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古异域情话系列之三 风啸崖 之卷by希洛～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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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说要…陪陪小特…」　

　　「…都说…要陪小特的…会喜欢小特的…」　

　　「说买了…小特会疼小特的…只要小特乖乖…」　

　　「…小特不会跟弟弟、妹妹缠著爹爹娘娘…」　

　　「小特…也好喜喜有弟弟妹妹…」　

　　「…爹爹娘娘…不要小特了…没钱钱…」　

　　「大家…都不要小特…」　

　　「不要…小特…」　

　　「卖卖小特…」　

　　「…不要了…」　

　　「小特乖乖…」　

　　「不…吵吵…」　

　

※※※　

　

　　…被丢掉了…　

　　又被丢了…　

　　没有人…要…　

　　他被…丢掉了，没人…要他…　

　　没人要…　

　　没人…想要…　

　

　　小小的身子坐靠在黑黑暗暗的某个小角落中，双眼无神地低垂著。　

　

　　没人知道他倒在那儿多久了，因为这间大到吓人、却丝毫没有人气、灰灰阴阴的屋子，在两个星期前，就没有人住了，屋子的主人带著他心爱的妻子和刚生出来的孩子，一同搬离了。　

　

　　散涣无神的大眼，慢慢地、慢慢地阖上。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边多久了，他只知道他等了好久、好久，爹爹娘娘带著弟弟走走，也走走了好久、好久…　

　

　　他不知道他该怎麽办了，他只知道没人要他了，爹爹娘娘有弟弟了，丢掉买回来的他了…　

　

　　那…小特…也不要…了…小特也不要…自己了，就像隔壁大姐姐的不要的破破娃娃一样，没人要、丢了…　

　

　　浓浓密密的眼睫，颤颤抖抖地覆盖眼前黑成一片的景象之前，随著木门打开的刺耳声，刺眼的光芒随之探入这块黑暗阴郁的空间。　

　

　　失去意识前，所看见的是——　

　

　　身後携带著温暖光芒的修长人影慢慢地靠近自己，阳光晶晶亮亮地洒落在那人的身上，背著光，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神…吗？就算是…神…也…不要…小特吧…　

　

　　昏迷前，最後闪过脑袋瓜中的想法。　

　

　　那人，轻轻地抱起卧躺在地上的孩子，不舍地叹息著：「唉…怎麽让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变成这般瘦弱无助呢？人界的人们，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前些日子看见这孩子时，他还笑得好腼腆地努力找著石头不是吗？在这段期间内发生了什麽事…怎会让他瘦成这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副小骷髅，难道这边的人也都没注意到这间屋子内有一个孩子吗？唉，真是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在这边待多久了，傻呼呼的孩子，是怎麽了，自己不会去外面请人帮忙吗？只会傻傻地待在屋里…真是的…」　

　

　　昏迷不醒的孩子，失去意识前，就像是寻求小小的、小小的祈望，小小的手，无意识地揪著那人的袖子。　

　

　　细长的眸子漾著怜悯，怜悯著这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不知道独自一个人待在这个空无人的屋子多久了；以及些微的不舍，不舍著这个连祈求都觉得是奢望的孩子，小小的手，仅仅是轻轻地揪著自己袖子的一小角。　

　

　　不知不觉地犯起了自己高超的老毛病，一边摇头地叹息著、一边不停地以极快的速度喃喃自语著。　

　

　　「罢了、罢了！从刚刚这孩子昏倒前看著自己的样子，就连一点喜悦或得救的感觉也没有，还好像以为自己要丢下他、不理他似的，这孩子的眼神实在是太落寞了…唉…傻孩子，真是一个傻孩子…看样子遇到这孩子也算是他们两个有缘吧！当了这麽久的大神官，偶尔换换身份当个褓姆似乎也挺不错的。只是，该怎麽照顾孩子呀？当初怎麽没有学到这项技能呢？看样子得抽个空回神界，对长老们他们建议建议，其实他们也该学习如何照顾孩子，不然到时万一他们跟我一样遇到相同的状况时，就会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现在也只能到村里找个有孩子的妇人，向她们请教请教才是，该怎麽带孩子，而且我也得学著该如何在人界生活呢！真是的…有好多事要做呢…还有这孩子怎麽这麽轻啊…像根羽毛似的，不抱紧点好像会被西方大陆的强风吹走似的…」　

　

