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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布隆德誓言 作者:亮炯·朗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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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森,我从没有看见过那样的树,像怪物。”
    “我跟你一样,第一次看见它们时也奇怪。那些树就是‘龙树’。”坚赞吃惊地看了看说:“龙树? ”
    “你不知道龙树是吗? ”
    “不,我当然知道。只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人们只能敬畏的龙神是这样的树。”
    坚赞所说的“龙神”,是藏族神话传说中让人敬重畏惧的神灵,许多时候它是与灾难疾病连在一起的,龙神是不能得罪的,它会传播很多种疾病给它的敌人。塔森告诉小坚赞,他听人讲,过去那儿是一片雪白的花朵开得很好看的树林,很久以前那边山顶上有一户人家有两姐妹,一天,妹妹得了场奇怪的病,父母到处请僧医医治都无效,最后还是请卦师打卦后,才知道是得了龙病,卦师一再告诫,她把脏东西扔在了神山下的泉水里,得罪了龙神,医治她时千万不能让她喝水,选一个僻静的山谷里有树林和泉水的地方让她不吃不喝躺三天,如果喝了水,她会死的,于是姐姐每天都守在气息奄奄的妹妹身边,她再想喝水,姐姐都努力坚持没给她喝,第三天过去,终于有两条蛇爬出了她的鼻孔,又迅速地爬进了旁边的树林,妹妹的病好了,但那片树林却变黑变枯而死,形状也渐渐变化成了蛇一样扭结怪异的了,姐妹俩很是痛心那片往日那么繁茂美丽的树林枯死了,她们在山顶修了好大一个煨桑台,每天向地神、龙神祈祷,希望那片树林复活,神被她们的诚心感动了,那片林子复苏了,但却未使它恢复过去的翠绿,也再没有开放白色的花朵,姐妹俩知道这是神在警示她们不要亵渎了神圣的山水,人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塔森指着对面的山顶说:“你看那边山顶上的那个岩石,是不是像香炉? 如果有云雾刚飘在那儿,远看近看都像是香炉升腾缭绕着神香。”
    坚赞合掌于胸说:“但愿这片树林有一天会绿起来,眼前的它真是有些让人害怕。”
    塔森笑了说:“可能会的。”
    下午,沿山道盘旋而下,到了雅砻江上游峡谷地带,在两岸茂密森林的河谷中,一条奔腾咆哮的急流挡住了马帮队伍,河水浩大,滔声隆隆,由于前几天下了大雨,水势更加汹涌,也变得浑浊了。他们沿岸边向下游走了一程,在水流较为平缓的路段停了下来。河边一块较小的平坝上,有个正冒着炊烟的黑色帐篷,旁边反扣放着两个牛皮船,摆渡的人是父子俩,他们经常运送的主要是马帮和一路磕头到西藏去朝圣的信徒们,有时也运送到汉地的高僧或进藏的清政府官员和使者,对于磕等身长头的朝圣者他们是从不收摆渡费的。离此不远处的河流上空,还横着两根一高一低的溜索,两头固定在河岸的高坡上。骡马背上的驮子全部卸下来,用这两只牛皮船,一次次运输过去,而骡马们就是凫水而过,如果遇上山洪暴发,骡马也是跟人一样捆在溜索上滑过去。溜索是用藤条编的,粗而结实,一高一低形成坡度,过溜的人靠滑动的惯性滑到对岸去,藤索上卡着一块带槽的滑轮似的木块,用皮条把木板固定好,再将捆兜着人和货物的皮绳拴在木块上,“嗖”的一下就会滑到对岸。
    但对于坚赞这样大的孩子初次经历这样的飞翔,确实是胆寒,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阿爸,让我跟坚赞一起过溜吧,他可能体重轻了。”塔森看着已经开溜的人们担心地说,如果绳索捆得不紧或溜索上的东西过轻都会造成溜到中间就停滞悬在空中。
    聪本微笑着看了看坚赞,鼓励地问:“你敢不敢过? ”
    坚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俯视着脚下轰隆奔流的河水。
    “你怕不怕? ”塔森问。
    “不。”坚赞虚飘飘地说了句。
    “那好吧,你先看我是怎么溜的,记好了,要勇敢,沉住气,坐在上面就不许乱动,如果怕就尽管大声喊叫。我过了你就开始! ”聪本说。
