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 颜凉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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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吐口气,伊贝琦忽然抬手摸了摸老白的头,就像平日里老白对周小村做的那般:“老白,我三十了,我不想离开你,可你……从来没给过我机会。”
满满的苦涩,从伊贝琦的眼底蔓延开来。老白不忍去看,只能别过头。
伊贝琦的手顿了顿,最终缓缓收回。很快,她又换上一副愉悦的表情:“这下好了,我和小村成亲,再也不用惦记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呢,也不用担心小孩儿一天到晚的想下山,一举两得岂不很好。”
“我不同意。”老白望向伊贝琦,第一次如此明了而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绝对不会同意。”
“老白!”伊贝琦似乎对老白难得的武断没有心理准备,一时有些恼。
“对你,我不必找那些个借口,我怎么想的你一清二楚,不是么。”老白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番话,顾不得狼狈,顾不得难堪,他明确的在向伊贝琦……示弱。
伊贝琦敛下眸子,起身,微妙的拒绝。
临出门时,女人背对着老白,幽幽道:“小村明天会来和你说成亲之事,这是我们商量好的,由他来说,只是我放心不下,这才提前……算了,对我,你确实不用任何借口,但对那孩子,但愿你有足够合适的理由。”
“你一定要和他成亲吗?”看着那抹柔弱的背影,老白的声音发颤。
伊贝琦的回应是一抹苦笑,微弱的就像狂风里摇曳的烛光:“铁心了。”
随着关门声,老白无力的瘫在了床铺上。
是夜,狂风大作。
不一会儿,雨点便劈里啪啦的落下来。砸在屋顶,砸在地面,砸在叶间,砸在窗棂,砸醒了原本就没有睡好的老白。
冬日的炉火早已撤去,可这会儿,老白却忽然很思念它们。
三个人的家,已经相依相偎十余年了,为何一定要改变?老白把被子攥得紧紧,伊贝琦说成亲后还会和从前一样,呵,怎么可能,纵使仍然住在一起,可变了就是变了,再也回不去。不同意,几乎是斩钉截铁绝无转圜的。内里原因是什么,仅仅因为伊贝琦年长小村十余岁?自然不是。他喜欢那小孩儿啊!喜欢到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他栓在自己身边,哪也不去,就这么两个人做着伴儿。那孩子的一颦一笑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是他风餐露宿行走江湖时寒夜里唯一的慰籍。他,爱那个孩子啊。
老白的痛苦,无法改变既定的事情。第二天晌午,刚吃晚饭碗筷还没撤,周小村就在饭桌上提了亲。说这话的时候,小孩儿脸蛋微红,就像山上的榆叶梅。
“不行。”老白难得的没有起火气,也可能是早有了准备,又或者脾气在昨天都对伊贝琦用光了。
“师傅?”周小村似乎没料到老白这么快就否决,按他所想,老白起码应该先惊讶再沉思最后慎重斟酌言辞。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成亲之事岂能草率?”老白说得头头是道,一副道貌岸然。
“可是我喜欢伊姐姐。”周小村想也没想,道,“白家镇上的王五和我一般大,他去年就成亲了。”
老白管他王五王六,别人可以,但周小村就是不行。
“师傅……”
“你不用多言,总之,这门亲事打我这儿就通不过。”老白放下碗筷,眸子里满是冷冽。
“你怎么能这样……”周小村呐呐的,有些委屈。
往日里周小村只要这般,老白定是哄着的,可今天,老白也是铁了心。他想,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任性过,恣意这一回,就这一回,不成么。
打圆场的还是伊贝琦,也只能是她。
“好了,小村,你先回房,伊姐姐要和你师傅说会儿话。”
“可……”周小村有些犹豫。
“乖,你先回去。”伊贝琦给了周小村一个放心的笑,末了目送小孩儿回房,自己才又折回来,对着老白道,“我们,到里屋去说。”
“不必,这里就可。”老白沉着声音,道。
伊贝琦凉凉道:“你不介意?回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老白抬眼,对上女人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慌。最后,两人还是去了老白的房间。进门后,伊贝琦把门栓悄悄搭上,才转身面向老白。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屋子中间,似乎都忘了落座。
