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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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沈汉臣主编的副刊版又出了个小错;便以此为理由;把他也辞退了;堵了众人悠悠之口。
那边厢容嫣等着林堂主的回复准信儿;虽然林堂主一看到容嫣就笑没了眼;却迟迟未能解决金老大之事;几个回合下来;容嫣的信心随耐性一点一点的消散;已经忍无可忍。这晚林堂主再次设宴;容嫣本不欲去;秦殿玉劝他说:“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何必与他翻脸?前面几次都忍了;只怕前功尽弃。再忍一忍;就算林堂主办不了金老大的事儿;但在天津卫他也是青帮里一个角色;多个朋友总比又多个对头好办事。就算你不为了咱们戏班子;也为了你自己的前途想想。”
秦殿玉随便和他说什么都是商商量量的口气;但事实上却根本不是在商量;他的话不容辩驳。大家都是角儿;是要脸的人;只是人家给你脸;你自己也得识趣要这个脸才行。
每一次吃饭都不得不面对那汉奸和日本人;容嫣也做了心理准备;反正他也准备了一套乌龟政治对付这种情况;该笑的时候笑一笑;该敬酒的时候喝个酒;缩了头少说话多吃菜;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往耳朵里去更不能想;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天进了天香阁的雅间;那个叫山田的小队长已经端坐在那儿了;却不见粉白老鼠式的林堂主的影子。
见容嫣表情有些意外;山田说:“林堂主的;临时有事;不来了。”
秦殿玉往日都同容嫣一起去的;偏偏今天有个堂会指名要他去;也没来。容嫣客客气气的抱了抱拳;选了个离他远点的位子坐了。偌大一个雅间;只有容嫣与那日本人两个人;显得冷清。
容嫣感觉气氛尴尬;正寻思着稍坐片刻之后自己用个什么理由顺利脱身;突然听得山田说:“容老板;不爱说话?”
抬起眼;只看见那发青的小胡子脸上;一双眼睛灼灼地直视着自己;容嫣不知怎么答他;只淡淡笑了一笑。
又是一阵沉默;山田再次挑起话题:“容老板;好象十分的有名?”
“虚名而已;惭愧惭愧。”
山田一阵大笑;“容老板;十分谦虚!我敬你一杯。”
说着倒了杯酒;屁股动了动;移了两个位子;坐近了容嫣;要和他碰杯。
容嫣假装不懂;已经一举杯把酒喝了;将空杯一照:“容某先干为敬。”
山田愣了愣;也把酒喝了;一张发青的瘦脸登时透出些暗红。
山田道:“我也十分喜欢;京戏的。”
容嫣心里道;你听得懂?
山田接下去道:“但是;听不懂得。容老板;请教教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越坐越近;坐到容嫣的身边来了。容嫣只觉得十分厌恶;心中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此时这个日本人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那眼光象舌头一样在他的脸上手上舔来舔去。
山田突然咧嘴一笑:“容老板;真是越看;越好看。”
容嫣的头皮一下子发了炸。突然觉得腿上麻麻的;痒苏苏的;蓦然发现这个日本男人的手已经放到他的腿上来了;正在顺着他的大腿慢慢往上摸。容嫣象捉住一条毛毛虫似的;猛地揪住那只手;砰地一声拍在桌面:“山田先生;请您放尊重些!”说着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大门口冲;也不理身后山田大叫:“容老板!容老板!”
刚走到天香阁的门口;也不知道林堂主打哪儿冒出来了;粉红的老鼠脸上又挤满了笑容;装作自己刚刚才到的样子;想一把拉住容嫣但没拉住:“咦;容老板这是往哪儿去?这样匆匆忙忙的?你老哥哥我才刚到;怎么你就要走……”
容嫣惊魂未定;只想快快脱身;百忙之中抽身向林堂主一抱拳:“对不起林堂主;容某突然想起有点急事要办;告辞了;下次再向您谢罪!”
说着已经脚底抹油走出十多步远了。
他听得林堂主追在他身后唤道:“容老板请留步;容老板这;这;容兄弟!”
容嫣头也不回;走得越发的快了。
第 49 章
经过几天几夜的火车;沈汉臣终于顺利地在天津火车站下了车。车靠站的时候;全车的人都欢呼了一声。战争时期;能够平平安安的到达终点站;的确值得庆幸。
在火车上窝了近十天;沈汉臣衣衫折皱;篷头垢面;手里拎着一包行李;环视人海茫茫;一时不知应该先做什么才好。是先去陈主编介绍的顾先生那里去报到呢;还是先去找青函?