    一个驮脚娃从袋子里抓了些酥油抹在滑轮上,这是为了起到更好的润滑效果。聪本熟练而轻巧地滑过了溜索,当几个马帮娃把坚赞捆好在滑轮上的牛皮绳上要放开时,塔森说:
    “如果溜到中间停了,就只有靠你自己用双手抓住绳索,慢慢挪过去了,你行吗? ”塔森像兄长似的嘱咐他。
    坚赞手抓着滑轮坐好后,放他的马帮娃再三吩咐记住千万不要将头碰住绳子! 他拉住坚赞的衣襟用力往后拉,退到坡上的平地后,他大声说了句,“放啦! ”溜索上的坚赞就呼呼向河上的高空冲去。坚赞不敢睁眼看下面奔流的河水,双手紧紧拽着皮绳,双脚情不自禁地蜷缩起来,牙紧紧咬住嘴唇,只听得耳边风声“嘶嘶”地响着,仿佛溜索会在刹那间就断掉,自己将坠下河中,他嗅到了一股木柴味,这是滑轮摩擦后发出的气味,这惊心动魄的情景让坚赞禁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啊! ……”
    滑轮停住了,大叫的坚赞戛然止住了叫声。菩萨啦,溜索停了,自己被悬挂在半空中了! 他不敢睁开眼,也不敢动弹,这时却听到一片笑声,聪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坚赞,你没事吧! ”聪本用手拍了下他的脸蛋。
    坚赞这才把眼睛睁开了,看见大家在笑他,他不好意思起来,回头往已经经过的溜索上看去,转过头伸出舌头,大家把他接下来后,才说了句:
    “好惊险,但是下次我不怕了! ”
    聪本微笑着在他头上抚摩了下,终于对他赞扬了句:坚赞不错,真勇敢!
    惊险的刺激和聪本等人的赞扬让坚赞心里喜滋滋的,刚才的经历所产生的后怕完全消失了。他激动而充满信心地看着骡马在头骡和二骡的带领下正浩浩荡荡地泅渡在宽阔的河水里,河这边驮脚娃高声吆喝着,有灵性的骡马向喊声游去,水已淹过它们的脊背,个个于水面昂着头,鼻子翕动着很快游过了河。离它们不远的下游,还游划着装着驮子的牛皮船,空中溜素上是飞动的人,有两个驮脚娃在溜素时于空中高声向神灵呼唤“啦赛咯”,并撒下漫天的风马旗,场面惊心奇谲,动人心魄。聪本他们把上岸的骡马赶到下游等着皮船运过货物,因为皮船是没有动力的,只能顺水流而下,船夫手里的桨也只能借助流水的冲力使船靠岸,当船靠岸时,已到了下游很远的地方。付给船家茶叶、盐等作为渡船的费用,马帮又出发时,已经是太阳偏西了。
    离开河岸走了一程路,时间也差不多了,马帮在林木繁茂的峡谷地带住下了,这一夜,睡眠中的马帮娃们在睡梦中并不平静,这里是豹子经常出没的地方,他们不时能听见不远处森林中或河边有豹子等野兽惊天动地的吼声,马帮的帐外整夜都燃烧着篝火,大家睡觉都是枪或刀不离手,他们有经验,这些吼得山响的猛兽一般是不会先来出击马帮的,但偶或会遇上这样的不幸,那就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人们会发现少了几匹骡马。坚赞跟随桑佩马帮的第二年就遇上过这样的事,三匹贪吃的骡子跑得太远,夜里被豹子咬断了喉咙死在丛林旁的一块草坪上,凶猛的野兽并没有对死掉的骡子大快朵颐,几天后他们才会来享受。
    骡马是马帮娃的心肝宝贝,出现这样的事大家都会难过很久的。
    还没到卡日泽瓦草原,坚赞脚上的靴子底就磨破了,表面上看他的鞋子还那么完好地穿在脚上,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脚掌已经打起了血泡。走进卡日泽瓦草原,第一次看见松吉措阿松时,坚赞就觉得她很漂亮,但很忧郁,后来他才知道,她前一年才失去她和聪本的儿子,他们的十一岁的儿子在卡日泽瓦参加少年组赛马比赛时坠马死去。尽管聪本身边有儿子塔森,但失去他和心爱女人的儿子还是让他痛苦了很久,善良的松吉措把塔森视为亲子,她对聪本身边的亲人或马帮娃们很好,那种温和慈爱像阳光一样,让大家都感到是到了自己的家。她家是家境比较殷实的小头人,父亲是土司身边的“班戛”( 亲随) ,地位比一般小头人高,“班戛”一般是由对土司有功又干练的小头人充当,因此父亲常年不在家,哥哥另立门户,她把患风湿病的母亲接在身边,她美丽而富裕但从不矫情或高傲,只要她能给人以帮助她从不吝啬。
    坚赞和塔森到松吉措的帐篷里去喝茶时,细心的她发现了坚赞的靴底已磨破了,她责备地看了看塔森和聪本说:
    “这孩子怎么光着脚在走路? 你们太粗心了,他还那么小! ”她还不知道坚赞的来历,以为他只是新加入的马帮娃。