　　怀里搂著一个像是从贫民窟抱来的孩子，一边走出这间屋子，一边用如云般的好听声音，喃喃自语了好长一段话。不知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念著怀里的孩子，一边走，一边说著，一开一阖的薄唇，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让经过的路人们，都不自觉地愣住，且心想：怎会有人这麽厉害，说了一大串话，竟如此流利、快速，而且都不需要换气……　

　

【第二章】　

　

　　小小的、乾乾瘪瘪的手，轻轻地揪著不属於自己衣服的衣襟，紧闭在一块儿的眼睫再一次慢慢地睁开，迷惘地仰望著……　

　

　　…是…神吗？…死掉掉了？　

　

　　迷蒙的琥珀色瞳眸印著一张斯文俊秀的脸蛋，是睡著了的脸，薄唇边挂的弯度柔得好像天空的云一般。　

　

　　这次…没被丢掉…没有不要吗…　

　

　　不属於自己的湿热气息细微而平稳缓慢地顺势洒落在浓密蜷翘得如小扇子的睫毛、小巧细致的鼻尖、和软软嫩嫩的小小粉唇。　

　

　　漂亮的琥珀色眼儿轻轻地眯起，像是对洒落在自己脸上感到搔痒、又像是想要打起精神看清楚眼前那张熟睡的脸蛋。　

　

　　看了好久、好久之後……　

　

　　不是…神，是…那个大哥哥…　

　

　　慢慢地眼儿染上了混乱、不知所措的薄雾，是害怕被抱在怀里的陌生和紧张、是不受控制地小小的窃喜自己没被丢掉、是回想起自己一再被丢弃的疼痛、是浅浅的、不属於孩子该有的绝望…对自己的绝望……　

　

　　黑影忽然笼罩住漂亮的琥珀色眼儿，卷卷的睫毛愣愣地扇了几下，那好像快暖到心儿里的暖意是体温，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是被一只纤长的手覆盖住了。　

　

　　「孩子是个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不要露出这种眼神。」轻飘飘的声音带点细微的鼻音和刚睡醒的低哑。「不管别人要不要你，你不能不要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要自己了…以後要喜欢你的人怎麽要你呢？懂了吗？不懂没关系，再睡一会儿，等睡饱了我会好好地跟你说的…好不容易你的身体有复原的迹象了，要再多休息…不要浪费了我花了好几天照顾你的成果，还有那些…草药……」　

　

　　很自然地将小小的身子更往自己怀里带，手脚并用地圈住他，下颚轻轻地靠在那小小的头颅上。　

　

　　一张小小的脸被强迫地贴在那人的胸口之中，小小的身子也被牢牢地圈住，身体接触到的是陌生的体温，吸入鼻子之中的是陌生的气息，耳边听见的是陌生的心跳，就连那一连串叮咛、安抚都是陌生的嗓音，就连这种温柔的照顾都是陌生的…　

　

　　暖暖的…紧张…但，不讨厌…好久好久以前，好像…娘娘牵手手温温，这个好暖……　

　

　　香香的…是大哥哥身上的味道…不讨厌…舒服…比捡石子那边的小白花儿，还香香……　

　

　　怦怦的…怪怪的，没听过…比小特慢慢，好听…想睡睡了…是不是像之前隔壁的小李哥哥说的，他娘娘哼好听的歌儿一样……　

　

　　飘飘的…声音飘飘的…像是风吹吹一样…还是像在天空飘飘的云云…软软的……　

　

　　小特要去捡石石，送大哥哥…绑头发帮大哥哥…在大哥哥走走之前…小特要记得…等睡睡醒来…　

　

　　眼睛沉重地闭了起来，小小的手儿不自觉地轻贴在脸颊蹭著的胸口。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细长的眸子才安心地跟著闭上，搂著小小人儿的手轻轻地拍抚著他的背，充满怜惜。　

　

　　弯了抹浅浅不舍的薄唇细声地喃喃自语著。「是怎样的环境抹去了这孩子眼底腼腆的欢喜…那天遇到他时，他捡小石子的样子是多麽的开心，是心疼这孩子昏倒前所流露的眼神吗…？所以我才什麽也没考虑地将他留在身边照顾吗…？」　

　

　　他这样的行为是善意？还是恶意…？意识陷入梦境之中前，最後闪过的想法。　

　

　　怀中熟睡的瘦小人儿，小小的唇儿边漾了抹浅浅的笑花。　

　

　　小小的手慢慢蜷曲，小小地地揪住…　

　

　　胸前微微敞开的衣襟，多了些皱折…　

　

※※※　

　