想了一会儿;还是见青函心切;找了个卖报纸的;买了份当地的报纸;再顺便打听上海来的秦家班是在哪里戏院唱戏;问清了地址;叫了辆黄包车就径直去了。
来到舞台门口;沈汉臣老远就看见大水牌子;当天上演的戏码是拾玉镯。此时正散了场;观众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往外走。地上散满了果皮;香烟头;瓜子壳。沈汉臣在戏院门口;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看了几遍;也没在水牌上找到容嫣的名字;反倒看到肖碧玉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一时心里纳闷非常;随便找一个人打听;那人道:“容老板?没有啊?今天唱的肖老板的戏。”
沈汉臣呆在那里;进退两难;心里又开始担心;不知道容嫣到哪儿去了。
转眼间听戏的人都散尽了;只剩他一个呆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去拍门;一看看门的小弟开了门:“戏完了;明儿请早吧。”
“小兄弟;我不是来听戏的;我来找人。”
“找人;谁啊?”
“容嫣;容老板。”
“容老板不在这儿。”说着就要关门。
沈汉臣忙用手推住:“那小兄弟;在哪儿能够找到容老板?”
“我哪儿知道?他有脚还不四处去啊?”小弟不耐烦起来;又要关门。
“小兄弟;麻烦你;请你一定要给我个地址;我;我找他真有急事。”
小弟疑惑地看他:“怎么;他欠你钱了?”
沈汉臣一怔:“不;不;没有。”
“你谁啊你?我说那你找人家容老板什么事儿?这些角儿们的住处;我可不敢随便给。”
“我……我是他表哥。”
“嘿;我还他二弟呢。”
“小兄弟;小兄弟……”
正在那里纠缠不清;突然听见小弟身后有人道:“怎么回事?”
小弟回身;露出站在他身后一个年轻男子;雪白的尖脸;一双斜挑起的桃花眼;斜斜地看着这边。
小弟一见他;忙笑道:“肖老板;您回了?”
“这人是谁?怎么回事?”
“不认识。不知道哪来的瘪三;非说要找人。”
沈汉臣忙分辩道:“不;不不;我不是瘪三。”
肖碧玉道:“哦?他找谁?”
“容嫣;容老板。”
听到容嫣的名字;肖碧玉眉梢一跳;一双桃花眼飞快地上下瞥了沈汉臣一圈。
沈汉臣感觉到他在看自己;自己低下头也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自己衣着寒伧;不修边幅;不禁畏缩起来;手足无措地红了脸。
肖碧玉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他倒是个老实人。”说着走到沈汉臣身边;轻轻一拍他的肩头:“来吧;老实人;我带你去找你要找的人。”
口里说着;径自走了。
沈汉臣呆了一呆;回过神来;转了身加快几步赶上肖碧玉:“谢谢你;谢谢你。”
肖碧玉口里淡淡应了一声不客气;过了一条马路;前面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看到他;替他打开了车门。肖碧玉上了车:“咦;上来呀?”
沈汉臣道:“是。”
这才上了车;规规矩矩的坐好。
肖碧玉懒懒地靠在他对面的位子上;一双灵活的桃花眼;毫不避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沈汉臣。沈汉臣却不敢看他;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先生贵姓?”肖碧玉开口说。
“在下姓沈。”
“沈先生。”肖碧玉的声音很软;音调有些懒洋洋的。
“是。”
“你说……”肖碧玉道:“你要找容二爷;你是他什么人?”
“这……我是他远房的表兄。”
“哦?沈先生是在哪儿做事的?”
“我从前在上海晚报做个编辑。”
“上海晚报?不错啊;为什么要万里投亲跑天津来?”
“这……因为有熟人介绍;在天津要办一份报纸;所以……”
“是这样。”肖碧玉挑起眉;做了个恍然大悟但仍然漠不关心的表情。又问:“你刚才说;你和容二爷是……?”
“嗯;我是他远房表兄。”
“是他爸那边的还是母亲那边的?”
“这个……是他妈妈那边的。”沈汉臣胡乱说。
“听说他母亲当年可是上海银楼的千金小姐;下嫁了容老板。好象是姓曾吧?”
沈汉臣只觉得鼻尖有些冒汗:“唔……”
“真的?”