“当年,你就不该把他领上山。”这是伊贝琦的开场白,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她每一呢喃当年,必定感慨万千。
“如今这般,提当年还有什么意思。”老白扯扯嘴角。
“当然有意思,因为这只是一连串错误的开始。把他领上山是你的第一个错,收他做徒弟是你的第二个错,喜欢上他是你的第三个错,今后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错,只要你还……”
“也许你是对的。”老白忽然出声,目光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像尘埃般轻轻落在记忆深处的盒子上,“一开始接周家堡的生意,就是个错误。”
伊贝琦皱眉:“那个不是你的错。千错万错,可周家灭门,你没错。从头到尾,都是慕容离捣的鬼,你并不知情啊。”
“但人是我引去的,如果我不接那单生意,慕容离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周家,更不可能把周家上下几十口人……”老白说不下去了。
伊贝琦咬咬嘴唇,一时无言。老白是间接凶手,任谁来了也没法为他辩驳,这是事实,毋庸置疑。
“为什么把这孩子领回来呢,”伊贝琦语带哽咽,“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
老白蹲了下来,把眼睛埋进胳膊,痛苦的低吟:“我喜欢那孩子啊,你明知道的……”
伊贝琦也蹲了下来,伸手轻轻环住老白的身体:“可是你不说,你偏要憋着。我不抢,别人也会来抢。”
“说了又如何,说了就能在一起吗?两个男人?”老白不可抑止的抖了起来,“这是病,我治不好,但我忍得。”
“那就让我们成亲,你也就能死心了。”
老白没再说话,只是在伊贝琦的怀里使劲儿的摇头。
伊贝琦吸吸鼻子,一种说不出的痛让她几乎窒息。男人喜欢上男人,在她看来如此不可思议,如果在以前,她定会嗤之以鼻退避三舍,可如今,在默默陪伴了这个男人十多年之后,她只觉得心疼。
怀里男人是如此的纠结而矛盾,他的压抑,他的挣扎,自己都看在眼里。喜欢一个人,却无论如何就是不说,他能对这个人好,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可同样的,他也能忍着这份感情,十年,二十年,直至忍进棺材。
他在忍,她也在忍。不过她没有他那般能耐,她忍不住了,她孤单怕了,她想要家,想要一份名正言顺的温暖。对周小村的感情复杂得她自己也说不清,姐姐,母亲,爱人,她似乎担负了多重角色,可她确定那其中是有男女之爱的,这就够了。
那之后,为成亲的事,老白和另外两个人展开了拉锯战。其实这事如果放到寻常人家,老白是没有任何置喙余地的。可这是白家山,只有他们三个人的白家山,搭伙了十余年的临时家庭,老白无疑已经成了一家之主。他是最终拍板那个,他不点头,另外两个人绝不会动。
但老白,就是死也点不下这个头。
周小村起先还是来软的,采取哀兵政策,可冷冰冰的钉子碰了无数回后,小孩儿急了,也气了,他的气也许不是因为和伊贝琦成不了亲,而是他忽然发现他自以为长大了却没有办法为自己做主,这是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叛逆,也是一切冲突的来源。
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发生四月下旬的一个下午,那时候伊贝琦下山买菜和杂货去了,不在,家里就剩下老白和周小村。而争吵也就在无人劝阻下节节升级,最终老白破天荒的吼了人,周小村却一点没犹豫的吼了回去,他说,你是我师傅,不是我爹!
老白没克制住,重重的给了小孩儿一巴掌。随口把自己锁进了屋子。小孩儿兴许是吓傻了,又或者隐约意识到这次闯了大祸,硬是没顾上脸颊的红肿直接拍起了老白的房门。
“师傅,我错了,小村知道错了,师傅,你别生气,别不要我……”
小孩儿下了狠力气,重重的拍打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最终,老白还是心软了,打开门,小孩儿直接扑进了怀里。
“师傅,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比我爹娘都亲。”小孩儿哭红了鼻子,在老白的怀里使劲蹭。
老白轻叹口气,把小孩儿的脸擦了又擦,多日来第一次语重心长的和小孩儿说话:“小村,你才十七,莫说没在江湖历练过,就是师傅的手艺你也没尽数习得,为师不是一定要阻止你成亲,你和伊贝琦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可现下,确实不合适。”
“真的么……”
老白眼里精光一闪,在小孩儿隐隐的询问中找到了动摇的裂缝:“当然。你不是还想为父母报仇吗,大仇未报如何能成家立业?”
