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巢-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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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拉迪安心目中,米尔肯是“垃圾债券之王”,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米尔肯。穆拉迪安很喜欢瑟内尔和他的秘书,他们一起坐在会议室的大桌子前,试图弄明白交易纪录中那些让人费解的地方。一次,在谈到某个问题时,穆拉迪安说:“伊凡真讨厌,这件事他一直把我蒙在鼓里。”
“我知道你的感觉,”瑟内尔回答,“迈克也这样对我。”
当瑟内尔把各种交易纪录都拿出来时,他们发现一个问题,即有些成本的计算是不同的。由于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能以7%到8%的低短期拆息利率从经纪人手里借到贷款,它的股票交易的成本要低得多。布斯基的成本要高出很多,部分原因是米尔肯发行的债券利率很高,多在13%到14%,而这些债券是布斯基交易资金的重要来源。他们发现,通过把交易成本的计算协调一致,大多数矛盾之处都可以解决。不过,不管怎样,有一个情况是清楚的:鉴于布斯基按照米尔肯授意购买的这些两人共同拥有的股票收益巨大,布斯基实际欠米尔肯数百万美元。米尔肯让他把这些钱如数还清。
在米尔肯日益增长的轰轰烈烈的业务中,这点钱微不足道。1985年是兼并收购历史上的一个分水岭,这一年,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融资能力和垃圾债券的效力由一支新型待验武器转变成为华尔街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实用性强而威力无比的收购支持力量。1985年的“掠食者集会”拉开了一系列让投资者眼花缭乱的恶意兼并的序幕:皮肯斯先向菲利浦石油公司发起收购,继而又向强大的尤纳考公司发起进攻;KKR公司先后拿下斯托勒公司和比阿特丽斯公司;罗纳德·佩雷尔曼攫取里夫隆(Revlon)公司;鲁珀特·默多克夺得Metromedia公司。年底,GAF董事长塞缪尔·海曼斥资60亿美元向联合碳化物(Union Union Carbide)公司发动闪电战。联合碳化物公司是美国一家蓝筹股工业公司,也是道琼斯工业指数的依据公司之一。这起收购同样是在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融资支持下进行的,米尔肯几天时间就为它筹得50亿美元。
这种走火入魔般的收购狂潮引起了美国国会的关注,国会酝酿提案限制垃圾债券融资扣税制度,并就尤纳考公司受到的收购威胁举行公开听证会。对政治比较缺乏经验的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急忙向议员们游说以获取支持,并在华盛顿专门设立了办事处和聘请了说客。但是,尽管国会的吵闹和威胁不断,德莱克赛尔和米尔肯却基本上没有政府方面的担心,因为现在正是里根政府的黄金时期,该政府奉行高度自由的经济政策,反对政府干预市场。
随着那一年米尔肯事业红火、捷报频传,周围的人发现,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他总是与交易员和营销员们一起用纸盘子吃午饭,现在却让送饭者把他的午餐用瓷盘盛装,而且常常一个人吃,或在洛厄尔的豪华办公室里与洛厄尔一起吃。米尔肯的外表也变了。他买了一副很昂贵的假发套,工艺精湛,有以假乱真之效。上面的头发看上去自然鬈曲,衬得他年轻而又时髦。米尔肯以前不太讲究穿着,经常穿一双不配套的袜子来上班,现在却穿戴考究,衣服做工精细得体。他和托马斯·斯皮格尔一起买了一架最新式的湾流四型(Gulfstream??)型私人飞机。斯皮格尔是哥伦比亚储蓄信贷银行的负责人,是米尔肯的重要客户,也是米尔肯的密友。两人还开始频繁出入名人荟萃的高档餐厅,如比斯特罗-加登(Bistro??Garden )和莫顿(Morton's)。米尔肯雇了个保镖,而且上下班由专门司机用豪华轿车接送。
本部门的聘人程序也跟过去不一样了。以前,公司要招人的时候,米尔肯把候选者带到贝弗利山办公室,让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审视一下,提出意见,大家谁都有权否决某个候选者。这种制度有助于维护员工们的集体决策感。然而,现在只有一个人的意见管用,就是米尔肯的。大家都抱怨说,花一两个小时与候选人见面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无论提什么意见,米尔肯都置若罔闻。米尔肯强行招进的最有争议的雇员之一是他的连襟阿伦·弗兰斯,他是洛丽·米尔肯妹妹的丈夫。弗兰斯是一位牙科医生,对证券业务几乎一窍不通,米尔肯安排他跟着达尔实习。
