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罗大伦博士讲古代中医名家医案-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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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两人成为知己。
这个病并没有完全好,有的时候还小小地发作一下,而且吃饭不是那么特别的能吃,但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这样平稳地度过了几年。
在这几年里,全靠着徐灵胎的调理,朱亭立同志是有病就找徐灵胎,非徐灵胎的方子不服。
后来,有一次徐灵胎没事儿,路过朱亭立的家,就顺便进去坐了坐。
朱亭立对徐灵胎说:“我遇到了一个杭州的名医,他说我的身体虚啊,说我非服用些人参附子等温阳的药物不可。”
徐灵胎慢慢地皱起了眉头:“那您服用了吗?”
朱亭立:“服了!现在服用了他的方子以后,感觉身体强壮了很多,胃口也大开,能吃东西了。”
徐灵胎说:“此乃助火以腐食,元气必耗,将有热毒之害啊”。
朱亭立笑而不答,脸上带出的意思是:您说的不对,您别不是嫉妒这个医生了吧。
言谈之间,透露出恨不早遇此医的意思。
徐灵胎见他已经痴迷如此了,也不好说什么,就告辞了。
事情很快就过去两个月了。
突然有一天,徐灵胎家有人急促地叩门。
徐灵胎大开门一看,是朱亭立的朋友,跑得大汗淋漓,满脸焦急地。
徐灵胎忙问:“怎么了您这是?”
朋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跟我走吧,朱亭立不行了,让我来请您啊!”
徐灵胎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连衣服都没披好,就赶快登上了小舟,到傍晚的时候,到了朱亭立的家里。
一进朱亭立的寝室,徐灵胎吓了一跳,只见床前血污满地,忙问怎么了?(骇问故)。
这时朱亭立已经无法说话了(亭立已不能言),只有在那里流着眼泪,和徐灵胎在做绝别的动作(惟垂泪引过,作泣别之态而已)。
徐灵胎问了一下周围的人,别人告诉他,吐血吐了有一斗多了。
徐灵胎悲痛不能自已,盖血涌斗余,已经无药可施。
到天刚亮的时候,朱亭立就去世了。
痛彻心肺,这是一种失去朋友的悲痛。
徐灵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用手使劲砸着门旁的柱子,眼泪喷涌而出。
这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名医啊!害人之药锋利如刀!
后来,他写下了这样的话:“十年幸活,殒于一朝,天下之服热剂而隐受其害者,何可胜数也!”
关于这个病,可能性有多种,也可能朱亭立患的就是一个重病,但是徐灵胎用平淡的方式告诉他不用担心,去掉了他的心理负担,然后用药使得他在平稳的最佳状态中存活了多年,但庸医不明轻重,只用两个月就破坏了这种平稳,使患者丧命于一朝。这是今天也要重视的一个问题。
总之,在临床中不断地遇到这种悲剧,徐灵胎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十、 喻嘉言
例案1、一位姓黄的同志,晚上过夫妻性生活的时候劳累了一些(犯房劳),然后马上又患了伤寒(就是我们现在说的外感病),但是这位同志很有趣,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个说法,说患了外感不用管它,到了六七天的时候自己就好了(当然,现在也有很多人这么认为)。
结果是,过了十多天了,不但没好,反而忽然神昏了,浑身颤栗,手脚冷得像冰一样。
这下家里人才慌了,赶快请医生吧!
先请来一位老医生,这位诊完了脉,说:“现在四肢厥逆,这是夹色伤寒啊(过去认为房劳后患的伤寒,通常认为会致命),现在需要赶快用大热之药回阳救逆!”
于是开了干姜、附子等温热之药。
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位,把我们的喻嘉言同志也给请来了。
当喻嘉言诊完脉的时候,这温阳之药可就熬好了。
喻嘉言吓坏了,说:“且慢,这个药可不能喝啊,这药用错了!”
那位老医生当时就不高兴了,用错了?你懂个什么?
患者的家属也奇怪:为什么用错了?
喻嘉言:“这个时候不能补啊,要泻!”
这下患者家属也不高兴了:这手脚都凉了,还要泻?您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尤其是黄同志的媳妇,更恼火:我老公需要补,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于是坚持要服药,药已经端到患者的嘴边。
喻嘉言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是自己说话患者家属又不听,怎么办呢?