　　软软地撑起身子，胡乱地揉了揉睡得饱饱的眼，只是印入迷蒙的琥珀色眼儿当中的，还是一样的冷清、寂寞、空荡荡的房子……　

　

　　下意识地伸手摸摸一旁皱皱的床铺。　

　

　　冷冷的…　

　

　　晚了…　

　　

　　没有在大哥哥走走前帮他…　

　

　　低垂著小小的头颅，散落到颊边的乌黑发丝模糊了小小脸蛋的表情。　

　

　　焦焦的味道…　

　

　　如果这个焦焦的味道能在大哥哥走走前就能闻到，小特就会起来了…就可以帮大哥哥绑绑头发…　

　

　　焦焦的…？　

　

　　疑惑地抬起眼，寻了寻焦味传来的方向，细细地拧起漂亮的弯眉，考虑著要不要走去看看时，从那个方向似乎发出了一些杂响，还有那很熟悉的声音。　

　

　　是大哥哥…　

　

　　小小的身子迅速地爬离床铺，琥珀色的眼儿漾起丝丝的担心，提起全身上下仅有的力气努力地跑了过去。　

　

　　「唉唉，真是糟糕呢…没想到熬个粥竟然这般麻烦耶！是不是不该婉拒李大娘、林姑娘、张大婶、黄姑娘、陈嬷嬷她们的好意…不过，若是不婉拒，怕是自己得花上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习惯她们的亲切呀…」软软的声音似乎带点苦笑的意味。　

　

　　「可是，我还是挺有天份的嘛！吴奶奶用口述的方式教了我一遍，没想到我还弄得挺成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第一次弄呢！还是快趁热端给那孩子吃吃吧…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进食了，是该吃些清淡的东西来替他润润胃。不过，吴奶奶熬粥跟弄点清淡小菜的配方挺特殊的，不然…怎麽看起来不太清呢……」　

　

　　细长的眸子诧异地望著气喘吁吁朝自己方向跑来的瘦小人影。「咦？你起来了…你还很虚弱呢！大病初愈还是别跑那麽急知道吗？若是有什麽事，可以等我回来了在跟我说。你看，跑到一张脸蛋都白呼呼的…真是的…不过算了，你都来了，也好，东西我刚弄好，来趁热吃吧！」　

　

　　白著小脸、喘嘘嘘地望著眼前有些熟悉、可是又狼狈得陌生的人。　

　

　　大哥哥长长…软软…香香的头发呢…　

　

　　焦焦卷卷的…好短…　

　

　　好看的脸脸也黑黑了…　

　

　　把东西都搁在地上之後，才发现那孩子竟然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自己，琥珀色瞳眸之中漾著的错愕、难过再明显不过了。　

　

　　细长的眸子温柔地眯得弯弯的，被烟熏得黑黑灰灰的薄唇也笑得弯弯的，温柔地笑道：「还不来吃，我弄得很辛苦的耶！快点坐著趁热吃，虽然我是第一次弄，不过挺成功的喔…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清淡的颜色，但是我保证它是对病人吸收营养很有帮助的粥和一些小菜喔！还是你不喜欢坐在地板上面吃东西…？」　

　

　　一双眼儿还是愣愣地望著他瞧，只是瘦小的身子却听话地盘腿坐在他身旁。　

　

　　头发…？　

　

　　将熬成一碗的粥放到那双瘦弱的小手当中，刻意地忽略那双眼儿当中的疑问，不是不回答，而是在等著，等著他开口问。　

　

　　「快一点吃吧！别发愣了！」温柔地轻抚著那孩子柔软的秀发。　

　

　　是为了…小特的粥…才……头发，小特…　

　

　　琥珀色的瞳眸渐渐地起了变化，咬著小小嫩嫩的唇瓣，涌上心头的思绪乱了他小小的心，哑了他溢到唇边的话。　

　

　　低著头瞅著手中那碗热热的粥……　

　

　　乌黑黑的粥…　

　

　　跟大哥哥头发一样焦焦的粥…　

　

　　吃了一定会肚子好痛好痛的粥…　

　

　　吃了一定会让心好暖好暖的粥…　

　

　　第一次有人只为小特而煮的粥…　

　

　　小小的手拿起汤匙，一匙匙地舀，慢慢地咀嚼著苦味四溢、焦味弥漫、甜得牙痛、部分糊糊烂烂、部分半生不熟的粥。　

　

　　脸垂得低低的，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著，晶莹的泪珠拌著手中那碗暖到心里头的粥。　

　

　　上方传来软软的声音，轻飘飘地问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