“唔……”
“我随口说说;居然猜对了?”
“这个……”容嫣根本没提过他母亲姓什么;沈汉臣哪里知道。此时只觉窘态毕露。
肖碧玉慢悠悠的说:“我倒是听说;容二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小毛病;喜欢断袖。为了个男人;连自己的戏班子都不要了;拋家弃徒的跑了出来。沈先生你们即是亲戚;可曾听过这些传闻?”
沈汉臣低了头哪里敢答。
“沈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沈汉臣更加慌张;涨红了脸低了头不敢看那泛满桃花的笑眼。
“这……”
肖碧玉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逗他还真好玩。
“沈先生;你不是容二爷的表兄吧?”
“啊?”
沈汉臣抬起头来看了肖碧玉一眼。肖碧玉笑得眼波流动;媚态横生。沈汉臣忙把头低了下去。
“好了好了;沈先生不想说也罢了。”肖碧玉止了笑;又道:“反正那也不关我的事。”
他又恢复了那种懒懒的神态;懒懒的口气;根本漠不关心的样子。
容嫣从那日本人那里脱了身回了秦家班;今天的事越想越可气。
也不知在屋里坐了多久;从院子里远远听到传来秦殿玉的说话声;容嫣腾地一下坐床上跳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是秦殿玉;刚唱完堂会;一边迎上来一边扬眉笑道:“二爷;这么早回来了?”
容嫣一把揪住他的长衫领口;把他推到墙边。
秦殿玉道:“怎么了怎么了;二爷你不是喝高了吧?”
容嫣道:“今天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今天的事;什么事?”
“别装!”
“什么事啊二爷;我是真糊涂了;你看我这不是刚从外边回来吗?”
容嫣沈着脸打量着他。
秦殿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容嫣道:“秦兄;我们俩相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么多年;大家兄弟一场;你可别事到临头就黑了心的坑我。我容嫣这阵子虽然不顺;可一条田坎还有三个弯;人谁没有个起起落落的时候?你这时候对得住我;到了往后咱们也好相见;对不对?”
“对对对;是是是;二爷说得很是。可是二爷;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现在说这一大通?二爷你总得把什么事告诉我吧?”
容嫣信了秦殿玉是真不知情;把手松了。
秦殿玉看容嫣那神情;知道肯定背后有文章;缠着他问个不停。容嫣把前前后后的事大概讲了讲。
秦殿玉道:“二爷;那你就这么一甩袖子走人了?”
容嫣只觉得一股气往头上冲:“那还要小爷怎样?”
“我的好二爷;那你这次得罪人还不得罪大了?金老大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又添上一个林堂主?”
“你倒还怪我?”
“我不是怪你;只是二爷啊;这外面的世道艰难;你这少爷脾气恐怕真得改一改才行。比如今天的事吧;那日本人动手动脚;你就当他喝多了;开个玩笑;打个哈哈;坐他远点不就完了?还用发这么大的火?后来看到林堂主;人家在后面追着叫你;你头也不回的走了;这岂不是太不给林堂主面子?再怎么着;脸上还是笑呵呵的得应酬过去不是?可是你看你;这样怒气冲冲的跑掉了;这往后的事可怎么办?”
“秦兄;外面的人不拿咱们花旦戏子当人看;你也是梨园弟子;你可不能这么说话。我们是唱戏的爷们;又不是卖笑的姑娘。”
“二爷;这件事你可就没你哥聪明了。我在上海可是亲眼看见的;那金老大虽然横;可是见了日本人连个屁也不敢放。你哥还有个日本大官在背后撑腰呢。”
“我哥;和日本人?”容嫣觉得匪夷所思:“开什么玩笑。”
“你还不信?你不知道哇;容大爷和一个叫柳川的日本总领事来往密切得很呢;这在上海的时候我就听说了;谁不知道这第一琴师是日本总领事罩着的?还敢去惹他半点麻烦?”
“别胡说了。”
“咳;连人名儿都有;我编得出来吗。”秦殿玉把手臂架在容嫣的肩头;用推心置腹的口气跟他说:“听我说;二爷;你好好的和那个山田小队长搞好关系;那山田小队长出面压压那姓金的;比谁说情都管用。”
容嫣一听就心头火起;一把推开他;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
“哟;二爷;大师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是肖碧玉的声音。
两人回过身来;只见肖碧玉似笑非笑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容嫣看清来人;突然一呆。
“汉臣?……”
秦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