情急之下,喻嘉言想出一个令人苦笑不得的办法。
从此,历史上最可爱的医生诞生了。
喻嘉言一把拉过那位老医生。
老医生很不服:“干嘛?要动手?”
喻嘉言:“动手干嘛,不动手,但是,这个药一旦进入患者的口中,患者会有或生或死的变化(出生入死),实在是关系重大。”
老医生:“那又怎么样?”
喻嘉言眼睛一瞪:“怎么样?这样,我和你各立一个生死状(吾与丈各立担承),如果谁用药错了,人要是死了,要根据生死状来承担责任(倘至用药差误,责有所归)!”
这下屋子里的人全傻了,没见过这样的医生,好家伙,平生头一回!于是全都看着这二位,连患者都睁大了眼睛。
老医生尴尬地说:“我,我治疗伤寒三十多年了,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生死状!(吾治伤寒三十余年,不知甚么承担)”
喻嘉言笑了:“您别怕,立一个吧,反正患者死了您也一起死。”
老医生腿都抖了:“我不立!”
喻嘉言:“立吧,您不是挺自信的吗?”
老医生已经开始准备跑路了:“说不立就不立!”
于是喻嘉言对患者家属说:“他不敢立这个生死状,那我敢立,拿纸笔来!”
患者家属知道遇见高人了,忙拦着:“别立了,我们听您的还不行吗?”
于是,喻嘉言就开了泻下的调胃承气汤(调胃承气汤,《伤寒论》中的方子,只有大黄、炙甘草、芒硝三味药,为和胃泻下之方),份量是五钱,煎成以后先喝了半碗,过了一会儿,又喝了半碗。
然后,就觉着这个患者的手脚开始暖和了,人的神智也开始清醒。
这位老医生一看,人家诊断得对啊,于是就告辞:“佩服,在下告辞。”
喻嘉言一把拉住人家:“别走啊,学着点儿。”
于是老医生又硬着头皮站在那儿看。
把这副药都服用完以后,患者的情况突然有发生了变化,开始浑身壮热(这实际是邪气有外透之机)。
大家又有些慌乱,都看着喻嘉言。
喻嘉言却笑了:“没问题,这就是要好了。”
于是又开了大柴胡汤(大柴胡汤,《伤寒论》中的方子,用来治疗少阳、阳明合病之证),结果是只服用了一副,患者的病就痊愈了。
这个时期喻嘉言已经收了徒弟了,回到家里,徒弟忙疑惑地问他:“老师,这明明是个夹色伤寒嘛,手脚都冷了,为什么您用泻下药却能够好呢?”
喻嘉言急了:“谁教你这世界上有个夹色伤寒的?我教过你吗?”
学生低头:“我自己看书看的(估计看的是非法小报)。”
喻嘉言:“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夹色伤寒、阴证伤寒(那时候也管房劳后伤寒叫阴证伤寒,说治疗需要补阳),房劳以后患了伤寒,只不过比普通伤寒稍微重一点而且(其势不过比常较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可是这些庸医用这个词吓唬人,然后用温热之药,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最后,喻嘉言同志做了总结,他说:“所以中医诊断学很重要,当你看到患者都脸上发暗,舌苔焦黑了(面黧舌黑),身上干枯得像柴火似的(身如枯柴),此时中医诊断学的知识告诉我们,这已经是一团邪火在体内燃烧着呢,阴液都快没了,还补什么阳(则阴以先尽,何阳可回耶)?所以这个时候要出去邪热,保存人体的津液,这样机体自己才能恢复生机啊,机体恢复生机,它自己就会把病邪往外排了。”
例案2:有一位叫刘泰来的兄弟病了,这位才三十二岁,长得白白胖胖的,很像个富裕的小资。
他是怎么得的病呢?原来此人夏天在出大汗的时候,喜欢冲冷水澡,觉得特爽,还在风口那里睡觉,这样,体质就下降了,结果在秋天的时候被传染了疟疾,于是请了医生,医生到的确有两下子,在发作了三五次后,用药就把疟疾给止住了(用药截住),止住可是止住了,但这位患者又出现了新的症状,开始感觉胸腹胀得不得了(胀满日增),还没到半个月,再看这位,已经是肚子胀得老大,胸部也鼓鼓的,喘气特急,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大小便全都没了。
这可要了命了,您想想,这大小便被堵住了它能好受得了吗?这位刘泰来兄弟此刻那是饮食不入,坐也没法儿坐,站也没法儿站,仰面躺着都不行,只能趴着,这病可就到了危急的关头。
怎么办啊?还是那句老话,请医生吧!
