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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血色青春-第35部分

小说: 血色青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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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无处可去。”疯熊软了下来,可怜巴巴地说,“三亲六故都成了黑线人物,我他妈的连条狗都不如。” 
  陌生人把一张纸条递到他的面前。“这是地址和部队番号。你记住,从今天起,你下半辈子的姓名是冯狗剩,祖籍河南,出身于一个三代赤贫的农民家庭。” 
  三天过去了,疯熊却没有走。四天、五天以后,人们还能见到他在西郊各大院间来回乱窜,东扎一头西露一脸,像一条四处寻找骨头棒子的狗。 
  再以后,他就出了事,永远也走不成了。 
  疯熊生长在一个军人的家庭。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盼着能成为一个保卫祖国的战士。现在,他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了,他却放弃了这个机会,没有走。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9 
  阮晋生也没有走。 
  他没有走的原因在于妹妹阮平津。父母被秘密关押以后,他惟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妹妹了。 
  其实,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远谈不上亲密。他只比她大一岁,从小到大,他几乎从没有和她讲过一句话。小的时候,家里为他们兄妹雇了两个保姆。保姆之间倒是常过话,但那是各为其主的争吵。 
  父亲被一队解放军战士带走时,向他大吼的那句话,深深地震动了他。是的,我姓阮,是阮家门里的长子。这个家,今后就要由我支撑了。 
  阮家门里还有一个人也姓阮,她就是阮平津。她是妹妹,是女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姓阮! 
  阮平津住在学校,没有在家。阮晋生连夜赶到她的学校,闯进女生宿舍,抓着阮平津的头发把她拖下了床。 
  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为什么? 
  告诉你,阮平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监护人。我要求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许迈出屋门一步!你不要问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你姓阮,你和我都要对爸爸、对阮家的荣誉负责! 
  打死周奉天的那天夜里,阮晋生从二十四中回到家里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发现阮平津一夜没睡,正守着一锅粥在等他。 
  他的心震颤了一下,一种直觉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他。 
  残酷的报复、无情的仇杀,像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慢慢地逼进了这个家。而在这个家里,却有一个弱小的女孩子。 
  我有能力保护她吗? 
  妹妹,这个一头黄色卷毛的小、丫头,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柔和的身材曲线,清秀典雅的五官眉眼,特别是她脸上的那种忧郁、清冷的神情,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表明,她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妹妹了,她正在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女人,这是个比妹妹更软弱的东西! 
  我有能力保护一个女人吗? 
  我必须保护她!为了家庭的尊严,为了蒙屈受辱的爸爸妈妈。 
  尘暴过后的第三天,阮平津在屋里捡到了一张纸条,这是有人从屋门的缝隙处塞进来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是用血水写成的:阮晋生,你的死期到了! 
  10 
  “你们中间,谁是胡俊光?你站出来!”边亚军说,声调阴沉、威严而凶狠。 
  十五个老红卫兵被四五十个凶神恶煞般的玩主团团围住,他们已经无法抵抗了。他们现在所能做到的,就是紧紧地把两个姑娘护在中间,以尽到男人的责任,维护最后的脸面。 
  “谁是胡俊光,站出来!” 
  没有人回答。 
  “我再说一遍,胡俊光,你站出来!你,有胆量面对一个死去的人,砍下他的手指,为什么没有胆量站出来,面对这些活着的人?” 
  那是一个和暖的秋日。高悬的太阳发散着强白色的光焰,照得人们浑身燥热。边亚军冷森森的声音却像一阵凛冽的寒流,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都被冻得紧缩成一团。 
  没有人讲话。只有两个姑娘拼命抑制的泣声。 
  “你不敢站出来,可以。你可以走,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不过,这两个姑娘将为你而留下,为你,胡俊光! 
  “她们留下来,会被强奸,十次,百次。她们会被戏弄、展览,赤身裸体地趴在地上号哭、喊叫、哀告。她们,甚至会被摧残致死。 
  “胡俊光,你记住,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在面对死人时的英勇和残忍,也因为你在面对活人时的怯懦和无耻!你,还有你们,一旦从这里走出去,你们就将永远地丧失了作人尊严! 