达尔很快就发现弗兰斯朽木不可雕。他认为,弗兰斯对公司基本上没有任何贡献。弗兰斯经常要两份免费午餐,吃一份,另一份包着拿到车里放起来。他总是几个小时也不回来,同事们偶尔看到他在车里睡午觉。在两年时间里,弗兰斯获薪金500多万美元。
凭米尔肯的关系进来的还有一些他儿时的伙伴,哈里·霍罗威兹就是其中一个。霍罗威兹刚来公司时负责电脑操作和维护,曾花好几百万美元买电脑设备,后来发现买的型号不对,不得不换掉。然后,霍罗威兹被安排组织债券会议,后来又从事游说工作和负责米尔肯的慈善活动。
属于米尔肯儿时伙伴的还有一个叫理查德·桑德勒的,他和米尔肯小时候经常在桑德勒家后院的小棚屋里玩耍。公司里一些人觉得他这个人更招人讨厌。桑德勒是个律师,把他的办公室安在德莱克赛尔贝弗利山分部里,似乎专门为米尔肯及其家人提供服务。有些人轻蔑地称他为“房地产律师”,不过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刻意不疏远他。桑德勒和洛厄尔两人经常关在小屋里窃窃私语。
米尔肯在合伙关系问题上的一些做法也引发了大家的不满。有一点让加里·温尼克特别感到怀疑:米尔肯坚持说每个人都入了股,但就是不向大家公布合伙投资的具体项目以及每个人的股份分配情况。一天,温尼克把达尔叫到他办公室说:“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看了肯定会骂娘。”温尼克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份合伙关系明细表,从上面可以看到,有四十多个账户是米尔肯及其妻子、儿女以及其他亲属的。
温尼克去质问米尔肯,米尔肯非常恼火。此后不久,温尼克向米尔肯提出辞职,米尔肯接受了,同时主动提出筹集一笔新的基金要温尼克运作。米尔肯说:“我们就像KKR公司那样把这笔基金放在一起,由你来运作。”他们最后筹集了10亿美元,温尼克据此成立了太平洋资产控股(Pacific Asset Holdings)公司。
时间不长,温尼克就发现,原来他并没有逃出米尔肯的控制。有一次,拜厄和斯特恩斯公司给他带来一笔颇有潜力的融资买断业务,他很感兴趣。然而,这时米尔肯的高级助手阿克曼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不是米尔肯给的业务不能做。“这笔基金是我们的。”阿克曼傲慢地说,“我们不让你投资拜厄和斯特恩斯公司的业务。”温尼克运作的资金完全成了又一支受米尔肯随意操纵的工具。
在比阿特丽斯收购案中获得的认股证兑现后,其他人也开始发出不平之声。由于实际兑得的款项比预期的要少得多,一些员工鼓起勇气在部门会议上提出质疑。这次又惹恼了米尔肯,不过他答应让洛厄尔向大家做出解释。但没有人出来解释。事实上,实际存在的问题比米尔肯敢于承认的要严重得多。
这些比阿特丽斯公司的认股证(可据以低价购买比阿特丽斯公司股票的凭证)是米尔肯向KKR公司硬要来的,当时他的借口是他需要把这些认股证送给客户,以刺激他们购买比阿特丽斯的垃圾债券。实际上,他把这些认股证几乎都留在了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贝弗利山分部,并将其中主要部分归在自己和家人名下。这些认股证原是以每个0.25美元要来的,现在可据以购买超过22%的比阿特丽斯股票,每股可兑现26美元,共计可达6.5亿美元。之所以员工们分得的兑现款很少,是因为米尔肯把兑来的大多数款项归了自己和家人。如果大家知道这一情况,可能早就公开造反了。
年底时除了计算奖金和合伙股利,米尔肯还总要导演一些专门在纳税上做手脚的交易,与像哥伦比亚储蓄银行这样的客户做的交易就有这方面的嫌疑,他把证券或现金“寄存”在外面以逃避纳税。
一天,阿伦·罗森塔尔(他是最早跟随米尔肯从纽约总部来这里的人员之一)来到正在X形交易台中央端坐着的米尔肯身边,笑嘻嘻地给他看一份诙谐模仿《华尔街日报》的小报,叫《鲍尔街日报》。当时,其他人都在这里。“大家听好,我给你们读一个消息。”罗森塔尔说,然后大声读出该报上一篇文章的大字标题和内容提要:“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公司的迈克尔·米尔肯最近被控参与纽约市寄存违例丑闻。虽然米尔肯好几年没在曼哈顿呆了,但他惯常违例寄存,参与这起丑闻没有疑问。”
大家都笑起来,但当发现米尔肯一脸严肃时,大家的笑便戛然而止。“阿伦,”米尔肯绷着脸说,“把那张破报纸给我扔一边去!”