“呃……”周小村眨眨眼,没了言语。
老白在心底深吸口气,下了重药:“这样,你再跟为师学五年,五年后你也才二十二,那时成亲也不迟。”
周小村低着头,想了良久,最终从老白怀里出来,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这五年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师傅和我爹娘的期望。”
老白在心底长舒口气,面上却还略显为难般:“伊贝琦那边……”
“等伊姐姐回来我去和她说。”周小村目光炯炯,道。
老白无暇去分析小孩儿眼里前所未有的坚定究竟是何含义,更坚固了他报仇的决心也好,更坐实了他离开自己的念头也罢,起码,还有五年不是么。对一个本就没有奢求的人来讲,足够了。
目送周小村离去,想着伊贝琦听见这消息会是何种表情,老白五味参杂。伊贝琦和周小村之间,几乎没犹豫的,他还是选择了后者。并且用了并不算光明磊落的手段。
可那又如何呢,他本来就是个生意人,无商不奸啊。更何况,他只是偶尔狡猾一下,不是么。
仰躺进床里,老白抬起胳膊,袖口的碎花绣素白淡雅,那是伊贝琦一针针刺上的。老白还记得那时候自己笑伊贝琦白费劲,这绣和衣服底子一个颜色,谁看得出来呢,可伊贝琦却说,这绣和某人搭配刚刚好,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一片素白,可近了才知道,根本一肚子的弯弯绕。
咽下喉间的苦涩,老白扯出个难看的笑,咕哝着:“还真是把聪明劲儿都用在小肚鸡肠上了,老白,你说你多丢人……”
第27章 山花烂漫如血(三)
傍晚,老白没吃晚饭而是去了山顶。他知道这会儿周小村应该要和伊贝琦说了,因为那孩子从来都是个毛躁性子,急得很,所以他刻意避开了。私心,他不想这个时候和伊贝琦打照面,相伴了自己十多年的人,他这招不能说阴损,可绝对不地道。
傍晚的山风很是怡人,快五月了,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榆叶梅都长出了满满的花苞,明天一早,就该满山遍野的嫣红了。老白闭上眼,想着那将是如何曼妙的场景,不一会儿,连自己都要醉了。
有些累,老白便寻了棵老树坐了下来,后背依着树干,莫名的心安。只有在身处这白家山顶的时候,老白才真的觉得自己彻底远离了江湖,把世俗的纷纷扰扰都抛到山下,只留这清风明月于山顶……不知不觉,老白睡了过去。
再醒时,已经到了晚上。月朗星稀,天就像上好的深蓝色绸缎,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包容力。老白起身舒展下身体,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想着这个时间,多少要说的话也该说完了,整整衣衫,老白略带忐忑的回了院子。
院子里一片安静,每间房子里都燃着烛光,伊贝琦的,周小村的,他自己的。可每个人都在自己房里么,老白不确定。他很怕他一推开自己房门,里面坐着个正等待与他理论的人。
比如现在。
“你总算回来了。”伊贝琦端坐在椅子上,笑得不冷不热。
自知理亏,老白下意识的躲开了对方的视线:“呃,小村,都和你说吧。”
“对,都说了。”伊贝琦用手指轻轻抚摸茶杯边缘,慢慢的,慢慢的,一滴水落进杯中,发出清脆而短暂的声响。
老白忽然哽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反复地说着抱歉对不起之类。
良久之后,伊贝琦吸吸鼻子,重新抬头,对上老白的眼,目光炯炯:“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反正我一个人十多年也过来了,我不怕再多等几年,倒是你,把一个随时可能找你报仇的人放在身边,这样好吗?”
老白咬咬牙,艰难道:“我不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呵,于是你就准备瞒他一辈子?让他把害