无奈的哭泣声。
她抬了一下头,看见了那个造形奇特、神秘的鱼形纹饰。冥冥夜色中,纹饰从石壁上凸显出来,清晰得刺目。
她久久地凝望着它,猛的,她辨识出了这个图形的隐义。
一个鲜活、生动、亢奋中的女性生殖器,而隐匿于其中,受其恩泽和庇护的,竟是一个佝偻、蜷曲的男性人体。
男人,只有在出卖了女人的尊严和身体之后,才能度过自己的危机吗?
申金梅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这时,她才发现有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她知道,这个人是陈成。
“你看见了石壁上写着的两句话吗?”她问他。
陈成仰起头,茫然地看着石壁,没有说话。
“那上面写着:男人卑怯。女人伟大。陈成,你还要再做一个男人吗?”
陈成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摸了摸申金梅的短辫,然后弯下腰,把她横抱着托举起来,慢慢地走回村去。
7
当娘娘沟的知青们知道国家给每个插队落户知青拨了140元建房款的消息时,一切都晚了。现在,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