    “怎么是光着脚? 他脚上不是好好地穿着靴子吗? ”
    “你叫他把脚抬起来吧! ”松吉措不满地说。
    坚赞是盘腿坐在羊毛毡子上,他忙把双脚向屁股底下收了收,想遮住双脚底,旁边的塔森一把拉住了,他和聪本都看清了露在外面的脚掌和后跟都打起了血泡,难怪他路上不断“嘶嘶”地哈气,原来是脚在痛,这个坚赞真是不简单,没有向大人吭一声。聪本这才把坚赞的来历告诉了松吉措,对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么多不幸的坚赞,松吉措心里有无限的感慨,对他充满了怜爱。她摸了下坚赞已经长起来的浓密的短发茬,自语似地低声说了句:
    “如果扎西活着跟你们这样坐在一起该多好啊! ”
    聪本也不无遗憾地慨叹着,松吉措眼里闪出了泪光。塔森和坚赞相视了下,坚赞忙说:
    “他一定是个很勇敢的孩子,比我小两岁,十岁就参加赛马,不简单呀。”
    “是的,我也一直这样认为,我第一次跟父亲出来的那年他见了我好高兴,他在我身边比他长了多高,说他长大了也要跟父亲一样当聪本,我说你怎么不当小头人,他说小头人不好玩,整天都在土司身边转,阿爷很少在家里,他就不高兴,当聪本好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塔森这样说本来想安慰父亲和松吉措阿松,哪知他的话却使阿松伤感得泪水涟涟了,坚赞和塔森伸了下舌头表示没有安慰好,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坚赞说:“我……想,扎西不希望我们这样难过,他是个不简单的男孩子,一定会投胎到好人家,或者说不定已经转为卡日泽瓦草原的守护神了,就在你们身边呢。”
    塔森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表示深信不疑,他说:“还真是,我每次到了这里,晚上都要梦见他。”
    他们的话还是给松吉措带来了一些安慰,她止住了啜泣,说:“我知道你们是在安慰我,但我相信这是真的,神佛也会赐福给你们的。”说着她拭了下脸上的泪珠站起来,对聪本说:“你对这个孩子不要太粗心了,我给他换双靴子吧。”说完就走到帐篷角落打开一个红牛皮包镶着卷草花边图案的大木箱,取出一双新彩靴,当她脱下坚赞脚上的旧靴子,看到坚赞的脚掌上的血泡时,啧啧地叹着说:“你这孩子啊,怎么不跟塔森或者聪本说一声呢? 就这样硬撑着过来了,多难啊! ”
    “坚赞,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好好休息一阵! ”聪本皱着眉看着坚赞的脚说。
    坚赞忙站起身,光着脚丫走了几步:“没事的,你们看,不是好好的吗? 塔森,这点小问题对马帮娃算不了什么! 你说是不是? 聪本不是说过‘春日长长三冷三热,人生漫漫三苦三乐’吗,这算什么,是不是? ”
    阿松对聪本的提议很高兴,她说:“坚赞,如果你能留下来,阿松我那真是太高兴啦! ”
    坚赞却委屈地说:“你们是不是不想要我跟你们一起走,我没耽搁大家呀!聪本你不是常说‘犏公牛什么货物都能驮,大丈夫什么日子都得过’吗? ”他担心聪本他们要丢下他。
    “坚赞,听话,”聪本正色说,“你强撑着跟我们继续走,这样不好……”
    “不,我要去,我在阿松松吉措这里做什么? 阿松家放牛有人,挤奶也不用我,我都长大了,难道在这里白白地靠阿松供养吗? ”他说着就急得哭起来。
    松吉措见他如此着急,笑了说:“看把你急成了这样,好孩子,阿松不会拦你的,是汉子就要这样,你是对的,不过,这次在阿松这里多休息几天行吧? ”
    聪本点点头微笑着道:“好吧,阿松帮你说话了,我就没说的啦。”
    坚赞这才如释重负,愉快地穿上了新靴子。在几天的时间里,松吉措给坚赞赶制了件白色的羊毛氆氇斗篷,马帮出发时,特意给坚赞准备了两双靴底让聪本带上,以备靴底磨破时换上,在以后的岁月里,坚赞所有的服饰和挂戴,几乎都是松吉措阿松在给他添置了,坚赞走进了松吉措阿松的生活,也给她失去爱子的心带来了慰藉,欢乐又回到了心中。
    松吉措是个理家能手,除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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