  “你,你们,走吧!,t玩主们让出了一条路。 
  老红卫兵们没有动。有几个人拔出了刀子,紧紧地护卫着两个姑娘,也护卫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 
  他挣脱开同伴的阻拦,勇敢地站了出来。 
  “你是胡俊光?” 
  “我是胡俊光!,,咣啷一声,一把串着三个钢环的大砍刀扔在了胡俊光的脚下。 
  “你,胡俊光,把刀拿起来!” 
  11 
  疯熊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后来对别人说,那天他本来不应该回家的。那个文工团的女演员,死活要留他过夜。他不干,坚决要走。女演员就剥光了自己的衣服,光着身子偎进他的怀里,伸手就捏住了他的那玩意儿。疯熊说:我当时憋闷得没着没落的,真想豁出去了。但是我没有,硬是挺熬了过来。男子汉要有德有操,坐怀不乱。疯熊的话,想象多于事实。有没有女人对他献媚求欢,已无可考证,但是他本人绝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主儿。不过,有一点他是说对了,那天晚上,他是不应该回家的。 
  他推开家门,伸手去拉灯绳时,却发现灯绳断了。他愤愤地骂了一句粗话,随手屋门重重地撞上了。 
  他摸黑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屋里有一个人。 
  那人坐在写字台前的破藤椅上,正抽着烟。屋里很暗,什么也看不清。但在烟火的一明一灭中,疯熊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泛着凶光、暗藏杀机的眼睛。 
  疯熊心里一惊,“妈的,他又活了?”他见过这双眼睛,在香山公园门外,在他刺出第一刀后,这双眼睛就死死地咬住了他。 
  “你,你是谁?” 
  “周奉天。” 
  “你,你要干什么?” 
  “索命,讨债!‘。 
  “我操你妈,周奉天!”疯熊随手把手中的门钥匙向那个人的头上砸过去,然后转身就向门口跑。但是在慌乱中他忘了拉门,就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一把尖利的硬器顶住了他的后脖颈,他的脸被挤压得紧贴在凉凉的门板上。 
  “后悔吗?”那人的声音冰冷、傲慢,就像是他妈的救世主。“说声后悔,我就饶了你。” 
  “操你妈!老子一生一世没干过后悔的事!”疯熊猛的一低头,让过刀锋,猝然转身,不顾一切地向那个人撞过去。 
  动作刚烈、强悍、猛勇,像一头被激怒了的熊。 
  但是,他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夜暗中,他先是觉得胸口上挨了重重的一击,身子不由自主地佝偻成一团;紧接着,后脑部又挨了更重的一击,眼前腾起几颗细碎的金星,仿佛一下子被敲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涧,忽悠着急速往下坠落。 
  冥冥之中,疯熊觉得有一股冷风向自己吹来,左脚变得冰凉。 
  他妈的,谁把我的鞋给脱了?他想着,后来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左脚很冷,像是冻僵了。 
  邻居们说,那孩子是自己爬着去大院卫生所的。楼梯上、马路上一直到大操场,一溜儿乌黑的血点子,吓死人了。 
  卫生所的大夫说,凶手的刀法纯熟、老到,选择的部位极准确,只一刀,就把疯熊的左脚跟腱和血管、神经都切断了,其动作完全是职业性的。唉,好端端的一个棒小伙子,一辈子就算是废了。 
  大院的门卫说,在傍晚前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陌生人进人大院。门卫还说,疯熊废了?好!省得他天天往院里招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那么,疯熊在接到去部队服役的通知以后,他为什么迟迟没有走?他到处乱窜,究竟在找什么?没有人知道。问他,他死也不肯讲。问急了,他就胡编乱讲,把当时一些出名的女演员都编排到自己的故事中,她或她拼命勾着他,他要走,她就死。 
  许多朋友都说,如果不是赶上那个时代,疯熊会是个很浪漫、很潇洒的人物。 
  许多年以后,疯熊当了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靠着倒腾批件发了横财。当他拿到第一笔七万元人民币的回扣佣金以后,他大哭了一场。哭完了,他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酒醉后又是嚎哭不止。 
  不过,酒后吐真言,他说出了当时的实情。 
  “他妈的,那帮王八蛋,阮晋生,竞给我取了那么个代号,冯狗剩!还给我安了顶‘三代赤贫’的帽子,让我套上,我能不倒霉吗?” 