1985年暮夏的一个下午,里德·纳格尔在哈佛俱乐部等布斯基。纳格尔很年轻,外表整洁体面。他来自新泽西,从事储蓄信贷工作。纳格尔在昏暗的会客室里不耐烦地四处扫视一下,然后看看手表。现在已接近下午3点了,布斯基还没有到,而他答应2点就到的。
大约一年以前,布斯基的首席运营官斯蒂芬·康威就开始与纳格尔联系,就可能收购一家储蓄信贷银行一事向他寻求建议。现在,布斯基给他打电话,说要给他谈一件工作。布斯基当时讲得比较含糊,大意是说打算在自己的诺斯维尤公司开发一项金融服务业务。
哈佛俱乐部没什么人。突然,双层门开了,布斯基急匆匆地朝纳格尔走来。“很抱歉我来晚了。”布斯基说,“我只有十分钟时间。”
两人找了一个靠里的地方坐下来谈话。纳格尔始终不明白自己这样背景的人怎么适合做套利业务,于是问布斯基为什么对他感兴趣。布斯基说,套利对他不再具有挑战性,他要寻找新的挑战。“那么,你想干什么?”纳格尔疑惑地问。
“现在哪些行当能挣大钱?”布斯基反问道,接着自我回答:“房地产,石油,金融服务。”说完,布斯基把眼睛从纳格尔脸上移开,看着墙上悬挂的历代哈佛大学杰出校友的画像,说道:“我要做当代的罗斯蔡尔德。”最后,当两人结束谈话的时候,十分钟已扩展成了一小时。
纳格尔对获布斯基约见感到受宠若惊。那年夏天正是布斯基风头正劲的时候,报纸杂志的宣传介绍使他名闻遐迩,举国皆知。另外,为沽名钓誉,他还出了一本书,并在全国做巡回宣传。与此同时,他与米尔肯的“合作”正在全速进行。
布斯基这本书的名字叫《合并热》,副标题是“套利:华尔街赚钱秘笈”。布斯基对《华尔街日报》记者说:“我曾考虑过要不要谈论幕后的操作技巧和烟雾缭绕的房间,但最后决定把它写成一本严肃的套利专业书。”该书厚二百四十二页,据称布斯基花了三年时间才得以完成。这是一本枯燥的关于套利技术的专题书,书中把套利人描写成技术娴熟、具有远见卓识的业内典范。最后,布斯基煞有介事地对记者说:“不义之财决不染指,套利人不靠背后耍手段挣钱。”
这本书引起了很大反响,而且大多是积极而正面的。布斯基摇身成为一个著名专家,被纽约大学商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聘为客座讲师。邀请他发表演讲的请柬雪片般飞来,他穷于应付,很多只好推掉。每当他到某个单位演讲时,总是受到非常隆重的欢迎。
在这些光环的笼罩下,布斯基好像已不是普通的套利人。在别人眼里,他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开始做起风险套利业务,因为他经常大量买进某公司的股票,以此逼迫该公司接受买空或收购。不过,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他有时也显出缺乏自信。6月,当他的新书巡回宣传抵达华盛顿一站时,《华盛顿邮报》记者大卫·怀斯问他事业的动机是什么。怀斯问道:“你已经是一个富有的人,你还在追求什么?”
“是这样,我有时想,我是一匹擅于沿着一条路奔跑的马,这是上帝恩赐我的礼物。”布斯基解释说,“我不知道其他的路。我不知道怎样去当一匹产奶的马,也不知道怎样去牧场。因此,我只是一直在做自己承蒙有幸能做好的工作,并努力把它做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好。”接着,他说出了一个奇怪的预感:“不管我的这套东西以后还行不行,陪审团还没有出场。很可能明天你会看到我的墓志铭,上面写着类似这样的字:‘消息不明,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