于是就请了我们的喻嘉言同志去了。
喻嘉言到患者家一看,已经有一个医生在那里,人家正在诊病呢,而且这家人对那个医生特重视。
那位医生是怎么判断的呢?他问:“大小便不通,服用过泻下的药了吗?”
患者家属:“服用过了,没有效果。”
“噢,原来这样。”那位医生点点头,然后很肯定地判断:“那是药力不够,应该加大药量,现在一副药用大黄二两,一次服下!”
那位刘泰来兄弟正憋得难受呢,一听用大黄二两,高兴坏了:“大哥,快点儿熬药吧,我都快憋死了!”(可速煎之)
家人一听,就有那种腿快的,立刻拿了钱,跑出去抓药去了。
这边喻嘉言刚诊完脉,一听就晕了,心想现在的医生怎么都胆子这么大?这不胡来吗?看清病情了吗?就大黄二两?!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可就说话了。
要说这位喻嘉言同志真是位猛人,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您说话嘴上搂着点儿火啊,别总是看见庸医就冲人家开炮,人家庸医也是人不是?庸医也要混饭吃啊!
我们这么想,喻嘉言同志却不管这个,只见他一把拉过那个医生:“来,我问你两个问题。”
医生还挺乐呢:“问什么啊,说吧,我能告诉的都告诉你。”
喻嘉言:“第一个,这个病叫什么名字?第二,你为什么这么有勇气,敢放开胆子杀人?”(此病何名,而敢放胆杀人)
得,您瞧有这么说话的吗?要是我在边上我立刻装作不认识喻嘉言同志——免得挨板砖。
此时那位医生也是气的嘴唇直哆嗦,话也说不利落了,硬着头皮说:“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伤寒肠结,用了泻下药不通,需要加大量,只有用大泻一法,什,什么叫放胆杀人(何谓放胆)?我,我要告你诽谤!我,我要告!”一边说,一边还跳,虽然没有喻嘉言个子高。
喻嘉言针锋相对地回答:“伤寒?世界上有不发热的伤寒吗?”
那个医生突然停止了跳动,张口结舌:“啊?”一下矮了半截。
喻嘉言:“伤寒发热,会导致体内津液丧失,才会大便干燥,那才可以使用下法,这个病完全是腹中之气散乱不收,是太阴脾经之虚,才会胀成这样,一虚一实,正是相反,这个时候如果使用猛药大黄,把脾胃之气给伤了,如不胀死,也会腹破!”
然后,又瞪大眼睛对那个医生说了句能把人气得上吊的话:“你为什么不能留下人家一条性命,而必须要杀死人家才感到痛快呢?”(曷不留此一命,必欲杀之为快耶)
我实在是很佩服那位医生的定力,他居然没有被气得疯掉,要是换成我,早找板砖去了,好在人家是读书人,修养不错,还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做为回应。
这句话是这样的“吾见不到,姑已之。”这话就不给大家翻译了,因为估计那位老兄脑袋已经气昏了,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发现自己脆弱的神经已经完全被摧毁了,于是一溜烟儿跑出了屋子,对正在趴在门缝、窗户缝偷看的诸位患者家属说:“这个人看的书多,嘴也溜,我说不过他,我走了!”(此人书多口溜,不能与争也)
然后狼狈地跑掉了。
喻嘉言微微一笑,一抬头,却突然发现患者的家属都怒目看着自己。
这帮家属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啊,心想:反正我们请来的医生就这么被你给轰走了,真是可恼啊!
有的家属就小声告诉别人:“医生虽然被赶走了,但是药不是去买了吗?我们照样给喝那个大黄,然后回头再把那个医生给请回来。”
愚昧啊,还把庸医当成宝贝呢。
说来也巧,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买药的人正好回来了,拎着包药,刚进院子。
在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