  狗剩,不是一个很吉利的名字吗?狗都不吃,驱邪。 
  “可他妈的赤贫吉利吗?当时,我的手里一分钱都没有,部队远在云南,我怎么去?到处去借,借了三天,才借到一块八角钱!” 
  落难的贵族,比赤贫还惨。 
  凶手是谁?也是没有人知道。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凶手不是边亚军。 
  一九六九年底,公安局的干警曾带着疯熊当面辨识过边亚军。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都很坦然。疯熊说,不是他,他没有那么一双眼睛。边亚军说,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好的刀法!警察问,谁的刀法好?边亚军:周奉天。 
  管他是谁呢!疯熊后来极大度地说。老子现在这样就挺好,钱也有了,女人也可着心变着花样地玩了,两条腿都直溜的汉子又能怎么样呢? 
  凶手的问题成了永久的悬案。不过,知情的人都说,疯熊知道凶手是谁,只是不肯讲出来。为什么不讲呢?是吓破了胆,还是别有隐衷,就不得而知了。 
  12 
  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在那一刻,胡俊光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刚开始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慢慢地蹲下身子,系紧回力球鞋的鞋带。然后,他毫不迟疑地拿起了地上的那把砍刀。 
  他站起身来,紧握刀柄,亮出饿虎捕兔的身架。砍刀背上的三个钢环颤响了一下,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毫光。 
  “姓边的,这把砍刀,你是让我用来砍你呢,还是砍我自己?”胡俊光打量了一下站在前面不远处的边亚军,沉着地说。 
  “都可以!”边亚军把双臂抱在胸前,神态倔傲、阴狠。 
  “砍我,咱们只是一对一,别人绝不插手;砍你自己,我今天也只要你的四个手指头。” 
  “好吧,边亚军,你先把他们放走,我陪你玩到底!”胡俊光看了自己的同伴们一眼,低声说:“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必须留下,作为见证。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只找你一个人结账!” 
  “可以。欠债还钱,欠命抵命。我欠周奉天四个手指,今天我还他就是。” 
  “胡俊光,你在剁掉他的手指时,他已经不是周奉天了,他是一个死人!你欠了死人一笔债,你打算怎么还?”边亚军怒不可遏地说。“这笔债,你无法偿还!” 
  胡俊光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他手中的砍刀无力地垂落下来。 
  边亚军长喘了两口粗气,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又接着说:“胡俊光,今天,我的人多,我不逼你对自己下手。但是,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能够回答出来,你们可以毫发无损地从这里走开;回答不出来,”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你和他们,谁都走不了!” 
  “你问吧!”胡俊光愣怔了片刻,说:“你,是否和周奉天有仇?他侮辱、伤害过你或你的亲属,都可以算作有仇。有仇不报非君子。如果是为了报仇,别说剁下他的手指,就是拧下他的脑袋,也是天公她道的,我将无话可说。胡俊光,你说,你和周奉天有仇吗?” 
  “我们之间没有私仇,但是有公愤,他犯了众怒!” 
  “公愤?众怒?”边亚军勃然变色。咆哮着说:“你们高干子弟,难道没有激起公愤、触犯众怒吗?你们吃香喝辣,高宅暖轿,受到最好的教育,有着确定不移的前途,你们凭的是什么?打江山的可以坐江山,我们无话可说,但是凭什么要把江山传代,你们就成为当然的继承者?世代相传,永续香火?你们炮制血统论,彻底断绝了我们这些下九流子弟的一切念想和前途,又凭的是什么?你们的所作所为,天怨人怒,万夫所指,胡俊光,你们不也应该被毁尸分体吗?” 
  胡俊光无言以对,沮丧地转过脸去看着远处。不远的前方,是钓鱼台国宾馆,那里,住着中央首长。这些问题。是不是应该由他们来回答呢? 
  他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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